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神宫寺家左近不知何时被突如其来的大雾笼罩,原先阳光明媚,平静安宁的庭院、花园,此时像是正在经历一场天灾,庭树被拦腰折断,花草连根拔起,错落有致地园林设计乱的一塌糊涂。
离奇的是,这大雾仅仅只是将整个神宫寺家包裹,只需在边缘处往前走几步视野便会立刻开阔,明亮、透彻甚至给人一种暖色滤镜的现代东京都市景色突兀地出现在眼前,有一种穿越时空的奇妙感受。
周边的行人、车辆隔得老远都能听到雾中暴风呼啸,隐约还有让人感到起鸡皮疙瘩的吼叫。
不过大多数人似乎都只是看一眼,有的甚至躲得远远的,岛国人并不喜欢探究这些,比起离奇天象,还是今天的工作、学习更重要。
相比之下,一些游客反而带着惊奇的神色想往雾里走,但很快就被巡警劝离。
劝离企图闯入雾中的人们后,巡警开始用无线电报告异常,但得到的回复是封锁周边区域,防止行人误闯,静观其变,不要贸然行动。
“不会又是那种.”
巡警们彼此对视一眼,想到最近东京离奇事件频发,各有猜测,不过还是依照命令在白雾外拉起了隔离带。
“这位先生,这里正在进行市政工程,请不要误闯,配合我们的工作,谢谢。”
他们开始拿着大喇叭在神宫寺家宅邸外巡视,防止有人误入眼前这奇怪的雾里。
这样没多久,视线外的远方隐约传来犹如远古巨兽的低吼,这是独属于战争的声音,吸引了街上众多行人的视线。
“是有演习吗?”
有人伸着脖子远望,自言自语道。
空气灼热到扭曲的街头转角,警视厅的警车开道,后面跟着的是具有暴力美感的军用装甲车和坦克。
荷枪实弹的士兵很快接管巡警们的工作,冰冷的炮管和枪械瞄准雾中,做好了随时开火的准备。
“几位,接下来怎么办?”
指挥官坐在指挥车上打量片刻眼前的雾,向随行的除妖师询问道。
毕竟有关超自然的事件,还是得询问专业人士的意见。
几个除妖师彼此对视一眼,神色凝重,几乎同时摇头:“除非神宫寺家内部支撑不住求援,否则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只要控制住当下的局势就行。”
神宫寺家千年来结怨的诸多妖魔,敢冒着得罪诸多神明,来东京都内的神宫寺家寻仇的,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大妖魔级别——当然,这些妖孽也拎得清,并不扩张事态,一副只找神宫寺家复仇的样子。
人神有别,再加上诸多神明一直以来对人类不断与神争权的做法其实是有些意见的,搞不好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这些妖魔得逞了。
贸然攻击,眼下这些人还不够那些妖魔塞牙缝的。
一个除妖师皱眉看向千叶方向。
关键还是要看千叶那边的情况,据说是神使级别的妖魔,打得很艰难,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了。
就在这时,原先平静地白雾突然震荡一下,
咔哒!
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几个除妖师神色突变,
“不好!”
祇园,
神宫寺家余下的除妖师们并没有很忙碌,只是佩带上了各自的武器、除妖符咒,有的跪坐着喝茶,有的在道场习练武道,只是目光会偶尔看向不远处那接天连地的纯白云墙。
神宫寺信明站在阁楼上遥望结界,神色平静,只是眼中的焦虑却有些压抑不住了。
女儿,家人还有家园都在这里,他却因为伤势再也没法出战,个中心情颇为复杂。
神宫寺凛子轻轻揉开丈夫紧皱的眉心,柔声道:“我在这里。”
神宫寺信明握住妻子的手,正想说什么,左侧便传来女儿银铃般的声音。
“父亲胆子真小,放心好了,诗织现在很厉害,可以保护你和母亲。”诗织拍了拍小胸脯,颇为自信地说道。
神宫寺信明夫妇莞尔一笑,只当大女儿在宽慰自己。
香织则白了眼急于炫耀自己修为的姐姐,低垂着眉眼在那里纠结。
柊镜姐说不能暴露自己和姐姐的修为,不过眼下的情况,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吧?
