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温洄直播间内的观众早已走了大半，直到现在人数也依旧在下降。
数字归零，温洄也即将抵达目的地。
校长室。
如果说副本探索度是按重要程度计算，那他现在身处学校，最核心的区域自然就是校长室。
温洄累得气喘，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事实也确实如此，整个学校安静得诡异，仿佛只有他一个人。
温洄莫名有些烦躁。
“找到了找到了……”
声音在楼梯间里回荡。
听不出是男是女，像是隔着什么东西在说话。
“谁，谁在那里！”正在奔跑的温洄，被这突如其来声音吓得一怔。
他站在楼梯平台，说话的人离他不远。
“我能看到你，你跑不掉的。”
温洄汗毛倒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太近了。
完全是贴在他耳旁说话，但就是看不见。
“啧。”温洄双手堵住耳朵，装作没听到，继续往楼上走。
听得到看不见，不是幻听能是什么。
“你回不去了，居然敢藏在这里——”
“什么意思？”
温洄眉头一皱，那道声音却再也没了回答。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索引牌，上面划分了七大板块，“四楼”这块，明晃晃地用了黑底白字标注出来。
等等。
他已经经过了一次四楼，怎么可能还在原地。
温洄心中隐隐泛起不好的预感。
应该，不会吧……
他再次朝楼下奔去。
「四楼」。
皮肤渗出的细密汗珠，和稍显酸胀的肌肉都在告诉他，他实打实地跑了一段路。
四楼居然有两层？
温洄快步走到过道的栏杆旁，隔着铁丝网，顶着耀眼的白光抬起头。
8，12，13，16……
眼睛疼得难以忍耐，他背过身，靠着栏杆缓缓坐下。
眼前可视范围不到五六米，脑子也变得迟钝。
温洄四肢冰凉心中鼓声轰鸣。
明明是白天，他却止不住地冒冷汗。
这测试关卡是不是太难了点。
温洄拿出刀片，指腹在刀刃上来回摩挲着。
他知道现在不是该想这些的时候。
但如果不是因为这场奇怪的游戏，他应该还在……
温洄神情有半秒呆滞。
他之前在干什么事来着。
“啊！”
温洄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太阳穴如同被针穿过，丝线在脑子里来回拉扯。
他扶着额头，白皙的脸上浮现出几分迷茫。
即使拼命去回忆，却总是被什么东西隔断，像是有谁不想让他想起。
太奇怪了，除了进游戏前的那一小段记忆，他完全想不起来更早的事情。
温洄拍了拍脑袋。
不太对劲，他感觉自己的状态有些奇怪。
呲啦——！
锋利的刀片在洁白的手掌上留下一道血痕。
温洄的大脑立马清醒了不少，刚才积压在心口的窒息感也随之减退。
感官逐渐回归，这会儿，他才感受到手掌的隐隐刺痛。
黑色的血液顺着手臂，滑落到衣服上，在正中间形成了大片污渍。
其实这样看，这衣服现在还挺漂亮的。
温洄定了定神，在衣服上割下条布，单手艰难地包扎起来。
割得有些深，但很奏效。
在副本待的越久，负面的情绪就越会被影响，思维方式也会被改变。
“系统，我要退出游戏。”
【您的请求无法操作，请尽快完成指定任务】
“为什么无法操作，我说了让我出去！”
但无论温洄怎样询问，系统都不再回答，他又把系统界面翻了一通，结果是，没有。
该死，这么明显的bug！为什么没人提！这岂不是在说，如果他不能通关游戏，那他就永远出不去了吗？
不行不行，不能这么想。
温洄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既然如此，先完成任务好了。
题目不存在无解的死题，是游戏，那他身边就一定会有线索，且藏在他未曾注意的细节里。
想明白后，温洄拍拍屁股站起身，撑着墙往楼下走。
索引牌提供了信息，相应的也是条误导线索，问题是他到底漏了什么？
温洄的视线烦躁地四处乱扫。
扶着墙的手忽然碰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
“嘶！”，温洄应激般抽回了手，然后才看到这幅巨大的肖像画。
他在看到画的瞬间，恍然大悟。
他并不是“没留意”，是这幅画“隐身”了。
在真正看到画前，画会被眼睛自动忽略。
一旦注意到，与画相关的记忆便会自然而然浮现。
此前，他在一到四层的楼梯平台，看到过类似的肖像画。
装束正式，有男有女，且面容年轻，但眼睛都以各种方式被损毁。
这幅画上的人，正是npc赵潜徽，四楼也有一幅相同的，它和四楼“赵潜徽”唯一的异处，便是一双完好无损的眼睛。
温洄大着胆子摸了一下。
活的。
还在蠕动。
温洄心跳漏了半拍。
“是吗，你也看见我了吗。”
声音从画里穿越过来。
眼睛，看见。
他就是之前那道模糊的声音！
温洄再次看向那幅画。
平整的画突兀地鼓出大小不一的疙瘩。
疙瘩与疙瘩之间，迅速膨胀连成一体，起伏的表面好像有什么在奋力挣脱。
操！他要出来了！！！
温洄胃部一阵绞痛，像是被人用钳子攥着使劲拧，连着身体也开始抽筋。
温洄涨红了脸，双腿依旧灌铅一般沉重。
“嘀嗒，嘀嗒。”
一双胖手戳破了画面，撕开了表皮。
浓稠的污泥，大片大片涌了出来。
它出来了。
温洄的呼吸愈加急促，终于在赵潜徽碰到他的前一秒跑了起来。
往下走的楼梯被它堵着，只能往上跑了！
“不要逃走……”
不跑，不跑等着被吃吗？
温洄咬紧牙关，拼尽全力跑上楼，完全不敢回头看那一幕。
污泥包裹着它的全身，身体犹如一只新生的，用木头雕刻婴儿，褶皱遍布全身，怪异且恐怖。
