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也？”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走神，举着戒指的男人很轻地唤了他一声。
那道诡异的声音如约而至。
【这种场合都能走神，真的搞不懂这个NPC脑袋里面怎么想的】
【系统，攻略值满了吗？】
不是幻觉。
他确实听到了另外一道声音，这个音色和他的男友黎易初一摸一样。
精神错乱？还是灵异事件？
NPC是什么？攻略又是什么？系统又是什么？
这些都有点超乎余教授的认知范围，一时令人有点难以接受。
余淮也握住他的手无声捏紧，眸光定定看着黎易初。
男人抬着头，目光与他对视上，嘴角轻勾，举止稳重而优雅，哪怕此时此刻他单膝跪在地上，可那道同步过来的声音却极具戏剧性的反差感。
【痛死我了，温柔知性大美人力气也这么大？！】
【霸总还不能喊痛，我真的太难了。】
余淮也放松了力气，“易初，你先起来吧。”
黎易初眸中闪过一丝黯然，脸上的笑容似乎也变得牵强，他很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以为这一次我会成功，淮也，可以告诉我，我哪里还做的不好的地方吗？”
那道奇怪的声音没有再出现。
余淮也揉了揉额角，心中却忍不住将那股怪异感放大。
比如他的男友今天的做事风格和往常有很明显的不同，比起以前从容不迫的行为方式，他今天似乎更加冲动也更加执着。
又或许是他太累了，听秘书说，他的公司现如今在海外逐渐布局，连日来因为项目组的进度拖沓，加班加点，所以情绪有点反常十分正常也合情合理。
作为一个科研人，余淮也首先排除了非科学的存在形式，试图说服自己。
余淮也自觉状态不佳，不愿与男友再讨论容易起矛盾的话题，“肖哲说你最近忙得连轴转，今天过来也是刚从会议室过来，是不是还没有吃饭？”
肖哲是过来时接他的秘书。
黎易初：“没吃，想等你一起吃。”
他说着，手机上隔空操作了一下，便有服务员陆陆续续端着菜上来。
菜品精致，丰盛饱满，摆了满满一桌。
“我妈在国外知道我今天的求婚计划，专门给我寄回来的食材，”黎易初道，“现在恐怕有点难给她交代我今天的失败。”
黎易初在国外的妈妈是他的亲生母亲，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和黎叔叔离婚，并不是余淮也熟悉的那位黎夫人。
男友生母在国外，他又和自己的生父生活，所以余淮也也没有怎么见过他的生母。
听他再一次提起求婚一事，余淮也便知道今天不好再推脱，必须给他一个理由。
“易初。”
“我在。”
“为什么突然想要结婚了？”
男人放下叉子，漆黑的眼睛直直望着他：“淮也，我认为我们的感情已经到了可以进行下一步长久的规划了。”
余淮也：“我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告诉我你其实是个不婚主义者。”
“人总是会变得，淮也，”黎易初道，“因为你的出现，我觉得我的规划改变了很多，我希望你可以进入我的下一段人生。”
他的手心贴上余淮也的手背，带着一股无名的冰凉，“我没有骗你，你也知道我不喜欢说甜言蜜语哄人，这是我的真心话。”
【吓死我了，这面试说来就来是吧。】
【系统，这模版给的满分！】
那股冰凉的感知仿佛化作一层水雾无声浸入他的心扉，余淮也怔了怔，抬眸看向他。
【……NPC怎么这么看着我，是不是太油了，人设ooc了吗？】
【系统？】
【服了，这破网，怎么老掉线啊】
“易初。”
“我在呢。”黎易初笑道。
