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白，孟白！”许燃终于从孟白的手臂下挣脱出来，孟白滚在一边。
许燃小心翼翼地扶起他。
“没事。”孟白长腿艰难地挪动，撑着胳膊坐起来，甚至还笑了一下。
他头发凌乱，脸上混着泥和血，偏偏却显得皮肤更如白瓷一般，有一种破碎的美感，这人生得极其好看，眉毛锋利，鼻锋挺拔，嘴唇略有些薄，脸部线条却很柔和，让他整张脸看起来非常高级。但是他的表情从不经过眼睛，就像现在笑起来，眼里也还是一片空白和冷漠。
许燃扶住他，心惊肉跳地说：“不行，得赶紧去医院！”
孟白笑的时候好像魂魄不在身上，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声音柔和：“和你说过多少次，不用管我。”
“我能看着你挨打吗？”许燃咬着牙把他扶起来。
“不看着我挨打，所以陪着我挨打？”孟白又在笑。
许燃又想踹这个人了。
“我真没事，洗洗就好。”孟白示意许燃不用扶他，自己脱下全是泥的校服上衣，有点嫌弃地抖了抖搭在臂弯里，他里面穿的是白色的衬衫，现在也沾了些泥和血，但看得出洗得极其干净，白的甚至有些发蓝。
“小白，你说你力气那么大，应该很能打啊。为什么每次被欺负都不还手？”许燃实在想不通这事儿。
合着你的力气都用来按着我了是吧。
孟白不说话。
许燃直翻白眼：“你来学校也不听课，就天天被欺负，你这上学图的什么啊？”
“图挨打。”孟白突然说话了。
“啊？”许燃张口结舌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刚刚说了个冷笑话，他头上开了好几个十字路口，但最终还是忍不住被气笑了，他被打破的嘴角上扬，露出八颗牙，笑意漫过明亮的眼睛，好像明媚的阳光冲散了满天乌云。
孟白明显被晃了一下，那双冷寂的眸子认真地盯了他一秒。
“你这眼睛真能吓死人。”许燃本能地感到一种被X光扫过的寒意，忍不住咕哝一句。
这家伙其实和他极其相似。
他俩都是穷鬼。孟白的父母因为一场意外双双去世，孟白只好来这个县城投奔一个富裕的亲戚，寄宿在那个亲戚的豪华别墅……的地下室里。许燃也穷，但好歹他有父有母，他爸本来是个瓦匠，但有一次被楼上掉下来的花盆砸到了头，虽然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但落下了一身病。她妈靠摆摊卖鸡蛋灌饼养活他和他爸，90%的收入都用来买药了。
“咱俩是真的惨……”对比了一下刚才那伙富家子弟，许燃忍不住叹气。
不过他俩也都是真帅。许燃的眼睛又亮又长，帅的单纯又干净，尤其笑起来的时候，温暖阳光的一塌糊涂，身边的人不知不觉就会跟着笑，简直是一瞬间可以让全世界晴天独特存在。孟白更不用说了，好看到有点雌雄难辨，可惜了，长了一双吓死人的眼睛。他那双眼睛，似乎眼白多了些，不看人时显得很空寂，扫过人时就会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漠视，认真看人的时候又有一种看穿一切的冷然。这样男生本该是被众人追捧的对象，可孟白似乎天生就有招人恨的本事。刚到一个班的时候，张鲲铭想拉他入伙，孟白张着他那双吓死人的眼睛回复了一个字：“呵。”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班花罗向玲想给他当女朋友，这次孟白眼皮子都懒得抬，也只回复了一个字，不过是用鼻子：“哼。”
“你这些打也都不算白挨……”许燃想着想着就又有点想翻白眼的意思。
不过还是有一点不一样。许燃是超级学霸，高二参加高考模拟都能拿到全市第一。孟白嘛……嗯……超级学渣一枚，啥也不会，从来就没有他能及格的科目。自从有了他俩，他们班的第一和倒数第一就没有过悬念。许燃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孟白，这家伙怎么看也不笨，可问题是上课时他啥也不干，就用那双吓人的眼睛扫视全班，从老师到学生，只要被他扫过，不管是正面还是背面，都忍不住一哆嗦。
