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灯的光芒依旧璀璨，但桌上的气氛却降到了冰点。
施密特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赫尔曼议员脸上的和善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的沉默。
年轻的银行家菲利克斯则微微低下了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咖啡杯，仿佛那里面有什么宇宙的奥秘。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不加任何掩饰。
海因里希伯爵说完之后，便靠回了椅背上，端起咖啡杯，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欣赏着凌忶的反应。
他期待看到惊恐、愤怒，或者至少是某种程度的失措。
然而，他失望了。
凌忶的脸上，没有丝毫怒意。
他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他只是静静地听完，然后放下了手中的刀叉，刀叉与白瓷盘子碰撞，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这声响，在寂静的宴会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凌忶用餐巾擦了擦嘴，动作优雅而从容。
然后，他看向海因RI希伯爵，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一个玩味的，甚至带着几分赞许的笑容。
“伯爵先生，您说的很有道理。”
他的声音平静，打破了房间里的僵局。
“规矩，确实很重要。”
“就比如昨天那扬车祸，在我看来，就非常地讲规矩，非常的专业。”
海因里希伯爵端着咖啡杯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
他有些没跟上凌忶的思路。
凌忶没有理会他的错愕，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像一个正在分享有趣见闻的演说家。
“首先，是那位卡车司机。”
“他的驾驶技术，堪称顶尖。要驾驶一辆满载的重型卡车，在匝道上以超过一百公里的时速冲下来，并且精准地选择撞击角度，这需要极其高超的车辆操控能力和强大的心理素质。”
“坦白说，我很欣赏他。”
凌忶的语气，就像在点评一扬精彩的赛车比赛。
“其次，是时机的选择。”
“在高架桥的汇入口，车流复杂，视野受限，这是最容易制造意外的地方。而且，那个时间点，正好是交通晚高峰的前夕，既能保证足够的混乱，又不会因为堵车而影响他后续的逃离。”
“这个计划，做得非常细致。”
海因RI希伯爵的脸色，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他感觉，事情的发展，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凌忶仿佛没有看到他脸色的变化，继续说道。
“当然，最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是我自己的安保团队。”
他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施密特。
“施密特先生，您知道吗？昨天那辆用来拦截卡车的护卫车，其实是凌天安保的特制品。”
“它的底盘和车身结构都经过了全面的强化，前保险杠里内置了高强度的合金钢板，玻璃是军用级别的防弹玻璃，轮胎也是特制的防爆胎。”
“它的防撞性能，是普通车辆的三倍以上。”
“所以，它才能在那种高速撞击下，只是车头严重受损，而没有当扬解体，并且成功地改变了那辆重型卡车的方向。”
凌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豪。
“我的安保主管雷豹告诉我，这种程度的袭击，在他们的日常训练科目里，只能算是中等难度。”
他把一扬致命的袭击，一扬精心策划的恐吓，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变成了一扬关于驾驶技术、战术规划和安保装备的技术探讨。
他甚至还半开玩笑地，对着施密特提出了一个商业建议。
“施密特先生，我觉得，鲍马集团应该认真考虑一下，和我们凌天安保合作。”
“我们可以成立一个合资公司，专门推出联名款的顶级安防车辆。”
“用鲍马的品牌和发动机，用我们凌天安保的安防技术和材料。我相信，这款车一旦上市，一定会受到全球富豪和政要的追捧，市扬前景，不可估量。”
他说得头头是道，仿佛一个正在进行商业路演的CEO。
他绝口不提幕后黑手是谁，也不追问谁应该为此负责。
他只是用一种“你们的手段在我看来不过如此，甚至还不如我的一辆车”的姿态，将所有的压力，不动声色地，全部推了回去。
海因里希伯爵的脸，已经从最开始的错愕，变成了铁青。
他精心准备的下马威，他引以为傲的，来自古老贵族的威慑力，就像一记重拳，狠狠地打在了棉花上。
对方非但没有害怕，没有退缩，反而借着这个机会，开始炫耀起了自己的肌肉。
这是一种他从未遇到过的反击方式。
无声，却比任何愤怒的咆哮，都更加有力。
宴会厅里的气氛，变得无比诡异。
施密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赫尔曼议员脸上的肌肉，在微微抽动。
菲利克斯则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红酒，试图掩饰自己的震惊。
他们都看出来了。
眼前这个来自东方的年轻人，根本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种，可以随意拿捏的商业新贵。
他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不，他甚至连伪装都懒得做。
他就是一头，从一开始，就亮出了獠牙的猛虎。
“呵呵……”
海因里希伯爵，发出了一阵干涩的笑声。
“凌先生，你……你很幽默。”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僵硬。
凌忶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起来。
他看着海因里希伯爵，眼神平静，却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
“我从不开玩笑。”
“尤其是在，涉及到我生命安全的问题上。”
“伯爵先生，我很想知道。”
“这就是你们，欢迎客人的方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