温时序低垂着头。
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宋闻熙发来的消息后，一抹红晕瞬间从他的耳尖蔓延至了颈脖。
房间安静得温时序甚至能听见自己又响又快的心跳声，他努力平复着呼吸，打字：【好……】
【WW：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回家？我现在去洗漱，不会用太长时间的！】
宋闻熙倚在阳台的围栏边上，隔着窗帘，他听着大堂传来的声音，只懒懒地掀了掀眼皮，然后回消息：【半个小时】
【WW：好，那我现在就去洗漱，然后和小芙说说话，你到家后我们就打电话吧！】
温时序也不知道自己激动个什么。
还差点因此打错了字。
看到温时序的消息，宋闻熙突然发现自己之前有句话说得不对。
他说文字传达不了情绪。
但其实在看到温时序的这段消息时，他已经想象到温时序现在的表情了。
想到这里。
宋闻熙阴郁的眼底慢慢浮上了一抹笑意，他回道：【我会尽快回家的】
宋闻熙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需要尽快回家的时候，但现在，他只想让这场无聊的慈善晚宴赶紧结束。
他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收到了温时序的消息：【嗯嗯！我会等你的！】
与此同时，窗帘外面突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宋闻熙下意识屏了一下呼吸。
“你刚回国，还不清楚，宋家现在大不如前了。”
听到他们谈论的主人公是他们宋家，宋闻熙还是分了些注意力过去。
青年男声好奇追问：“怎么说？”
“宋家之前那个继承人，死了。”中年男声咬重了“死”字。
青年音：“死了？那今晚在宋老爷子身边那个年轻人是谁？”
中年男音：“他儿子宋林在外面的私生子。”
青年音：“私生子？把私生子接回来继承宋家那么大的家产？”
中年男音：“那可不，要不是宋林有弱精症，哪里轮得到那个私生子，所以你千万别急着把你那个妹妹推出去和宋家那小子结识，谁知道宋林是怎么有这个私生子的？”
青年音语气震撼：“难道是第三……”
话都没说完，就被和他说话的中年男人捂住了嘴。
“你可小声点，被人听去了怎么办？”那中年男人也知道自己是在背地里说别人，声音压得很低，但不巧的是，仅仅一面窗帘之后，宋闻熙把他们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的。
但宋闻熙暂时没走出去拆穿他们的打算。
他想听听他们还能说些什么。
“咳，那现在那个宋家少爷，怎么样啊？”青年继续八卦。
中年男人：“能怎么样，就那样呗，对外称是已经到可以接手公司的年纪了，其实还是个跳了一级的高三生，都不知道成没成年呢。”
中年男人继续说：“你也看到了吧，头发染成那样子，还学着那些不良学生打耳钉，我看宋家这么多年的心血怕是要毁在那小子的手里了。”
“原来如此。”青年恍然大悟。
中年男人：“而且那宋……宋闻熙，应该是叫这名，我听说他原先是在雅北生活的，书没读多少，品性也不好，在学校打架斗殴，隔三差五就逃课，男女通吃，还让好几个女孩子堕胎了呢！你想让你妹妹嫁过去，你这不是羊入虎穴吗？！”
宋闻熙听到这里，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尾，这些他做的事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要不是他就是他们谈论的对象本人，就那个中年男人绘声绘色的样子，宋闻熙听着都要信了。
“这么过分？！”青年很是震惊。
宋闻熙撩开窗帘的一角，走去到了中年男人的身后，稍微弯下腰和他们维持着差不多的身高，在两人都没注意到他的时候，冷不丁地开口：“就这么过分？”
本来就是在背地里说别人的不是，这道突然加入的声音把两人吓得着实不轻。
那小眼睛的中年男人当即就张嘴准备骂人。
但在看清搭话的人是谁后，他就像哑了火的鞭炮，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宋闻熙将两人上下扫了一眼，接着翘起唇角，似笑非笑：“想知道我的事直接问我就好了，听别人说哪儿有本人来说准呢。”
“哎哟宋少爷，误会误会，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其实我觉得你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中年男人心虚得冷汗直冒，脚踩在地上都是虚浮的。
“那你呢？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宋闻熙看向了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一点的男人问。
男人咽了咽口水，赶紧摇头。
宋闻熙毕竟是姓宋的，就算现在宋家已不如从前那样辉煌，但在圈子里，宋家仍旧是他们想要攀附的对象。
得罪了宋闻熙。
未必不算是得罪了宋家。
宋闻熙眯了眯眼，转身离开了。
他一句话没说，也像是说了很多。
“宋少爷，这真是个误会，误会啊！”中年男人意识到这件事恐怕无法善了了，赶紧追在宋闻熙身后说。
宋闻熙脚步没停。
一直候在不远边的沈助理走上前来，长臂一伸拦住了两人，他语气冷淡道：“少爷现在另有要事，不便与两位交谈，若是关乎两家的生意合作，请联系家主的秘书。”
沈垚说完话，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两张宋书成秘书的联系卡片递给两人。
沈垚说话处事都没有什么问题。
