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唯回到屋里,将残余在地板上的水干脆找了个扫把过来一顿扫。
忙完后烧了点温水,将麻木的双脚放进去,泡了十多分钟才渐渐恢复知觉,是刺痛的。
从阵痛,渐渐变成整个脚底都是疼的。
疼的孟唯倒吸气,弯腰下去用手在脚面上淋水。一道挺长的疤从脚面一直延伸到脚底。
是孟唯小时候一次孟广栋和她妈妈两人吵架吵得厉害了,她上前拉架,被孟广栋推了一把,光脚踩上靠墙一裂开的石板砖上弄的。
挺深的一道口子。
疼的孟唯当时以为这只脚要不成了,流了很多血。
最后失去意识,醒来时候已经在医院,是妈妈守着她,说着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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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几乎贯彻一整个黑夜白天的大雨过去,之后又下了几天连绵淅沥的小雨。
孟唯买来的食材本来就不多,吃到周三那天就已经没了。
周四中午按照约定,孟唯依旧过去人事部等呈文哥一起去食堂吃饭。
陶呈文出来手里提着一个饭盒,里边装着从家里带来的腌菜,专门给孟唯带的,让她拿着做配菜,配白粥吃。说他妈妈做这个的手艺一绝,让她尝尝。
喜欢吃的话再给她带。
人从家里特意给带来的,孟唯不好直接拒绝,就收了,道了声谢。
“这段时间在这里怎么样?还适应吗?”陶呈文跟人几乎并肩走着。
“挺好的。”孟唯笑笑。
两人买了些馒头还有白米饭,孟唯买了一份新出的菜单上的菜,看着挺好。
但是依旧难吃。
她还是太抱有期待了。
吃完饭,送餐盘的时候,孟唯下意识视线就往最后排那边的餐位区看了一眼。
整一排位置空空如也,邵晋没来吃饭。
“怎么了?”陶呈文问她。
孟唯:“呈文哥,悦景还有别的职工食堂吗?”
她是发现邵晋来食堂吃饭的次数少之又少,几乎不怎么看得到他人。
“这里饭实在吃不下是不是?”陶呈文无奈,“其实我觉得这里水煮的食材还是没问题的。”
孟唯知道他理解错了,“我意思是说,还有没有另外的职工食堂?”
“哪有什么另外的职工食堂,如果有的话,这里哪里还能见到人的。”
孟唯点点头,觉得他说的对。
只是心里疑惑邵晋几乎不来食堂,怎么解决的吃饭。
“那个,就是也住在老院,叫邵晋的,你知道他父亲是犯的什么事儿坐牢的么?”有些事情可以无意间从旁人口中听说,但是孟唯一直没听到过原委,没听全面过。
“你问这个做什么?”陶呈文看过孟唯。
“就,有点——好奇吧。”孟唯给自己找了个自认合适的由头,“你不想讲就算了。”
“给你说说也没啥,就是担心你想的多,害怕。”陶呈文说,“其实我知道的也不是特别清楚,说是经济犯罪还有故意伤人。判十年。”
孟唯安静着没继续问。
陶呈文自顾自的往下说:“至于邵晋自己,他父亲进去的那年,也就是三年前,他当时还在部队上,没多久也犯了错误被开除回来了。回来后没多天听说又将悦景老板,也就是周成山的儿子给打了,折了人家一只手。不过就这,周成山都没跟他计较,反倒还留了他在这里工作。”
陶呈文对出事后的邵晋了解的和大家一样多,但他们高中时候是一个学校,那个时候的邵晋他知道的多。因为惹眼,因为不管成绩还是别的什么,总能盖过他不少。
包括家里父母也还会拿他跟人做比对,对于这点,陶呈文向来是不服的。而到最后事实证明,邵晋的确不如他。是个坏的。
“反正,他这个人,不是什么善茬,平日里如非必要,尽量少接触。”陶呈文接着又说。
“你跟陶雨是好朋友,说你之前在学校里对她很好,生病照顾她,熬夜给她补习什么的。所以你过来这里工作这段时间,她放心不下。我比你们年长,能关照到的,肯定会关照着,你也不用有心理负担。”
陶呈文说着想起来陶雨还说过的一些孟唯家里的事,说上学四年间她家里从来没有人过来看过她一眼。平日里也没见有电话过来,也是挺可怜一小姑娘。
想到这里陶呈文看了看孟唯。
孟唯嗯的应了声他的话,视线直直的看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唯同陶呈文妹妹一般大,比陶呈文小五岁。长得干干净净很标志的小姑娘。前两年陶呈文偶尔去学校里看陶雨,送东西,见过她几次,印象一直很深刻,所以陶雨跟他提这个事情,陶呈文直接满口就应了下来。
至于陶雨,陶雨知道自己的哥哥对孟唯有意思。肥水不流外人田么,私心的也想给自己人创造点机会,所以那天被人问起,她就玩笑的说了句是他哥的小女朋友。他哥在里边大小算是个领导,有【领导女朋友】这个名头罩着,铁定没人会欺负她。
但这个事情孟唯不知,而陶呈文则以为陶雨已经同她讲了。
快到人事部门口的时候陶呈文被同事喊走处理事情,孟唯手里拎着东西,转身往自己办公区方向走。
路过训练授课区,看见邵晋在器械区正弯腰拿着拧螺丝的扳手修理一台臂部用的训练器。
看着那个背影,莫名让孟唯看出一丝熟悉感出来,那点熟悉感来的有点莫名。
