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扬婉心如刀割,忍不住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紫檀木梅花宝座时重重地跌了下去双目涣散无神,已然呆呆地发愣。
雀燕见她这副模样,紧着眉道:“公主,此毒虽无解,但有缓解毒效之物,可延长萧大人的命数,但……”
“但什么!”
魏扬婉一听这话,眼睛中瞬间有了光亮,直勾勾地盯着雀燕,攀在宝座扶手上的手指尖也已发白。
雀燕欲言又止,但既话已至此,说不说已由不得她,便只能坦言:“但此物易成瘾,用过一次此生都再也离不开了。”
魏扬婉那双杏眼忽地弯了弯,透着阴鸷,宫殿灯火辉煌,映着她眼底的血红更加执拗疯狂,魏扬婉突然笑出了声,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良久才慵懒地斜靠在宝座上,出了声:“你的意思是,他这辈子都离不开我了,是吗?”
听闻这等疯狂的言语,雀燕阖了阖眼,跟在公主身边多年,她早已习惯,公主她总会另辟蹊径,于是雀燕只点了点头,“是。”
“即使如此,你就去准备吧,务必把药送到萧府,留住瑾禾哥哥的性命。”
雀燕心中微叹一声,“是。”
而此时的萧府,萧瑾禾的话得到了印证,消息传出的不过两个时辰,高公公就带着一群太医入了萧府的门。
杨青也特意换上一件素雅的衣衫,梧桐又为她上了个苍白柔弱的妆面,在风中盈盈一拜,更显得整个人病弱清瘦,眼眶早已红肿的不成个样子,一瞧就是因夫君的病难过极了。
“高公公,劳烦您亲自过来,我……咳咳……我在此谢过了……”
高宏连忙行礼,“夫人不必如此,您身子本就不好,快扶夫人进屋。”
细雨梧桐早就心疼得不行,搀扶着她往清风院走。
高公公远远瞧着那道瘦弱的身影,不免感叹,“萧大人和夫人的感情可真好啊!”
杨青也假意咳了两声,冷眼回头瞄了一眼,又拍了拍两个婢子的手,示意她没事,只是做戏。
细雨梧桐早知今日这一场乃是做戏,可见到自家姑娘这幅模样,还是会忍不住心疼她。
待进了清风院内屋,萧瑾禾早就躺在榻上,面色如纸,唇色苍白,闭着眼皱着眉,似乎是在忍耐极大的痛苦,听见声音,抬眸瞄了眼,见只有杨青也三人,不免扯了扯唇角,倒是有几分小人得志之相,只不过他如今这幅命不久矣的相貌,做出这等神情倒是没有往日那般欠打。
杨青也收回被搀扶的手,悠悠挥了下,细雨立刻搬来椅子,放在床榻之旁,杨青也落定之后,才看他,“别得意太早,高宏走后,你还是要搬回去的,浮云才适合你。”
闻言,萧瑾禾白了她一眼,将头转过去不再看她。
恰逢此时,落后的高宏终于走了进来,旁边跟着的正是无期。他一进来,立即迈着小碎步到了萧瑾禾榻前,尖细的声音骤然响起,“萧大人!萧大人,这,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高宏面上染了几分担忧,而后才对着萧瑾禾行礼,“萧大人,圣上听闻您病了,焦心不已,本要亲自前来,可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老奴唯恐有刺客意图不轨,求了圣上好久,圣上才准予由老奴前来,又派了黄院正与其下五名太医随老奴来此为萧大人诊治。”
说罢,他转头示意黄院正,“黄院正,劳烦了。”
萧瑾禾始终不睁眼不接话,杨青也心中暗骂一声小人,这才伸手,由细雨扶着起身,朝着高宏的方向福了福身,“多谢圣上隆恩,妾不胜感激,夫君他从昨日一直昏睡,等他醒来,我会亲自代公公传达圣上的隆恩。”
“夫人身子弱,快请坐吧,圣上听闻此事,唯有心疼萧大人,您与萧大人夫妻情深,可一定要撑住啊,您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萧大人怎能安心养病呢?”
高宏自进门,每一句话都说的滴水不漏,将圣上完完全全刻画成一位心疼小辈的长辈,连带着小辈的妻子都心疼着。
杨青也对圣上此人也有所耳闻,以仁德治天下,待下更是宽厚仁慈,是难得的明君,街巷走访无有不夸赞的,就连爹娘也常常在她耳边说,得如此仁君,是天下之幸,要她忠君爱国,报效大元。
但此刻杨青也只携了只帕子,抽抽涕涕地一直望着黄院正。
黄院正摸着脉象,脸色越来越难看,却一时不敢妄下论断,便起身请其他人一一摸了脉象,几个人围在一起商讨着,良久才叹息着得出了一个结论。
“回夫人,萧大人这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此毒凶险异常,怕是……怕是无解……”
话落,杨青也手上骤然脱了力,那条帕子就那么飘扬着落了下去,她的眼眶已成血红之色,心碎之感都快要从眸中溢出来,嘴唇轻颤着,张了张口却一个字符都吐不出来,哽咽着两眼一翻险些昏了过去,她狠心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才终于缓了过来,“有,有劳院正大人了,我……我……我夫君还能活几日?”