不过到时候得让姐姐少说话,自己来解释才行。
少女对此非常认真,与没头没脑的诗织不同,香织很清楚东野瑜教给她们的法门有多珍贵,也清楚事情泄露以后,东野瑜可能会遭遇到的坏事。
因此在思考自己到时候该怎么装傻,编怎样的谎言。
游廊深处的庭院中,一身弓手服饰装束,手边放着一把传统和弓的神宫寺熙子跪坐在缘侧。
见神宫寺柊镜一直眉头紧锁,心中微微叹息一声,有些心疼女儿。
尽管神宫寺柊镜一直以来是被当做家族继承人培养,但家族的重担如此快的落到她肩头让人始料未及,再加上她在感情上的
神宫寺熙子蓦地想起东野瑜,心中对其其实是有些淡淡的不满,人不错,但有点太贪心了。
但转念一想,这世界上又哪儿有十全十美的事呢?
只是神宫寺家如今已在风雨飘摇之中,自家女儿若在这样的境况下战死,实在让人感到不甘心。
神宫寺熙子抚摸着自年少时便陪伴自己的和弓,至少在自己死去前要一直保护阿镜。
神宫寺柊镜跪坐在母亲身边,神色很专注地在擦拭国光入道一心,如一泓秋水般的剑刃倒映一截亮白光影在少女姣好的面容上,秀美如山的远黛便多了一分锐气。
只是偶尔想到一道身影才会让她的视线有片刻的失焦。
阿瑜在外面听到妖魔的消息一定会有所行动,但不管是驰援父亲,还是来神宫寺家,都非常危险。
尽管东野瑜作为大妖怪,实力很强,但相比起那些神宫寺家千百年来积怨的妖魔,还是差了些。
神宫寺柊镜低垂着眉眼使劲擦了擦剑刃,无声呢喃着‘不要逞强,打不过就赶紧逃跑’
突然,似乎感应到什么,她眉头一蹙,立刻站起身,
一直在空中游曳巡视的式神木菱也神色凝重地看向远方,
只见平静和缓的纯白云墙此时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云中隐约可以望见那些影影绰绰,长相狰狞可怖的大妖魔。
叮当叮当叮当!
神宫寺家庭院中挂了几百年的铜钟自动发出示警声,
神宫寺柊镜面无表情,握紧手中的国光入道一心,体内流淌的法力汹涌流动。
“要来了。”
同一时间,大江山灵府的高天之上几乎已经不存在妖云了,碧空如洗,祥云随着携漫天金焰的火麒麟一同倒卷。
轰!
东野瑜只觉得眼前一片灼目金红,哪怕捏着避火诀,那焚烧万物的温度依然能让自己感觉肌肤像是被灼烧得皮开肉绽。
似乎连法天象地的仙光也无法完全豁免这神火?
得用纯阳剑匣了。东野瑜做出决定。
先斩了这麒麟,再斩酒吞童子,至于最后一剑。
东野瑜看向群妖。
那些妖魔们此时正依次站在鸟居后神色敬畏地看着酒吞童子,小声赞颂祂的神威,在火中挣扎的东野瑜在他们眼中已经是死狐狸了。
“自寻死路,愚不可及。”
茨木童子微微抬起下巴,神色冷漠地望着不远处的火海。
她本来掌管大江山是有些累的,发现东野瑜天赋不错,脑子也好使,想着说不定能帮自己,此前也是帮他在酒吞童子面前说了些好话,要将其招入大江山为自己效力。
可惜没想到这妖狐自持有些修为、法术,不仅对自己无礼,甚至敢在主公面前暴起屠戮大江山臣民。
大概是自己看错了吧,也幸亏他如此狂妄,不然到时候将其收入麾下,等这妖狐犯了大错,自己反倒要被主公责罚。
“此乃劫数,嗔痴蒙眼,避不开的,让他去吧。”星熊童子双手合十,半脸慈悲半脸快意。
“好香,他要成烤狐狸了!在下可否分一块肉吃?”