逃跑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那可不是他单凭小刀，可以应付得了的存在。
温洄接连爬了几层楼，直到楼下再也没了声音。
他倚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那东西走这么慢，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追过来。
按理说，赵潜徽早就被他杀死了，这npc到底有多顽强，头身分离都没死。
“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
它吐字黏腻，嗓子被污泥糊住似的，嘴边时不时还溢出一点黑泥。
“我不就杀了你一次，有必要吗？”温洄气愤地回道。
他贴着墙缓慢起身，身体状况已经不容乐观，体力透支严重，若不是歇了一会儿，他该趴着走了。
温洄踏上楼梯平台，视线里又是一副挂画。
他吓得一哆嗦，接着才看清，这幅画是一楼的那幅，眼睛也是损毁的。
“嘀嗒。”
一滴污泥落在温洄肩头，腥臭的气味难以忽视。
他仰头，楼上的污泥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渗。
温洄心中一惊。
明明只有“四楼”才有的污泥，却在更高的楼层出现。
难不成……
他之前上二楼时不小心跌倒，膝盖磕破了皮，如果「二楼」的台阶上真的有血迹。
温洄加快了速度。
当他再次转过一个弯时，眼前出现了一小片熟悉的血渍。
楼层的循环设计，大概就是按照一二三四、四三二一、一……排列的。
思考对他来说真的很困难。
尤其是建立在错误的基础上。
不过这也是个好消息。
他可以再次回到四楼了，npc虽然杀不死，但就目前收集到的信息来说，它可以被封印，封印方式就是毁掉眼睛。
提示很明显，都怪他脑子缺根筋。
坏消息是，他还需要再爬六层。
他在这个重要节点想起一句话：没有无用的线索，只有无用的玩家。
突然，“咚！”的一声。
温洄眼前的景物迅速上升，视线最终落在自己的膝下。
他捶了捶麻木的双腿。
偏偏是这个时候，早知道他就好好健身了！
温洄又看了眼楼层。
「三楼」。
他已经看到了四楼熟悉的画框，只要再坚持16级台阶，爬上平台，攀上画框，然后就能划掉眼睛……
他连简单的测试关卡都过不了？
他可不服。
“逃不掉了逃不掉了逃不掉了逃不掉了逃不掉了逃不掉了，”赵潜徽兴奋地咧开了嘴，猎物就在眼前，谁会放过这个机会，“你逃不掉了！”
温洄转过身，将自己的小刀奋力一扔，刀尖精准插进它的口中：
“你妈有没有教过你，不要对着要死的人说丧气话。”
“啊啊啊啊啊啊啊！”
赵潜徽恼怒地摆动着肥胖的身体。
温洄艰难控制着自己的双腿。
这一刻他深深地体会到，腿对人的重要性。
还差6级。
温洄脊背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向身后看去，赵潜徽就紧紧跟在他身后，距离不足半米，不过碍于肥大的身体，行动依旧缓慢。
它嘴里还扎着那把小刀，双手胡乱地拍打：“不许去……不会让你成功的……”
它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现在已经迟了！
温洄把头回正，左脚登上楼梯平台，手指向身前的画卷抓去。
就只差一点点了。
赵潜徽却诡异的停下了步子，身体开始由白变黑，泛起涟漪。
最后化成了一摊黑水，飞速向温洄攻去。
温洄眼前一黑。
死扣着画框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右手还攥着一小片画纸。
他昏倒在地，浑身上下无一不是伤痕，污泥从腹部穿出，浸染了他的大半个身子。
迷糊间，他听到了系统若有若无的播报。
【玩家温洄恭喜您！
【您已获得「第一次胜利」成就】
【您成功封印了NPC赵潜徽】
【剧情探索度：15%】
【低级奖励：状态回溯】
【使用该奖励后，您的身体状态将立即回溯到十分钟前】
【监测到您处于濒死状态，奖励已为您自动查收】
“疼疼疼！”
温洄捂着腿坐了起来，小腿上一片淤血，是被磕碰的痕迹。
十分钟前，他刚好跌倒了。
“十分钟……”温洄低声呢喃着，像是对这个词语有些陌生。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才过去了十分钟吗。
那些刺激的死亡场面，在温洄脑中一一浮现，身体被侵蚀的痛苦，他似乎还能感受得到。
真是短暂的，地狱般的“十分钟”。
温洄直起身子，久违地舒展了一次。
活着真好。
【您的新手礼包以，以以以以送，送……】
【请请，请qiqin不要重复领取礼包！】
这是温洄第一次遇到，系统卡壳的状况。
还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重复领取？
他在进游戏的这段时间可从来没听说过「新手礼包」这个词，除非，他在进之前就领过了。
温洄激动地唤起系统面板。
四处搜寻下，终于找到了一个被锁起来的灰色图标。
上面画着个圆形的图案，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尝试性地点了一下，面板上弹出红色的「不可使用」。
“系统，我之前进过游戏吗？”
温洄直接了当地问了出来，并没有通过脑内转述。
【未知/】
系统似乎是在思考，斜杠闪烁几下，又消失了。
温洄没得到后续，放弃了询问。
一个受游戏掌控的小系统能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