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这么可恶，把别人养的兔子吃掉了。
阿香回过头，看向了山下，又缓缓转了过来，继续看着温恬。
温恬见她没有再开口，也不好意思继续追问了，她手指背在身后绕了绕，足尖点地，犹豫着开口：“那阿香想重新养一只吗？”
闻言，阿香缓缓歪了一下头。
重新养一只。
“好啊。”
温恬撸起袖子，信心满满：“好，就刚刚那只，又白又可爱，我去找它。”
虎宝跟在她身边，阿香也静悄悄地飘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温恬在草丛里扒拉着寻找。
长着刺的树枝勾住了温恬的头发，她又维持着一个滑稽的姿势，慢慢地解开自己的头发。
虎宝在侧，附近的动物早就溜得没影了，先前那只傻兔子也早就不见了。
倒是虫蛇多的很，温恬吓得连忙爬到了虎宝背上，腿都不敢垂下去。
她不好意思地对阿香说：“天亮了再帮你找好吗？”
阿香却摇了摇头，她轻飘飘地移动到了温恬身旁，她看向了旁边的棕树叶子。
温恬跟着看了过去，没理解，伸长了脖子：“怎么了？”
“这个。”阿香指了指，“编兔子。”
温恬踩在虎宝的背上，撕了几条叶子，撕到根部怎么也扯不下来。
虎宝低吼一声，扬起头，锋利的牙就是最好的刀具。
温恬理了理几条棕树叶，她苦恼地看向阿香：“阿香，我不会呀，能教教我吗？”
阿香飘了过来，几乎贴在了温恬的肩膀旁，她看着叶子，用手比划。
这样，那样，温恬跟着她的指示把叶子绕来绕去。
最后，成功成了个草丸子。
下一刻，草丸子崩开了。
温恬捏着这个散开的草丸子，凑近看看：“阿香，你是不是弄错了，这不像兔子呀？”
“……”阿香沉默了。
她飘回了棕树旁，锋利的爪子割开了叶子。
长条叶子在她手里翻出了花似的，很快就编好了一只草兔子。
温恬寻思着自己也没眨眼呀，她忍不住夸赞道：“阿香，你太厉害了，真的好像兔子。”
阿香低了低头，垂下眸，看起来阴冷的很。
但温恬却感觉到她害羞了。
“送给我？”温恬惊讶地看向面前苍白的手心里那只草兔子。
阿香点了点头。
温恬小心翼翼地接过，双手捧着，忍不住贴在鼻尖，仔细打量，最后亲了一下：“真可爱。”
她看向静静站着的阿香，觉得得回个礼。
温恬看着自己的草团子，摇头。
一时居然没有能拿得出手的礼物，温恬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她坐起身，凑近了些：“阿香，除了兔子，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阿香静静地看着她，或许在发呆，在思考。
过了好久好久，林子静悄悄的，只有虫子的叫声。
“花。”阿香指了指自己的耳边。
温恬看了看周围的小野花，太小了，她要找这山上最好看的花。
“走，阿香，虎宝，我们去找花。”
温恬把草兔子捧在手心，整个人趴在虎宝宽厚的背上，晃了晃脚。
山上花不少，温恬看见好看的都摘了一两朵，摊在了虎宝的背上。
虎宝走路很稳，温恬盘坐在他背上，纠结极了，都好漂亮，该选哪一朵呢。
等等，谁说只能戴一朵了。
温恬找了藤条，笨拙地编了一个花环。
阿香看不过眼，把半成品花环拿过来，重新编了一下。
温恬拍拍手，接过紧密的花环，将一朵朵野蔷薇嵌入。
粉的，白的，凑在一起特别漂亮。
“给。”温恬递给了阿香。
阿香怔怔地看着花环，一时没有接过来。
温恬又想起了什么，她问道：“阿香，我可以碰碰你吗？”
闻言，阿香迟疑地点了一下头。
温恬凑近了些，轻轻地捋着她的头发，想给她编个发，但她手笨，编的粗细不一，有些松散。
“呀，我再试一下。”温恬脸红地请求道。
阿香没有反对，轻轻点头。
好在编发比编花环和草兔子简单多了，她和阿香一起用藤蔓扎了发尾，两个麻花辫漂亮地垂在两边。
温恬把花环戴在了她头上，又挑了好几朵花插在了她的麻花辫之间。
像个花仙子。
温恬垂眸看到了阿香衣领间露出了的掐痕，手一抖，花掉了。
阿香伸手接住了，她疑惑地看向温恬。
温恬最不擅长说谎了，她嘴巴一撅，眼睛一酸，抱住了阿香。
“阿香，你真好看。”
温恬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她悄悄抹了抹眼泪，才转过头来。
阿香把手里那朵花重新簪上，她无神的眼睛动了动。
好看。
“阿香，你个死丫头，臭美什么，现在就晓得勾引汉子了，以后还得了。”
“头上的花，还不快摘了。”
妈妈那种鄙夷、了然、讥讽的眼神和语气她没忘。
路过的大爷家老三，吹了个口哨，趁着没人注意，摸了把她的屁股，还伸进了衣服里。
她反抗动作太大，惊动了大人，大人们先骂了老三两句，然后妈妈婶子婆婆们骂她不要脸，叔叔伯伯爷爷们眼神也变了。
没两年，她成了山神新娘，送上了山。
她逃跑，她被捉住了，她见到了“山神”，她被吃掉了，被吃了个干净，没了价值，她被送回来了。
村里人变了，她又被吃了个干净。
她逃跑，她被捉住了，她好疼啊，她死了。
阿香笑着笑着就哭了。
“嗯，好看。”
她只是喜欢花，花好看，她也好看。
温恬也跟着她笑了起来，看到她哭了，慌乱地想帮她擦掉眼泪。
但不知不觉，黎明了。
阿香魂体变淡，她笑着说道：“地窖，池塘。”
温恬扑了个空，看着面前的空气，她愣了好久。
“虎宝，这也是离别吗？我好难过，但是难过的同时，我又感觉好生气，好……”
温恬一时找不到形容词，只觉得心里头闷闷的。
她单纯，她无知。
但是她被当成山神新娘送上山，那些人的对话，阿香脖子上的勒痕，还有眼眸里化不开的痛苦和忧郁。
温恬做不到无知无觉，她捧着手心的里的草兔子，看着渐渐泛白的天色。
她要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