于是就有了下面的经典对话：
“孟白，你瞅啥？”
“老师，您上课不让瞅吗？”
老师：“……”
许燃忍不住再次转头看想孟白，孟白也正好看向他，用他那吓人的眼睛。许燃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无奈地用手搭住他的肩膀：“兄弟，说实话，你是真挺招人恨的。”
孟白又露出那种眼里没有笑意的笑。
许燃一阵心累：“走吧，上课去，都迟到了。”
两人走到课堂时，班主任已经开讲了。许燃一马当先，响亮地敲了敲门：“对不起，老师！”
班主任本来很火大，转头一看是许燃，立刻熄火了，露出满脸和蔼的笑容。再看到他一脸的伤，顿时又惊了一下：“许燃，怎么伤成这样？”
许燃一点没客气，亮堂堂的大眼睛一耷拉，可怜巴巴地说：“老师，有同学搞校园凌霸，说我参加高三的模拟是出风头，不要脸。说要废了我，看我还怎么嘚瑟。”
“谁？”这几句话真是戳了班主任的肺管子了，她立刻出离愤怒了：“你们有本事你们也参加啊，自己不努力，还嫉妒同学学习好！还打人！啊？这是校园凌霸！可以判刑的！许燃，谁打你？我要上报学校处理他们！”
“张鲲铭！罗向玲！”许燃一点也没有向老师告状的不好意思，理直气壮地点名：“还有好几个……”他语气略微停顿，扫过几个脑袋快藏到桌子下面的同学，嘴上却话锋一转：“但我没看清。”
张鲲铭和罗向玲都惊呆了。
怎么会有如此无耻的人？他们什么时候说过参加高三的模拟是出风头，不要脸了？罗向玲气得脸都紫了，恨恨地瞪着许燃，许燃也正看着她，还气人地向她眨了眨眼睛：“罗向玲，你和张鲲铭肯定知道还有谁，要不你们告诉老师？”
罗向玲几乎想把书摔他脸上。
这能说吗？把同学供出去，他俩以后还怎么混？不说的话，老师那里又没法交代。
这个阴险狡诈的家伙！
“张鲲铭！罗向玲！你们为什么打架？”老师见是这两个人，火气突然降了许多，悄悄把“凌霸”改成了“打架”。
许燃心里冷笑，这两位毕竟一个是市LD的女儿，一个是富商的儿子，老师也是看人下菜碟的。
“老师，是许燃先冲上来打我的，我们本来没打他！”张鲲铭站起来叫道。
“没打我，打孟白来着。”许燃把孟白牌木桩子从门边拉过来。
班主任听到孟白这学渣的名字，脸色一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许燃指着孟白的脸道：“他们一脚一脚往脑袋上踹，我要是不拦着，说不定要出人命的。”他声音清亮，字字句句都清晰入耳：“老师，他们不是第一次打人，而且出手越来越重，早晚要出大事。孟白从头到尾没有还手，所以这不是打架，这就是凌霸！老师，现在是网络时代，大家都有手机！”
班主任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许燃会像个成年人一样冷静地分析利弊，从他的话里，似乎还听出一丝暗藏的威胁——他到底录没录像呢？
“张鲲铭、罗向玲！立刻请你们家长到学校来一趟。这节课你们也别上了，到老师办公室写检讨。许燃！……还有孟白，我先送你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其他人自习！”班主任立刻打断了许燃。
“不用检查，您继续上课吧。”孟白淡漠地看了一眼班主任，默默地走向自己最后一排的座位。
“我也不用，谢谢老师！”许燃“嗖”地跟了上去。
班主任看了一眼他们，跟在许燃身后慢悠悠道：“许燃，你高二就能拿到710多分，前途无量，我建议你谨慎择友，不要和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会影响学习！”
“老师教育得是！”许燃回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您看，我都和孟白这种挨打不还手的好人在一起，从来不和张鲲铭、罗向玲这种凌霸同学的人混在一起！”
“你……”班主任被堵得直翻白眼：“继续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