余淮也无声无息地扣住他的指尖，与他十指相扣，“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黎易初余光看向他白皙的手腕，缓缓回握，莞尔：“嗯，你说。”
余淮也垂了垂眼皮，注意力从视觉移到了其余的感官：“你知道系统是什么吗？”
空气中仿佛静默了数秒。
时间在某一时刻会无边无际的拉长，像是韧劲十足的绳索，一圈又一圈紧紧勒住神经绷紧的人。
共振的心跳声隐约间不规律的颤动着，脆弱的心脏超出负荷一般极具的高速运转。
手心甚至因为这异常的反应无声无息间覆盖了一层薄汗。
或许只过了短短的一秒。
“……什么系统？”黎易初皱着眉，语气却比往常迟缓了一些。
余淮也轻轻抚了抚他的虎口，柔软的指腹似乎触及一片僵硬的、雨后春笋一样出现的颗粒。
今天之前，他只是内心隐约觉得似有不对，但那层疑惑似乎一直在被无名的感知所忽视化，直到此时此刻，他觉察出来一直隐匿在其中的反常。
他的男朋友有时候表现其实有些奇怪。
比如偶尔的喜好、不经意脱口而出的口癖、时而有些幼稚的言行。
余淮也心中坠下一层纱网，将情绪悄然包裹起来，扎成一团，极度的克制之下，使得他在此时此刻过分的平和。
平静的有些吓人。
【啊啊啊啊卧槽系统快出来！！NPC怎么突然反应这么大，好吓人，不是温柔美人吗！！他怎么突然问这个啊啊，什么鬼！！我暴露什么了吗？？】
【我他妈都不敢bb一句，他气场怎么这么强！！！】
【系统呢，你踏马别关键时刻掉链子啊啊啊啊】
余淮也忽然很轻的笑了一声，打破了平静。
黎易初右手拿起酒杯，抿了口酒，抬起眼皮，“怎么了？”
余淮也：“一个最近在开展的项目，人脑或许有机会共鸣到不同的磁场电波，也许会有可能存在和另外的多维空间链接起来，高纬度的物种总是喜欢以幕后者的姿态出现在对于他们而言下位者的我们之中。”
都知道余淮也是名化学教授，但很少有人知道他一开始是以物理闻名，早期就发表过关于黑洞、高维生物的存在可能性探究，甚至在科学界引起过不小的风波。
黎易初放下酒杯，“你将这种高维生物定义为系统？”
余淮也：“易初，你觉得是否合适？”
黎易初低眸，回道：“挺好的。”
【这就是智力值在主神世界第一的存在吗，牛逼，我靠】
余淮也扯了扯唇：“黎易初，今天你求婚所说的话是真心示意的吗？包括喜欢我？”
黎易初：“当然。”
余淮也盯着他，目光无波无澜，脑海中又一次出现那道声音。
【希望今晚攻略的卡卡别这么难搞……受不住了我】
余淮也倏然松开了他的手。
黎易初抽回手，又拿起酒瓶倒了杯酒。
“这是第五杯了，易初。”余淮也道，“肖哲不是说，你今晚不是还要回去工作？”
黎易初手臂在半空停了一会儿，没有再碰，“淮也，坦白来说，今晚的失败经历让我有些无心工作。”
“易初，”余淮也喝空了那杯酒，没有再动筷，“我认为我们还需要冷静一下。”
黎易初还想说点什么，被余淮也强行截断：“今天你还有事不必留下来陪我，先回去忙你的工作吧。”
平日里温和友善的美人多了一点难以琢磨的强硬。
黎易初抿了抿唇，看了他一眼，最后低声应了一句好，“那你吃多点，钱我都付过了，不够继续点。”
余淮也淡淡地回了一声。
沉稳风度翩翩的总裁取了椅背上的西服外套，踩着皮鞋从奢华的餐厅离开，身上还弥留着浅浅的雪松香。
服务员听到刚刚离场的其中一位主角的交代，还主动上前咨询是否需要加餐。
余淮也婉拒了。
他现在并没有什么胃口。
只是一下子有些茫然和无措，需要静静地坐在一个地方思考。
那个声音表达的东西是否真实，其实只需要看今晚是否真的会出现黎易初同时还在攻略的“卡卡”。
