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时间流速更快,从其中出来时,夜已消散。天边泛起鱼肚白,一缕金红刺破重重雾霭,清晨的霞光穿透寒凉的空气洒向这间小小客栈。
客栈尚未完全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寂静中,后院传来“吱呀”一声轻响。几名伙计从通铺中出来,正要去往前院,忽然停住了脚步,看着站在木屋前的人,犹豫地喊了一声:“掌柜的。”
老掌柜原本花白的头发此刻已接近全白,他全身的重量都由一根细细的拐杖承担着。面对伙计的问候,他只是挥了挥手,伙计们虽觉得有些奇怪,却没有多想,安静离开了。
此时,客栈内外都不见李家弟子的踪影,溪微挟着老掌柜从镜中世界出来,寻到原本关押叶知秋的这间木屋外面,才听到李家弟子轻微的谈话声。
其中还间或有几道熟悉的声音,竟然是孟昭。
溪微步伐轻盈,气息内敛,老掌柜又被溪微点住了哑穴,连带着气息也被隐藏起来了,所以他们站在门外,并没有惊动里面的人。
溪微本想上前敲门,在听见他们审问孟昭之后,停住了动作。少见孟昭处于被动的局面,不知他又在计划着什么,溪微有些好奇。
不过,店小二对老掌柜的那一声问候还是惊动了里面的人,木屋里面安静了须臾,少顷,响起走动的声音,木门被打开了。
那名李家弟子在看见溪微之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连忙回过头,大声说道:“大师兄,溪微姑娘回来了。”
又一串脚步声响起,李新亮的脸出现在溪微面前,他脸上是同他师弟如出一辙的惊讶之色:“溪微姑娘……我还以为你……”
溪微扬起眉梢:“以为我畏罪潜逃了?”
李新亮连忙摇头,笑道:“怎么会呢?”他目光一转,看到老掌柜苍老的面孔,连忙上前搀扶,“老掌柜,您这是怎么了?”
溪微悄悄解开老掌柜的穴道,任老掌柜被李新亮搀走。她跟在李新亮后面,走进木屋,看见了被审问的那个人,呼吸有瞬间的停滞。
孟昭面色苍白得几近透明,原本丰润的唇色,此时仿佛干涸。他琥珀色的眸子变得愈发浅淡,其中覆着薄薄的水汽,仿佛晨雾笼罩下的冰冻湖泊。他看见溪微,嘴角向上弯起,勾勒出一道微弱的笑容。
溪微面色有些沉郁,她走近孟昭,才看见之前绑在叶知秋身上的绳子,此刻如蛇一般牢牢缠绕住他的四肢,衬得他本就苍白的肤色显得更加透明脆弱。
“我不能离开你太久。”孟昭之前的话仿佛又响在耳畔,那时,她只当他又在夸大其词,此时,却有一种理不清头绪的恐慌浮现在心中。
她蹲下身,右手避开麻绳,搭在孟昭手腕上,柔和的真气自双手相交处轻缓地传递着。孟昭凝视着真气传递之处,肤色渐渐不再那么苍白,他眨眨眼,脆弱的气质便如烟雾般消散无踪了。
但是他看向溪微的双眼中仍然充满着委屈,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李家弟子的恶行。
李新亮在她身后说道:“溪微姑娘,我们并未为难孟兄。”
孟昭刻意抬了抬手,双臂上粗黑的麻绳明晃晃地展现在溪微眼前。
李新亮也看见了这一幕,干咳了一声:“只是方才,他试图挣脱,我们才不得不如此。”
孟昭没有说话,下巴微微扬起,是一个不做辩解的姿势。手上却貌似不经意地稍稍转动了一下手腕,麻绳有细微的移位,露出底下被勒出的深刻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有些令人惊心。
溪微有一种错觉,自己养了一只狡黠的狐狸,每当自己不在时,这只狐狸便会称王称霸。但是在自己面前,它只会甩甩蓬松的尾巴,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把爪子上细小的伤口展现在自己眼前。
而溪微则会像每一个心软的主人一样,无条件地相信狐狸的每一句话。
而面前的狐狸本人恰巧在此时眨了眨眼,溪微食指与拇指微微捻动,仿佛感受到了那长长的眼睫划过手心的触感。
溪微在心中摇了摇头,把这莫名其妙的念头给甩开。她手指触上孟昭手腕上的麻绳,毫不费力地将其解开了。
一旁的李家弟子想要制止,被李新亮一个动作叫停了。他看着前方的那道背影,说道:“溪微姑娘,你这是何意?”
