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大院的梧桐树上小鸟叽叽喳喳。
易平拎着帆布包走进陈家。
陈建国正靠在床头,陈母在一旁给他按摩脚踝。
原本毫无知觉的右脚趾正微微抽搐,虽然幅度微弱,却足以让守在一旁的陈母红了眼眶。
“易医生来了。”
陈母连忙起身。
陈妙梦此时也走进来。
手里端着刚熬好的药汁,药香淡淡飘在屋里。
“建国说今早腿肚子发麻,跟过电似的。”
易平放下包,拿出银针在酒精灯上烤了烤,指尖搭在陈建国的膝盖上轻轻按压。
“神经恢复会有刺痛感,正常现象。”
他动作娴熟地消毒、下针,银针精准刺入环跳、阳陵泉等穴位。
淡青色的灵气顺着针尾缓缓渗入。
“今天换组穴位,试试刺激胫神经分支。”
陈建国兴奋的点头,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右腿。
他现在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易平每天过来给他治疗。
每次看见易平的银针插进自己的肉里,他便有种莫名的兴奋感。
当易平捻转针尾时,他突然低呼一声。
“动了!脚踝动了!”
众人齐刷刷看去,果然见他的右脚踝轻轻抬了抬。
虽然只有寸许距离,却让陈母一直紧绷的嘴角终于松动了些。
陈建国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点头。
眼里的光比窗外的阳光还要亮。
“等着吧。”
易平扎完,依旧坐在一旁。
陈妙梦频频给易平倒茶,好几次碰到他的手背,脸上泛起羞赧的红。
陈父看着这幕,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终究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陈父突然开口。
“易医生,可否移步来书房一趟。”
易平愣了下。
“行。”
心里琢磨不知道是不是想讨论陈建国的病情。
书房。
里面弥漫着旧书和烟草混合的味道。
陈父坐在梨花木书桌后,指尖夹着支没点燃的烟。
墙上挂着的军功章在晨光里闪着冷光,映得他眼底的犹豫越发清晰。
“坐。”
陈父指了指对面的藤椅。
自己先点燃了烟,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建国这腿,你真有把握让他像常人一样走路?”
易平刚坐下,藤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他看着陈父鬓角的白发,语气平静却笃定。
“神经恢复需要时间,但只要坚持治疗,一年半载后正常行走没问题。”
“一年半载。”
陈父重复着这四个字,烟灰落在深色中山装的衣襟上。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弹了弹烟灰,目光锐利地扫过来。
“部队的位置不等人,等他能归队,早就没他的编制了。”
易平没接话,他知道陈父想说什么。
在这个年代,军人的价值与战斗力直接挂钩。
一个可能跛脚的伤兵,对陈家的意义远不如一个能往上爬的年轻人。
“昨天你走后,常宁又来家里了。”
陈父突然话锋一转,烟蒂在烟灰缸里碾了碾。
“他说你和娄家走得近,还帮娄家藏东西。”
易平端起桌上的茶抿了口,茶水微凉,恰如陈父此刻的语气。
“陈先生信吗?”
陈父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
“你这小子,倒是坦荡。”
他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本泛黄的《孙子兵法》。
“我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人不少,却看不透你。
说你贪财,你拒收黄金;
说你图权,你拒绝调去军区医院;
说你念色,你对妙梦又不肯进一步......”
“我只是个医生。”
易平打断他。
“治病救人是本分,至于其他的,与我无关。”
“不过还是那句话,看我心情。”
陈父转过身,手里的书重重拍在桌上。
“可你身处这漩涡里,想独善其身太难。
常家盯上娄家了,你觉得他们会放过和娄家走得近的你?”
他走到易平面前。
“建国是我儿子,我肯定保他。
但陈家不能只靠一个可能站不起来的儿子,你明白我的意思?”
易平抬眼迎上他的目光。
“陈先生是想问,值得吗?”
“是。”
陈父点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想问,值得我赌上陈家的未来,等一个未知数吗?”
易平笑了笑,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
“陈先生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
陈父的脸色沉了沉,没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易平起身,听见身后传来陈父的声音。
“易医生,比起常宁,我更愿意相信你。”
“常宁那人......”
“野心太大了。”
易平没说话。
出门的时候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这跟后世职扬领导画饼PUA有什么差别?
陈家和常家都想错了。
他治疗陈建国,仅仅是因为心情不错,再加医德点。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陈家和常家还真以为能拿捏的住自己?
走出书房,陈妙梦正站在走廊尽头。
手里攥着块没织完的毛线,看见易平出来,慌忙背过手,耳根红得像要滴血。
易平脚步没停,擦肩而过时,听见她细若蚊蝇的声音。
“我哥......拜托你了。”
易平没回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
...
陈家的吉普车驶出军区大院时,常家的晚饭刚结束。
常父坐在太师椅上剔牙,红木桌面上还摆着没撤的粥碗,白瓷碗沿沾着圈米渍。
常宁站在一旁,正汇报着许大茂那边的进展,嘴角挂着志在必得的笑。
常宁递过张纸条。
“只要咱们带人过去,人赃并获,娄家和易平都跑不了。”
常父接过纸条扫了眼,随手扔在桌上,指节敲着扶手。
“陈家那边有动静?”
“昨儿我去了,陈叔没松口,但陈妙梦那丫头对易平有意思。”
常宁撇撇嘴,语气带着不屑。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等易平倒了,看她还怎么装清高。”
“糊涂。”
常父瞪了他一眼,吐掉嘴里的牙签。
“陈家的态度才是关键。陈建国那条腿要是真能好,陈家未必会跟咱们合作。”
话音刚落,警卫员匆匆进来。
“陈先生来了。”
常父和常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常父整了整衣襟。
“让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