余淮也盯着手机发呆了足足几分钟，才从联系人里面找出来肖哲的聊天记录，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好在他和肖哲关系还不错，对方很快给他反馈了黎易初今晚所在的位置。
是离这很久的一家酒吧。
打车过去十五分钟。
余淮也盯着地图上的点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餐厅，坐上出租车。
他到时正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
炽光交错而闪烁，来来往往的人都带着各式各样夸张的面具，灯红酒绿的歌厅，啤酒打开的喷滋声不断，欢呼和爆炸的摇滚乐并存，仿佛上演一场巨大的匿名秀场。
余淮也感受到周围或多或少投来的目光。
他穿的很简单，甚至称得上严肃的衬衫，和周围性感开放的氛围略显哥格格不入，甚至连面具都无，难免会显得有些引人注目。
年轻时他也是这些场所的常客，只是年龄增长阅历增加之后，反而对这些淡漠了许多，没有了兴趣。
在这里。
严谨和拘谨会使得自己区别于人群。
余淮也松了两颗衬衫的扣子，袖口解开，往上随意卷了两层，酒保路过时，随手拿了一个普通的基础款面具和一杯酒，而后完美的融入人群，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酒吧内的人大多开放，余淮也被拦住要了好几次联系方式，他都一一表示了婉拒。
从边缘一路来到中心，他看到了台上带着兔子面具唱着摇滚乐的男生以及在台下抱着一捧红玫瑰等候演出结束的男人。
他穿着和黎易初一模一样的西服外套，手上是黎易初同款的顶奢手表，甚至穿着一模一样款式的黑色皮鞋。
巧合的太过于相似，甚至让人想否认都难以自欺欺人。
余淮也有种果然如此的怅然，情绪莫名的有些反复。
他没有继续往那个方向走，而是将酒杯放在了就近的吧台，坐在了高脚椅上。
灯光的绚丽、热闹的躁动仿佛与他无关，世界将他隔绝在外一般。
有的人天生就吸引人的关注。
坐在吧台旁的男人抿了口酒，抬步走近，坐在了他旁边的一个高脚椅上，“来听小怪卡唱歌的吗？”
余淮也接过酒保帮他拿来的打火机，转头看向他：“小怪卡？”
男人抬了抬下巴，往舞台方向示意，“现在唱歌的那个小男生。”
余淮也：“看起来很多人喜欢他？”
男人目光不自觉被他挑起的火光吸引，烟头初燃起的烟雾层层叠叠，模糊了眼前人充满故事感的蓝调眸光，温和儒雅的男人无形中多了一层疏离和冷淡。
“借个火？”
余淮也扫了他一眼，指尖随意一拨，将打火机推送给他。
男人压停飞来的黑色打火机，也点了根烟，说道：“小怪卡是附近的大学学生，小年轻一个，来‘夜色’也才半年，有个金主很捧他，天天晚上来捧场，酒吧流水高，也非常给他面子。”
“金主今天也在？”
“舞台侧边那个，黑色西装外套。”
余淮也抖了抖烟灰，抬了抬眸，顺着他的指尖望去。
“手上拿着一捧红玫瑰，非常好认。”
他们视线望去时，台上的人刚好结束，捧着红玫瑰的男人顶着那低调的黑色面具上去，行为举止却和低调搭不上边，张扬地送了一大束花，引起台下一阵起哄。
余淮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手上感知到一点红光灼烧的刺痛才回过神，揿灭了逼近指腹的火花。
他勾起酒杯，抿了口酒，喉口的干涩才勉强消去。
冷静数秒，甚至懒得当面纠缠，直接给对方发了一条分手消息，而后将人直接拉黑屏蔽，删掉所有的联系方式。
一旁的男人盯着他略微低垂的眼睛和冷淡下去的唇线，自觉大好时机将近，刚想再挪步一个位置，身体便被另外一道力气抵住。
正是刚刚从楼上下来的酒保。