单单这一句话,在场之人都能感受到她的心碎,不免为之感伤。
黄院正有几分不忍,他转眸看了眼高公公,见他点头,便只能如实地说:“至多三日。”
闻言,杨青也险些从凳子上跌下来,还好细雨在一旁候着,及时拉住了她,可杨青也眸中的泪再也忍不了,倏然全都落了下来,“三,三日?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就连宫中的太医都救不了夫君吗?那,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细雨梧桐拥着她,早已跟她一样,掉着眼泪。
黄院正于心不忍,但他只能退到后面去,听着面前这人伤恸的声音,眼眶不由得也红了几分。
高宏见此场面叹了口气,深深看了眼榻上昏睡不醒的人,只能对着杨青也道了声,“老奴会将萧大人的情况转述给圣上,寻遍天下名医也会为萧大人找到解救之法,还望夫人珍重,老奴告退。”
杨青也早已哭得没有力气,更别提起身去送高宏。
最终还是无期去送人,说了些好话,“高公公见谅,夫人伤心过度,失了礼数,还望高公公莫要计较。”
萧瑾禾还有三日可活,这可是天大的事,高宏的心里装着这件事,哪里还会想到其他的事,敷衍无期几句,便匆匆忙忙赶回了宫里。
无期送走了人,再回清风院时,正巧见到被赶了出来的萧瑾禾,他抱着被子,仰着头看着牌匾上“清风院”三个大字,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见无期回来,招了招手唤他过来,“无期,这儿到底是不是萧府?”
无期点了点头,“是。”
“这儿是不是我的院子?”
“是。”
“那我为什么会被赶出来?”
“因为跟夫人比,您比较没用啊。”
闻言,萧瑾禾急了眼,把被子扔过去就要踹他,无期见状立马躲开,这才看见萧瑾禾只穿了一只鞋子就被人扔出来了,便更坚定了想要拜夫人为师的心思,一想起大人已经捷足先登了,他不免有些埋怨,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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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更快了,萧瑾禾连他的影都没摸到,掐着腰盘腿坐在房顶上,想不明白无期这是抽什么风。
萧瑾禾在房顶上吹了会儿风,又想起了别的什么事,转身又回了清风院。
在紧闭的院门口大喊,“夫人,鱼饵不在,如何钓鱼?”
说罢,他便悠闲地靠在墙边,安静地等着,果然不出半刻,院门缓缓打开,梧桐福身行礼,“姑娘请姑爷进去说话。”
萧瑾禾看她一眼,轻嗤一声昂着首便跨了进去。
见到杨青也的时候,她正坐在书案前,不知在写着什么,细雨安静地在一旁研磨,时而为其添些茶水,见萧瑾禾进来,忙向他行了礼。
杨青也听到声音,放下手中的笔,“嚷嚷什么,你们先下去吧,我和姑爷有话要说。”
“诶。”梧桐细雨应声退了出去,顺便将房门紧闭。
萧瑾禾笑了笑,脸色虽还带了些病态,精神却实在不错,“不怕,内院守着的都是我信赖之人,绝不可能有银渡门的细作,何况你这清风院外人都被你赶了去,唯有你自己带过来的两个婢子,难不成你还信不过她们?”
“事以密成。”
“好好好,我的错。”萧瑾禾耸耸肩,顺势与杨青也面对面而坐。
“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可你自己亲自设下的圈套,我若是不在清风院,那细作来了找谁啊是不是?所以,今夜我得留下。”
杨青也扫了他一眼,又低头整理手中的一团乱麻,“可以,只限今夜。”
“好,没问题,抓住细作后我一定走。”
萧瑾禾说完这话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怎么一点反抗意识都没有了?
肯定是这凶悍夫人太过霸道,他还有未做完的事,为了惜命只能屈服于她,定是如此,萧瑾禾心中暗暗地想。
而后,他眼珠一转,不动声色地打听,“你医术如此厉害吗,给我的毒药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你却能制也能解,你师傅究竟是何人啊?”
闻言,杨青也理书案上纸张的手一顿,抬头带着探究地盯着萧瑾禾,微微侧头,“瞎问什么?”
“我只是好奇罢了,你我武功相差悬殊,你师傅定比你厉害多了,我就算知道他是谁,也只会心生敬仰,什么也做不了,倒是你,你似乎很紧张这件事。”
萧瑾禾并非疑问,而是肯定,他看得出,只要提及到她师傅的事,顾寒月都十分警惕,他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人能让顾寒月始终守口如瓶。
杨青也只停顿了片刻,就接着整理手上的东西,“师门有命,不敢忤逆师傅她老人家的话罢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听我师傅,怎么,羡慕我一身武艺,想去拜师求艺?萧瑾禾,别忘了你已拜我为师,我师傅,那就是你师祖。”
听了这话,萧瑾禾知她必不会透露,整个人蔫了下来,“是,我连我师祖是谁都不知道,日后碰了面,若冲撞了他可怎么好?”
“不会的,你与她此生都不会碰面的。”
这话说的很轻,又透着一些伤悲,萧瑾禾不由得抬头看她,便见她方才在高宏面前演戏眼眶现下还红着,瘦弱的身形在宽大的衣袍中显得渺小而可怜,让人心生怜惜。
萧瑾禾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顾寒月如此笃定,自己和她师傅此生不会见到,但直觉告诉他,不该去问,因此,萧瑾禾难得的闭了嘴,没去刨根问底,看着眼前的人,心底也生出了莫名的情愫。
“我不会医术,只是略通些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