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厂长闻言,手指顿了顿,眉头微微皱起。
他最近正琢磨着给轧钢厂申请增加年产量,得跟冶金部打交道。
要是产量批下来,工人加班多,工伤、生病的概率也会增加。
医务室扩大确实有必要。
但这事不是他一个人能定的,得跟上级报备,还得考虑人手来源。
要调人、招人,都得走流程,不是说加就能加的。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厂房,沉默了片刻。
“你说的这事,我得想想。
扩大医务室是好事,但人手、场地都得协调,不是一蹴而就的。”
他顿了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心里其实有个想法,要是能借着冶金部批产量的机会,把医务室扩大的事一起提,说不定能更顺利。
但现在还没跟冶金部的人谈,不好跟易平说太细。
“您慢慢考虑,不急。”
易平看出杨厂长有顾虑,也没追问。
他心里其实有谱,以陈妙梦的家世和学习能力,进来没问题。
他现在提扩大,也是为了以后能加更多人手。
比如懂西药的、会护理的,这样医务室才能真正撑起来。
杨厂长转过身,拍了拍易平的肩膀。
“你放心,这事我记在心上了。
你是厂里的技术骨干,医务室的事,我肯定优先考虑。”
他话里带着承诺,又聊了些张卫国后续的工伤待遇。
比如工资照发、给营养补助,让易平放心,厂里不会亏待工人。
易平没再多待,吃完饭就起身告辞。
他还得回医务室看看张卫国的情况,顺便把下午的班接上。
杨厂长看着他的背影,回到办公桌后。
从抽屉里拿出个黑色的笔记本,翻到写着“冶金部”的那一页。
指尖在上面划了划,犹豫了片刻,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号码。
“喂,是李局家吗?
我是轧钢厂的杨卫东,想晚上过去拜访您,不知道您方便不?”
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杨厂长连连应下。
挂了电话后,他又拿出份产量申请报告,仔细看了一遍,才放进公文包。
晚上这趟,关系到轧钢厂明年的产量指标,必须得成。
...
...
傍晚六点多,杨厂长换上一身干净的中山装,拎着个布包。
里面装着两斤茶叶、一瓶汾酒,都是凭票买的紧俏货,坐车去了冶金部家属院。
李局,也就是冶金部生产局的副局长李建宇,住在这儿。
家属院门口有卫兵站岗,登记后才能进去。
杨厂长熟门熟路,走到一栋三层小楼前,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李建宇的媳妇,笑着招呼。
“杨厂长来了?快进来,老李在里面等着呢。”
客厅里,李建宇正坐在藤椅上看报纸。
穿着便装,没了在单位的严肃,却还是带着点官架子。
见杨厂长进来,放下报纸,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吧,听说你最近为了产量的事,跑了不少趟?”
杨厂长坐下,把布包放在茶几上。
“李局,这是一点心意,您尝尝。”
李建宇瞥了眼布包,没动,语气平淡。
“杨厂长,咱们都是老熟人了,有话直说。
轧钢厂的产量申请,我看过了,想从今年的八万吨提到十万吨,可不是小事。
现在各厂都在抢指标,你们轧钢厂的设备、人手,能跟得上吗?”
杨厂长早有准备,拿出产量报告递过去。
“李局,我们厂最近刚检修了设备,又预计招一批新工人。
还请了老技师带教,肯定能跟上。
再说,增加产量也是响应‘抓革命促生产’的号召。
咱们轧钢厂作为四九城的重点厂,也该多做贡献。”
李建宇翻着报告,嘴角勾了勾,语气带着点敷衍。
“贡献是要做,但也得实事求是。
你知道的,东郊钢厂、西郊钢厂也报了申请。
他们的基础比你们好,想增加产量的‘诚意’也足。
杨厂长,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僧多粥少。”
杨厂长心里门儿清。
“诚意”就是好处。
东郊钢厂给李建宇和西郊钢厂托人给他送的啥好处他自然不知道。
不过相比之下,他这两斤茶叶、一瓶酒,确实不够看。
但他也没慌,早就想好了后手,等李建宇说完,才慢悠悠开口。
“李局,我知道指标紧张。
不过我最近听说,部里的王副部长身体不太舒服......