“主公神威,这妖狐罪孽滔天,已有取死之道。”
妖魔们弹冠相庆,哈哈大笑起来,有的甚至当场跳起古怪的舞蹈。
若是以往的酒吞童子听到这些妖魔赞颂,定会大喜,只是吃过一次大亏后,祂长了些教训,心中沉淀了许多,不那么好大喜功,狂傲自满。
此时犹如一位诛魔天神一般高高在上俯视东野瑜,要亲眼看着他目光落到东野瑜怀里的木盒子上打量片刻,心中先是警惕,但没感受到什么威胁,单纯是个普通的木盒子。
犹疑片刻,回想起自己当年被那群凡人拿着神器暗算时,自己其实是有模糊感知的,只是醉酒误事。
此时自己神明气清,又已经重生,尊为天生神圣.
想到这里,酒吞童子便有一丝自矜之意,没将其放在心上。
不过,那倒是个不错的宝贝。酒吞童子的目光落到东野瑜绑头发的月白布帛上。
“等等,那是什么宝贝?!”
同样有眼尖的妖魔瞅见火海中有虹光绽放,东野瑜用来绑头发的虹霓云绦此时在神火中全然没了先前那像是碎步片一般的平凡模样,熠熠生辉,犹如极光霓虹,虚幻绚烂几乎触不可及。
这虹光虽然虚幻,却能屏开神火,东野瑜感受到那炽烈的烧灼感退去,心中松了口气,天界的宝物果然厉害。
于火海中站定自若,裹着火舌的烈风肆虐而过,却仿佛三月和风一般,甚至有淡淡的清凉感。
“吼!”
麒麟见神火无效,大怒,身披烈焰径直朝东野瑜撕咬过来。
嚯,居然不逃走,反而向我冲杀过来么。
东野瑜见这麒麟来势汹汹,左手托举纯阳剑匣于胸前,右手结上清印。
正要请出真剑将其连同酒吞童子一起斩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念咒灵觉便感受到身后出现一道熟悉且强大的气息。
似乎是.春塬?
东野瑜愣了半秒。
“跟我走。”
春塬的声音此时显得有些严肃,她扣住东野瑜的肩膀,一挥衣袖将麒麟击退,转身就要带他离开这片火海。
酒吞童子定睛一看,发现只是个阳神修为的狐仙,轻笑一声,从腰间取下枚玉牌,往前一掷,笑道。
“吾在此,你这御前稻荷不上前拜见也就算了,竟与妖魔为伍,神前失仪,死罪。”
这玉牌迎风就长,短短一个呼吸便化作一座玉山,速度看着不快,却眨眼就到了身前。
这压下来,自己和春塬不成狐饼了?东野瑜悚然。
戴着狐狸面具的春塬看不出神色,只是将东野瑜往身后拉,同时从怀中掏出一株金黄稻穗,穗满得将稻杆压弯,就像是随便从哪个田地里将精心挑选过的一株长得最好稻穗摘下来一般。
她朝稻穗轻轻吹了口气,然后蹲下来将其插入脚下的石缝里,顿时就有金黄色的稻子疯长起来,只是眨眼间便将鸟居外的所有空间都占据。
这片稻海随风飘摇,看着柔弱,却让那座玉山无论如何也压不下来。
“稻穗姬命留下的神力不多,你拿着这个,跟着它的光就能离开这里。”
春塬说着,将一面圆镜交给东野瑜,这面圆镜中似乎沉落着月亮,投射出一道如水般的光影,这道光影一直指向北方的一处空间。
不是,能打啊,走什么走。东野瑜此时也不好说自己有法宝能斩了酒吞童子,只用眼神示意——露馅了他有防备就不好杀了。
春塬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是理会错了意思,面具下那双桃花眼莞尔一笑:“与其担心我,还是想想你自己能否安然离开吧,小狐狸。”
东野瑜还没说话,天空中便传来酒吞童子的声音。
“吾以为,你们还是都留下来为好。”
酒吞童子伸手自虚空中取来一玉碟,其中盛着琥珀色的酒液,他小酌一口,露出满意的表情,随后将杯中酒往稻穗海中倾倒。
轰!
看着一口就能喝光的酒离了玉盏却是如天河倾瀑,在空中翻卷出百米巨浪,当头便砸下来。
嘭!
原先繁茂的黄金稻穗在这天瀑下坚持了片刻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悬于空中不动的玉山此时也缓慢镇压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