酒保客气地将托盘里的酒水递送到他的手边，“您的单我们老板买了，这个位置暂时不坐人，您慢走。”
男人听出他语气里的强硬，但对方面上功夫做的到位，他也不好开口拒绝。
何况这个酒吧的老板似乎来头不小，没人轻易敢得罪。
男人撇了撇嘴，只好拿着酒杯离开。
酒保看了眼气质温文尔雅的男人，态度恭敬地道：“先生。”
余淮也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的离去，直到酒保的开口，以及发现跟前多了一杯不属于自己的酒。
他转过头，看了眼身旁多出来的人。
“有事？”
平和寡淡的音调带着一种无声的距离感和掌控者的霸道。
酒保不自觉低下视线：“我们老板请您喝的，本店最新款，清爽也解腻，您要不试试？”
余淮也看着飘浮在气泡水里面的柠檬片，眼皮稍抬，隔着指间掐着的烟头荡漾起丝丝缕缕的烟火，隐约能看到二层高大的身影。
看不清细节，但一眼便可知是常年锻炼的身材，哪怕视野模糊，也能窥见一点天生的衣服架子，服饰是深沉的黑调，从衣服到裤子。
他单手架在黑色的防护栏上，手里似乎还玩着一个高脚杯，手腕悬挂在半空，姿态懒散地前倾。
视线明显对着自己这一块。
那估计就是酒保口中神秘的老板了。
余淮也眯了眯眼，一眼看出他的老练，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位年轻人。
这个酒吧靠近大学城，来这的年轻人不少，说不定还会有自己的学生。
熏人的尼古丁在此时稍微褪去了一分，令余淮也短暂地记起来自己的身份。
酒保目光在他没什么情绪的笑容上定了几秒，才道：“先生？”
递来的气泡水被他原封不动的移回原位，“谢谢，不用。”
余淮也两指一挑，将自己手上的烟头丢进了自己的那杯酒里，火光渐渐熄灭在浓稠的酒味之中，脑袋恢复了一点清醒。
他不该再为无谓的情绪而浪费精力。
他看了眼时间，没有再逗留。
青年教授踩着忽明忽暗的光点，走出热忱纷乱的花花世界，回到平静如常的夜。
在他的身后，蓝色的光点悄无声息地凝聚，悬空地投影在了酒吧的上方，没有任何的投影装置，像是夜间无名的鬼火。
【夜色酒吧】
二层的目光一路跟着青年教授消失在酒吧长廊的尽头，看了一会，提示声在脑海中响起，隐藏的光幕重新显现。
新包养的小年轻看不到悬浮半空的光板，殷勤地试图索吻。
游戏内的小NPC做工还算精良，但连基础的挑起人□□的感知都无。
宋副处耐心将无，拂开人，指尖轻扣，将那张黑卡贴在他衣领大敞的胸口，奢华内敛的黑卡从小年轻的衣缝滑落至腰带。
暧昧又涩情。
他两指轻抬，语气温柔，说出口的话却是无情，“滚吧。”
小年轻一脸遗憾，却不敢再纠缠这位甚至出现在电视上过的高官，拿着卡离开。
宋时琛点出未读，窗口随之弹出。
【姓名：宋时琛
年龄：35
职业：政府单位副处级别
攻略对象：A大青年教授余淮也】
【当前好感知：0】
方才下去送酒的酒侍快步上楼，汇报道：“老板，那位先生没有喝。”
宋时琛：“看见了，下去吧。”
酒侍便低头下楼了。
半空中的系统光幕同时飘荡出来一条提醒：【您送出去的酒似乎并未讨到美人欢心，请再接再厉哦～】
新出的人工智能自主化程度未知，但**信息捕捉的倒是十分完全。
刚从繁冗的联邦政务中抽身出来测评这款打着“第一个AI全息游戏”的议员扯了扯唇，抿了口酒，目光落在方才抓拍到的照片上。
坐在灯红酒绿之中的教授外表有着游离的沉冷与知性，随意解开的扣子却露出锁骨内的一点纹身痕迹，揭露出白纸下的一点黑，令人琢磨摸不透。
这个NPC的人物形象设计倒是很符合他的审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