好像是老毛病犯了,去了好几趟医院,都没彻底好?”
李建宇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杨厂长。
“你怎么知道的?”
王副部长的隐疾是老胃病,还有失眠,一直没根治,这事在部里不算秘密。
但也没多少人敢公开提。
领导的健康问题很敏感,怕被人借题发挥。
“我陪我媳妇去市一院拿药,碰巧撞见了。
听医生跟王副部长的秘书聊天,才知道的。”
杨厂长说得轻描淡写,话锋一转。
“李局,咱们厂有个厂医,叫易平,医术特别好,
之前我腰间盘突出,疼得站不起来,他扎了几针就好了;
还有咱们系统的老领导,失眠好几年,被他一治疗就见效;
我们之前办的义诊,就是这位厂医。
要是能让易平给王副部长看看,说不定能根治。”
李建宇的眼睛亮了亮。
他跟王副部长走得近,要是能帮王副部长治好病,王副部长肯定会记着他的好;
而且他一直眼红生产局局长的位置。
要是有王副部长撑腰,说不定能再进一步。
但他也谨慎,没立刻答应。
“杨厂长,话可不能乱说。
王副部长的身体金贵,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看的。
你说的那个易平,真有这么大本事?
别到时候没治好,反而惹麻烦。”
***
“李局,我以轧钢厂的名义担保!”
杨厂长连忙说。
“易平的医术,咱们厂的工人都知道。
前段时间还救了个手被机器绞了的工人,没送大医院,硬是把断手接好了,现在都能慢慢动了。
要是您不放心,咱们可以先试试。
比如找个部里的同志,让易平给看看,效果好再带他见王副部长,您看怎么样?”
李建宇摸了摸下巴,心里盘算着。
要是试了没效果,就说是杨厂长推荐的人不行,跟他没关系;
要是效果好,他就顺势带易平见王副部长,落个人情。
这买卖,稳赚不赔。
他点了点头。
“行,我最近留意着。
要是部里有同志不舒服,我就让他们去轧钢厂找你那个厂医看看。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要是没效果,产量的事,你就别再提了。”
“您放心!”
杨厂长松了口气。
“易平肯定不会让您失望!”
两人没再聊产量的事,又扯了些别的。
最近部里的会议、各厂的生产情况。
李建宇还问了问轧钢厂的安全措施。
杨厂长一一回答,态度恭敬。
直到快九点,杨厂长才起身告辞,李建宇这次没再推辞,让媳妇把布包收下了。
不管易平的医术行不行,这“心意”先收下,也算是给杨厂长个面子。
杨厂长走出家属院,坐上车往家里走,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
只要易平能通过“测试”,见到王副部长,产量的事十有八九能成。
到时候扩大医务室、给易平涨待遇,都不是问题。
他看着窗外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笑。
这盘棋,算是走对了。
而易平正在四合院躺在床上。
他还不知道,杨厂长已经为他铺好了一条新的路。
这条路上,不仅有医务室的扩大,还有更广阔的人脉等着他接触。
...
...
杨厂长走后,李建国的媳妇赵秀兰端着杯热茶走过来。
把杯子放在他手边,眼神里带着好奇。
“老李,杨厂长大晚上过来,是为了轧钢厂产量的事吧?”
她跟着李建国在机关家属院住了好几年,见多了这种“上门说事”的场面,一猜就中。
李建国接过茶杯,手指摩挲着杯壁,嘴角带着点琢磨的笑。
“不光是产量,他还给我推荐了个厂医,说医术多好多好。
想让给王副部长看看。
王副部长那老胃病,你又不是不知道,折腾十几年了。”
赵秀兰愣了一下,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厂医?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