她是家里的老大,又是重组家庭,所以做一点出格的事情,就是不懂事,被骂,被指责。
她背着一座山一样不能为自己争辩分毫。
争辩了,仿佛就是更大逆不道了一样。
于是她到最后变得沉默。
然后渐渐,自己在家里,就变得像是不存在的透明人一般。
没错,那一丝熟悉感来自于她自己。
可是明明她同邵晋又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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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孟唯吃过午饭,装上自己的购物袋再次来到了后厨这边。
这次她来的比上次早了几分钟,到的时候,邵晋还没上车。
车子后车厢门开着,邵晋半只身体探在里边正在整理什么东西。
整理好之后,拉下来关上,过去旁边的水池边洗手洗脸,冲脏污。
洗完也没擦,手抹了一把脸转过身,看到已经站在车跟前的孟唯,直接冲人说道:“上车吧,马上走。”
“好,那我就直接坐上去了。”孟唯没有了第一次坐他车的紧张胆怯感,拉开车门直接坐了进去。
依旧坐的后排位置,没坐副驾驶。
虽然对人没有了胆怯感,但副驾驶还是坐不了,离他太近了。
后厨大门那边一名员工拿着一张纸走了过来,到正准备拉车门上车的邵晋跟前,将写了清单的纸张递给他说:“王叔又加了三样需要的配菜,让你在市场里看看,能不能找得到。说是北方产的东西,新鲜的咱们南方这边不太好找,能买到就买,买不到就算了。”
“好,知道了。”邵晋将纸张拿到手里,然后拉开车门上了车,顺手将那张写了补充食材的纸条放进了操控台的凹槽里。
刚下了一场雨,一些庇荫的路面还都是湿腻腻的。
孟唯将车窗降下来半截,这样可以闻到雨后空气里泥土的气息。
别人喜不喜欢不知道,她觉得挺好闻的。
不由得深呼吸了口。
车厢里除了行车中的自然噪音,没别的动静,安静的出奇。
旁边过去一辆轿车,鼓噪劲炫的音乐爆出了车窗外。
一闪而过,渐行渐远,衬托的他们这辆车更加的寂静。
邵晋开车没有听音乐听收音机的习惯。
就连手机都设置的震动,嗡嗡在操控台上。原本安静的车厢因为这点动静被打破,孟唯视线看过去,怕他没注意到,提醒了句:“你来电话了。”
邵晋嗯了声,没有去接。
孟唯想到是他开车不方便接听,就又问了句:“要我帮你按下接听键吗?”
“行,往右滑。”邵晋说,视线看着前面路况,“再打开免提。”
孟唯往前面探身,手伸过去按照他的要求来做。
刚点开免提,对面便传过来一句:“你好,邵成家属吗?这里是松北区第二监狱。”
孟唯伸过去的那只手不禁顿了一下,接着快速收回老实的坐在那。视线重新放回窗外,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但是耳朵却是不由自主的竖着在听。
“我是,您说。”邵晋语气很平缓,听不出任何起伏。
“7月13号,也就是后天,刚好是你们家属可以探视的时间,来的时候带一些你父亲会用到的生活用品。”
“好,谢谢。”
“嗯,那先这样。”
三两句话,每个月的例行通知。
之后电话挂断。
孟唯看过邵晋躺在操控台上的那部手机,屏幕由亮变暗,最后彻底熄灭。
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接着又咬住了唇瓣不知该怎么问,该不该问?
揽在臂间压在腹部的那只孟唯用来装东西的大购物袋,被她死死的收紧在那。
无意识下,发出一阵吱吱动静。
“他没有杀人,你不用吓成这样。”
邵晋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一直平视着前方路况,情绪也没什么起伏。
孟唯舔了舔唇给自己辩解:“没有,我是正在准备法考,所以听到这个,单纯只想到了一堆相关的理论知识。”
邵晋起初没接话。
孟唯觉得自己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干什么说这个?
“你是打算考公务员,还是要当律师?”
空气里安静了一会儿,邵晋却是开口主动问起来。
像是听到她的话似乎很意外,语气不免扬了起来。比起刚刚接电话时候起伏了不少。
一直平视前方的视线,也不免通过前置镜看了后边的她一眼。
“律师。”孟唯回他。
邵晋点点头,“女孩子,律师也好。到时候找个好点的律师事务所实习。”
“我暂时还没有想那么多,先把法考过了再说。”而且她也缺钱,律师这行业,手里没有积蓄,前几年怕是要饿死。
“你大学学的就是这方面专业?”
“是。”
“那怎么不找个城区里对口点的工作,跑这里来了?”
孟唯犹豫了下,说:“这里给应届毕业生开的工资最高,我也刚好需要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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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