看着孟昭自己站了起来,溪微没有再去搀扶。她回过头,手中还拿着从孟昭身上解下的麻绳:“李公子,你做得对,有嫌疑的人是应当被好好看守起来。”
李新亮语气有些犹豫:“你的意思是……”
溪微下颌微抬:“有嫌疑的人不是孟昭,当然也不是你们怀疑的叶知秋,而是——老掌柜,还请您自己说说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老掌柜身上,李新亮的手还搀在他的手臂上,此时指尖深深凹陷在夹袄的棉絮之中。
老掌柜苍老的眼皮无力地下坠,流出一道透明的清泪。他缓缓开口,喉咙间发出的声音浑浊不堪:“这一切的确是我做的,我甘愿受到处罚。只不过,新亮,我的芳娘也与你们认识多年了,今后,还劳烦你们多多照顾。”
一名李家弟子站了出来:“等一下,这于理不合。大师兄,我们与老掌柜熟识多年,大家都知道他的为人。而且,老掌柜毫无修为,既没有动机,也没有能力做出这种事情啊。”
“而且,既然他们口口声声为已承认罪行的叶知秋脱罪,那么,此时老掌柜承认罪行,又怎知是真是假呢?”
此话一出,不少李家弟子都出声附和,不少人狐疑地看着溪微,待目光转到孟昭身上时,有些微的瑟缩,又重新回到溪微身上。
一名李家弟子上前一步,对着溪微问道:“既然你们并无嫌疑,不知你们昨夜为何要逃走?”
孟昭轻轻笑了一声,在溪微耳边说道:“他们还是怀疑我们,看来这些人还真是不够聪明啊。”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听清。一些人被他话中的嘲意所刺,手已放在剑柄之上。
溪微本来因为老掌柜仿佛遗言般的认罪而心情复杂,此刻面对着这些一触即发的李家弟子,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说到底,他们大多数人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凶手就是叶知秋,有邪魔的身份加持,再加上他还逃脱了他们的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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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嫌疑能大得过他呢?
连带着,与叶知秋熟识的自己以及孟昭,都沾上了逃不脱的嫌疑。
只有李新亮,置身这些李家弟子之外,仿佛是相信了溪微对老掌柜的指控。但是对此场面,他没有丝毫动作,任由场中的空气越来越凝滞。
溪微环视一圈,淡淡说道:“我们昨夜暂时离开,也是事出有因。”
那些李家弟子表情不变,显然没有相信溪微的说辞。
正在这时,有一道细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可以为溪微姑娘作证。”
所有人向门外看去。
尚且虚弱的陈娘子步履缓慢地迈过门槛,走进屋中,她的右手牵着一个矮小的女孩,眼泡红肿,显然是流了很久的泪。
而在她们身后,有另一人跟了过来,嘴里喊着:“燕儿妹妹,你今天怎么不理我了?”
芳娘发上一片姹紫嫣红,兴冲冲地跑来,却在踏进房门时,感受到了凝滞的气氛,止住了欢笑声,瑟缩了一下,迈着碎步躲到老掌柜身后了。
从见到陈娘子母女的那一刻,李新亮原本平静的神色出现了裂痕。他迅速调整好情绪,关切地开口:“陈娘子,你和燕儿都没事,真是太好了。你们遇到了什么,是谁掳走了你们?”
陈娘子握紧了燕儿的小手,直直地指着老掌柜:“都是他,他想要伤害我的燕儿。若不是我在镜中看到了燕儿的眼睛,我也不能寻到燕儿。而那镜中,全部都是尸骸,把燕儿关在那里那么久,她该有多么害怕啊。
“幸亏溪微姑娘来救了我们,才能使我们母女重见天日。”
说着,她拉着燕儿,对溪微感激地福了福身。
受害者亲自作证,李家弟子再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真相。
但是他们心中仍有疑惑,老掌柜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呢?要知道,他腿脚不便,行动之间,完全离不开手中的拐杖。
陈娘子弯下腰,轻轻抚摸燕儿细软的发丝,柔声询问:“燕儿,和娘亲说说,你是怎么进入镜中的?”
燕儿露出畏惧的表情,哭着扑进陈娘子的怀中。
溪微看了一眼老掌柜,以及他身后的芳娘,叹了一口气,从芥子袋中拿出一枝花苞,说道:“我想,都是因为这枝花。老掌柜,对吗?”
老掌柜定定地看着那枝花,点了点头。他转身帮芳娘理了理一缕凌乱的发丝,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最后,对李新亮说道:“新亮,可否让人带芳娘出去,其余的,我全部交代。”
李新亮深深地与老掌柜对视,良久,同意了。
可是芳娘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死死地拉着老掌柜的衣袖,说什么也不愿意出去。
溪微身旁的人动了动,孟昭嘴角噙着柔和的笑,走到芳娘身边,俯身温柔地对她说道:“芳娘,陪哥哥出去玩儿好不好?”
芳娘看了一眼老掌柜,老掌柜对她颔首,她便乖乖地被孟昭带出去了。
木门被合上,发出一声轻响,这仿佛是一个信号,老掌柜布满皱纹的手紧紧地握着拐杖,缓缓说出他早已在心中重复无数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