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只有床头壁灯亮着,灯影打下来,照在薛政屿手里的脚上,女孩脚背皙白,脚趾肿胀明显,指甲里有血痂,上面肿胀的一截已经变成了紫色。
薛政屿锁眉,仔细检查发现除了肿胀得厉害之外,并没有明显外伤。
薛政屿握着阮柠的脚跟,放在他蹲起的膝盖上,须臾,阮柠眼底染起粉红,察觉两人姿势太暧昧,她抬脚就收回脚。
似有察觉,他眼眸睨过来,阮柠便乖乖不再敢动,男生一手拧开络合碘,络合碘的特有气味弥漫开来,一手捏住棉签蘸了蘸,缓缓涂抹她受伤的脚趾。
动作轻柔、小心翼翼的。
先擦净干了的血痂,在围肿胀处消毒一圈。
阮柠眼神落在薛政屿脸上,发现他光洁的下巴,意外多了点青色胡茬,比起清清爽爽的样子,这样的他多了几分特属于男人的性感。
很抓人。
她挪不开视线。
“处理好了,这几天都记得涂药,少走路,洗澡打湿后记得重新消毒。”
薛政屿起身,看向阮柠的眼眸,女孩仓促撤回眼眸,压根没看清他的唇语,只胡乱点点头,顺势收回右脚。
“不要穿鞋,你脚得晾着。”
“好。”阮柠收神,终于看清了他的话。
正在这时,病房的门再次推开,迟铮提着两大塑料袋走进来,举高在薛政屿眼前扬了扬,把其中一个递给他,“你要的。”
“谢了。”
迟铮放下东西,伸手捋捋柳穗手背的输液管,这一瓶水也差不多滴完,他又起身去喊护士来帮忙换药。
薛政屿打开袋子,拿出里面一双白色拖鞋,递到阮柠椅子旁边,“你穿这个。”
“谢谢。”总觉得他做的,已经超出某种界限,阮柠略微不自在道谢。
她没想到他连这点都能想到。
脚踩进去,刚好一脚,微凉脚趾落入温暖之地,就像他给她的极致熨帖感,轻易搅得她心思纷乱。
次日,阮柠睁眼转醒,只觉身子陷入柔软床垫中。倏地,她猛然想起睡前自己分明是坐在椅子上的,可如今人怎么就到了床上?
再一看,她身上盖着和病床同款白色被套,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睡在医院的床上。
她撑起身子靠在床头,这才发现柳穗早已醒来。柳穗笑着问她昨晚睡得怎么样,阮柠点了点头,回答说还不错。
又见病房只有她俩在,问:“他们呢?”
“迟铮帮我送检查单了,薛政屿也出去了。”
阮柠点头,下意识伸手摸向床头,平常休息怕自己睡过头,她手机要么放枕头下,要么捏手里,这样手机铃声一响,就能将她振醒。
一摸,枕下空空,手里空空,才想起手机没拿过来。
“穗穗,现在几点?”
柳穗用那只正在输液的手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告诉她:“九点半。
“我睡了这么久?”阮柠一听,顿时着急起来,就要起身下床。
她平日早起晚睡,严格遵循作息时间,很少会睡到这个时间点,显得懒散颓废。
“你昨晚也很晚才睡,白天又不上课,就权当休息了。”柳穗知道她的心思,安慰她。
跟阮柠做室友以来,她就没见阮柠有悠闲度日的时候,每天都像上了发条,是宿舍最早醒来的人。
她起身动作轻巧,生怕惊扰了旁人,洗漱完毕后便静静坐在灯下看书,不兼职的周末,她也一如既往,不会睡懒觉。
“对了,柠宝,你知道谁抱你去床上的?”柳穗故意挤眉弄眼,问她。
“谁?”脑子闪过一张脸,还是忍不住出声询问。
柳穗悠悠然回答:“是薛政屿。”
阮柠一怔,果然是他。
柳穗又说起详细过程,当时薛政屿接完电话走进来,见阮柠歪歪靠着椅背,身体蜷缩,脑袋下垂,几缕发丝散落嘴边,随呼吸颤动,睡得很不舒服。
他蹲下身子,凝视几秒,犹豫一下,然后缓缓抬手,碰了碰她的手背。
一阵冰凉。
担心阮柠会感冒,没多做思考,男生俯身,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和腿弯,将人抱起。
女孩身体很轻,第二次抱她在怀里,依然轻得让他心惊,好似没多少重量。
把人放在床上掖紧被子,女孩睡颜憨甜,薛政屿静静凝视了她好久好久。
柳穗还有些话没告诉阮柠,薛政屿眼神太过柔情,跟白天的他截然不同。
她从没见过那一面的薛政屿,直到男生起身,她才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关于薛政屿的情史,柳穗隐隐约约听过好多不同的版本。
比如薛政屿家里早安排了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所以对校园恋爱没兴趣。
比如隔壁拉拉队的校花,追了薛政屿很长时间,得到人后,薛政屿潇洒拍拍屁股走人了。
不管哪一个版本的薛峥屿,柳穗都觉得他听起来就像游走在花丛中的花花公子,看到他本人,更觉得像。
当然,薛政屿也有做花花公子的资本,家里有钱,长得又帅,不用追女生,也有女生主动追他。
一看就是那种会玩,也很善于玩的男生。
明显阮柠不是她的对手,说薛政屿是游戏老手,阮柠就是菜鸟级别的小白兔,只会被欺负、被吃得死死的那一种。
随着这几天的相处,她能感觉薛政屿对阮柠很不一样。
看起来是花花公子的男生,在照顾阮柠的方面,细致周到,把她没想到的都想到了,把她没做的都做了。
如果只是玩玩的态度,柳穗觉得薛政屿是不是投入过多?