等两人推开他望出去，宋闻熙的背影早就消失不见了。
沈垚的唯一工作就是跟着宋闻熙，他的听力是异于常人的，先才这两人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听到了。
但仅隔着一层窗帘的宋闻熙都没有出声说什么。
他也只好装没听见。
现在宋闻熙明显不想和他们多费口舌，他作为拿钱办事的下属，当然知道怎么帮老板解忧了。
“怎么办……我什么也没说啊……”年轻的男人立马就想撇清关系。
中年男人一下就来火了：“你什么也没说？那你没听吗？不是你要听，我才说那么多的吗？！”
……
两人争吵了起来。
沈垚推了一下眼镜，快步离开了这里。
与此同时，离开的宋闻熙直接穿过人群走出了庄园，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醒酒。
手机嗡嗡响了两声，是温时序给他发了几张监控截图过来，截图里是小芙的照片。
【WW：有点太想念小芙了，我先和它说说话再去洗漱】
小芙被温时序养得很漂亮，毛发柔顺，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体积还不小。
【-S：很可爱^~^】
【-S：它多大了？】
【WW：一岁半了，我捡到它的时候，它还是个小奶猫呢！】
【-S：那小恩也很厉害，一个人把它养得这么大了】
【WW：那是因为它很听话，也不挑食，养起来一点也不费心】
【WW：而且它很亲人，有机会你可以来抱抱它】
【-S：好啊】
“少爷，刚刚的事要和家主说吗？”身边，沈垚冷静的声音响起。
宋闻熙头都没抬，他边和温时序聊天边说：“不用了，没那个必要。”
“反正他们还没有和宋家合作的实力。”宋闻熙从来不将宋家称作自己家，在他看来，他是那个家的边缘人，重要却又不重要。
他给温时序发消息说自己稍微耽搁一下就可以回家了。
温时序立马回了消息：【好，你慢慢来，我现在去洗漱了】
见他熄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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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
沈垚才继续说：“需要我去调查一下那些谣言的源头吗？”
“还能是谁？”宋闻熙掀起眼皮看他。
沈垚被那双阴郁晦暗的眸盯得一怵，而后他垂下头说：“您以为是家主吗？”
所有关乎宋闻熙的谣言，基本都和宋书成脱不了关系。
这些谣言对宋家唯一继承人造不成任何影响，但对作为普通人的宋闻熙来说却影响巨大。
一旦宋闻熙决定脱离宋家的掌控。
伴随着的还有他身上这些洗都洗不干净的谣言。
从被宋书成调去跟着宋闻熙的第一天起，沈垚就看出来了，宋闻熙绝非看起来这样温良听话。
如果不是他那个需要靠着宋家的钱和医疗才能活下去的生母，宋闻熙早在他们来接他的第一天就和宋家闹翻了。
懂事者早熟。
沈垚早就知道这个理了。
“沈助，我什么时候能走？”宋闻熙没有回他的疑问，毕竟这算得上是两人心知肚明的事。
沈垚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晚宴还有一道流程，您需要代表宋氏集团去认捐。”
宋闻熙烦躁地靠在了长椅靠背上，他仰头看着头顶的圆月，说：“无聊啊。”
沈垚听了他的话，打开手机翻到了一则文件，打开后说：“所以您是感到无聊才和温家的少爷扯上关系的吗？”
“你调查他了？”
“按照家主的意思，任何接近到您身边的人，我都需要调查清楚。”沈垚的态度就是明显的公事公办。
宋闻熙努力压下了心底的火气，他问：“你把这事告诉给他了？”
沈垚摇头：“没有。”
“别告诉给他。”宋闻熙极少用这样认真的语气对他说话，“求你了。”
沈垚喉咙莫名一堵。
“不要把小恩牵扯进来。”宋闻熙用像是在叙事的语气说，“我会离开宋家的，未来的某天，一定会的。”
沈垚：“您确定了吗？”
“嗯。”这是宋闻熙从踏进宋家的那一刻就决定好了的事。
“好的，我知道了。”沈垚闭了下眼，“我会替您瞒住的。”
“那这份资料需要发给你吗？”
“不用了，小恩总有愿意和我说的时候。”宋闻熙拒绝了他。
沈垚没再说话，他默默删掉了这则调查资料。
没过两分钟，沈垚这里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宋闻熙竖着耳朵听了会儿，也没听见对面说了什么。
挂断电话后，沈垚道：“家主说您可以离开了，认捐的事您不用出面了。”
宋闻熙立马站起了身，他将从宴会场顺出来的玻璃杯塞到了沈垚手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那我走了，恭喜沈助你也下班了。”
沈垚抿了抿唇，再看向宋闻熙时，他已经走出庄园的前门了。
*
这次慈善晚宴的庄园离家很近。
宋闻熙坐上车就给温时序发了消息过去。
【-S：我在回家的路上了】
估计着温时序正在洗漱，宋闻熙也没期望对方能很快回消息。
没想到他消息发出去没半分钟，温时序就回了消息过来：【这么快呀！】
【-S：嗯，提前结束了，你还在和小芙说话吗？】
温时序拿干毛巾擦掉了滴在屏幕上的水渍，用擦干的那根手指勉强打字：【没有了，我现在正在洗头】
【-S：在洗头怎么回的消息？】
温时序老老实实回答：【擦干净一根手指就可以啦】
宋闻熙眸光一凝，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化成了一滴温水，滴在了他那早已如一汪死水的心境里。
死水罕见地有了涟漪——
【-S：小恩，我想快点和你通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