都说花花公子只享受不负责,只拥有不付出,她却看到薛政屿对阮柠极为贴心的细心。
当晚,薛政屿握着手机从她面前走过,她无意瞥见他手机停在人工耳蜗手术的网站页面。
柳穗穿针引线似的把所有细枝末节串起来,再回想他刚刚看着阮柠睡觉的眼神,她分明只看到了一往而情深的真诚。
她不知道阮柠对薛政屿的具体态度,不过大概率是不排斥的,她见过阮柠拒绝男生的样子,直接,不拖泥带水。
以她对阮柠的了解,她跟薛政屿的关系,只会到目前的状态了,除非薛政屿不是冲新鲜感,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真心追求。
不过,不管阮柠选什么,她都全力支持,与她统一站线。
阮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薛政屿已经推门走进来,他风尘仆仆站在阮柠面前,深邃眼眸布满血丝,下巴冒出更茂盛的青色胡茬,骨节分明的大手衬得她手机格外小巧,将手机递到她面前,声音嘶哑,“你的手机。”
阮柠反应过来,直愣愣问他:“你回乌山了?”
“嗯,跑了一趟。”薛政屿没细说。
半天,才补了一句,“那边都处理好了,帐篷也退了。”
阮柠明白,因着柳穗住院的关系,薛政屿这一趟是特意为她们跑的,等于后半夜他没睡,都在路上跑。
心里有暖流涌过,她接过手机,点开开锁键,屏幕自动亮起,薛政屿再次淡声解释,“电充满了。”
“谢谢。”
“客气。”
气氛有些干巴巴的,阮柠直觉她说完谢谢后,薛政屿的声音淡了很多,她有点无措,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虽然她听不到,但能感觉到气氛的凝滞。
薛政屿又想起什么,提醒她:“你脚记得抹药。”
“好,谢谢。”
薛政屿一听,紧咬后槽牙,站在窗外,便不再说话。
静了几秒,又从窗户边走来,帮阮柠拿早餐,低声笑自己,干嘛跟人小姑娘计较。
~
等柳穗出院,已经是三天后了,夕阳的余晖洒在校园,一辆低调奢华的顶级黑色奔驰,缓缓停在女生宿舍楼下。
引得周围来来往往的同学侧目,驻足,好奇开车的人是谁。
车刚停稳,后座的车门便被推开,柳穗和阮柠弯腰下车,副驾,迟峥也跟着下了车,最后主驾车门打开,一双大长腿的薛政屿迈步站定,男生身姿挺拔,面容沉静帅气,像极了韩漫里的男主角。
像是天生会发光的人,旁人无法移开视线。
迟峥笑着扬扬下巴,对柳穗说:“你们进去,这里写了女生宿舍男士止步,我和老薛就不去了。”
他抬手指向玻璃门上白底蓝字的提醒。
柳穗眨眨眼睛,笑容灿烂,这三天虽然没看成日出,但有两大帅哥陪着,她不觉得亏。
柳穗撇过周围的眼神,有探究,有打量,也有羡慕。薛政屿在学校知名度太高,随便做点什么,就能引起风吹草动。
这次,薛政屿不仅大喇喇把顶配奔驰停女生宿舍楼下,下来的女生还是生物科学系的校花,这话题爆炸性十足,周围路过的人想不注意都难。
有人已经猜测,薛政屿是不是谈了女朋友,对象还是阮柠?
有人却在惋惜,果真如此的话,天之骄子的薛政屿,怎么会看上听障女生呢?
关于薛政屿的家世,几乎都有耳闻,是普通人都够不着的程度,阮柠确实是校花,成绩优秀也自律,只是从各种方面对比,还是……
很不够的。
眼看周围停下的人越来越多,阮柠不想引起关注,也没说话,只对俩男生颔首感谢,便推推柳穗,柳穗懂了她的心思,没再多做停留,任阮柠低头拉她上了楼。
留给两个男生纤细拉长的背影。
薛政屿的眼眸凝着那方,迟铮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两人转身,折返上车,迟铮看着他的神**言又止,心里微微叹气一声,又是什么都没有说。
薛政屿启动引擎,车子疾驰而过,只剩下一地的吃瓜群众。
他们更看不懂了,薛政屿谈的女朋友到底是谁,也没见他和阮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