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漆黑的官道被冲刷得泥泞不堪,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气。
马蹄飞扬裹着泥浆四溅,雨水砸得易枕清睁不开眼睛,只得伏鞍紧随。
【嗖嗖嗖——】
突然,有破空声划破雨幕,数十弩箭自前方道路两侧的密林中暴射而出。
秦观禄猛地一勒缰绳,挡在二人身前,左手持剑不断击飞弩箭,右手迅速去解外袍襟扣,将脱下的长袍如同大鹏展翅般从马背上斜掠而出,灌满内力的衣袍竟将箭雨尽数兜卷。晏照玄同易枕清亦是不断以剑扫弩,抵挡着箭雨。
“誓死保护账册!”秦观禄的声音穿透雨幕,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杀——”
伴随着号令,几十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雨林中扑出,他们身形矫健,动作狠辣,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刀光剑影瞬间将三人淹没。
一场惨烈的厮杀在暴雨中展开。
欲扳倒太子的铁证,岂止东宫觊觎?诸皇子亦虎视眈眈。
敌众我寡,却个个悍不畏死,分明是冲着账册以命相搏。
账册这烫手山芋,岂能轻易呈达天听?
秦观禄与晏照玄如铜墙铁壁,将易枕清护得滴水不漏。
激战至酣,她已分不清面上流淌的是雨是血。
武馆有戒律,非为保命,不可取人性命。
初时秦观禄与晏照玄处处留情,怎奈对方招招夺命。
激战中,晏照玄为保护功力尚浅的易枕清,硬抗四名杀手合击,右胸被一记阴险的袖箭射中,他闷哼一声,动作一滞。
眼前杀手乘机行事,手中长刀趁机向他挥去。
“师兄!”易枕清怒目圆睁,猛地将手中长剑脱手掷出,直贯杀手心口。
同时脚下发力,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扑向晏照玄,来不及多想,扳他肩旋身,险险格开那索命一刀。可刀尖擦着她的手臂划过,一股尖锐的剧痛传来。
她顺势擒住那杀手因格挡自己飞剑而支出的手臂,身体借力腾空,这一年与晏照玄晨昏苦练的每招每式,此刻在脑海翻腾,肢体间自有记忆苏醒,双腿凌空连踏飞踢。
“砰砰砰!”
沉重的踢击狠狠踹在杀手的胸口和面门,那杀手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秦观禄手腕翻转的每一剑都带起血花,然自身亦伤痕累累,左臂一道刀伤深可见骨,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动作已显凝滞。
晏照玄更是惨烈,他右胸方才因被短弩射穿,伤口周围泛着诡异的青黑色,嘴角不断溢出黑血,全靠一股意志支撑,但步伐已踉跄不稳。
易枕清手持长鞭,奋力逼退对方杀手,余光瞥见二位师兄惨状,一时心焦如焚。
倏而飞来一记弩箭,直直向易枕清背后射来。
秦观禄双目怒瞪,强提最后一口真气,拼尽最后力气掷出长剑刺向那放箭人,转身为易枕清生生挡下这一箭。
易枕清闻得血肉穿透之声,回眸恰见秦观禄喷出一口鲜血。
终于,杀手几乎全军覆没,仅剩一个重伤的领头者,捂着伤臂,亡命遁入雨夜密林。
“秦观禄!”她厉声疾呼。
晏照玄再也支撑不住,手中长剑脱手,重重跪倒在泥泞中,毒血混着雨水从他口中不断涌出,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秦观禄踉跄着想去扶他,却牵动伤口,眼前一黑,也直挺挺地向前栽倒,重重摔在泥水里,彻底昏死过去。
“师兄!”
易枕清扑到两人身边,浑身冰冷,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
*
易枕清不知怎么把两人拖到路边草棚下的。
她抖着手去探他们的鼻息。
都还有气。
但晏照玄气若游丝,箭毒发作得更早。秦观禄虽昏迷,呼吸倒还平稳。
她颤抖着从怀中贴身小袋里,掏出一个青瓷瓶。这是出门前爹塞给她的九转还魂丹,还嘱咐她此药贵不可言,只此一颗,号称能在阎王手里抢回半条命。
易枕清浑身发冷,绝望像水一样漫上来。
上一世,晏照玄就是为了救她爹,在擂台上被秦观禄一记长枪横穿而死,那一幕如同梦魇,不敢曾忘怀一刻。
而眼下,晏照玄身中剧毒,命悬一线……
至于秦观禄……
易枕清的目光痛苦地扫过那张即使在昏迷中也依旧英挺、此刻却毫无血色的脸。
滔天恨意与过往记忆轮番撕扯着她。
颤抖的手握着药瓶,目光在两人之间痛苦地游移。
前世他们定也被派出来夺过账册,却从未记得伤得这般重……
全是为了护她。
易枕清死死咬住嘴唇,胸口发疼。她太蠢!太自以为是,太自不量力!这种涉及生死的事上还只知任性,不顾大局!成了他们的负担!
是她这个变数,这个多出来的祸害,拖累了他们。
她不能让他再死一次!绝不!
最终,她猛地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混合着雨水滑落。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决然。
“师兄。”
她跪倒在晏照玄身边,用力拔开药瓶的塞子,倒出那颗药,毫不犹豫地递到晏照玄嘴边。
晏照玄恍惚中睁开眼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偏过头,眼神涣散却异常固执,“给……给大师兄……他……伤重……”
“休想!”易枕清几乎是吼出来的,泪水汹涌,“你必须吃!我的东西我说了算!”她试图强行掰开晏照玄的嘴。
晏照玄死死咬着牙关,用尽最后的力量抗拒着,苍白的脖颈青筋暴起。
看着晏照玄那固执的眼神,易枕清心如刀绞。
“好,你不吃……”
易枕清眼中闪过一丝孤注一掷。
她猛地将那颗珍贵的丹药含入了自己口中,下一秒,在晏照玄惊愕放大的瞳孔中,易枕清俯下身,毫不犹豫地、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决绝。
就在此时,暴雨奇迹般地停了。
乌云散开些许,惨淡月光透过枝叶缝隙洒落。
秦观禄的意识还在无边的黑暗中沉沦。
他好冷。
他看到一个男人站在冰窖,手中攥一只药瓶,面色晦暗,身旁立着一位穿武将官服的男子。
秦观禄走上前去,发现那男人,竟是自己。
不,应当是数十年后的自己。
他看到自己的眼角已生细纹,对面赫然是銮仪卫杨朔。
秦观禄看到几十年后的自己打开了药瓶,不疾不徐吃下了那里面的药丸。
片刻功夫,他便看到那个年长的秦观禄因毒发之痛蜷倒在地,五指却死死扣住腰间的狮头金铃。
金铃?那不是风儿的吗?
虚空中的秦观禄心头猛地一揪。若这真是数十年后……那风儿去哪了?
他无能为力地看着几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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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的自己脸上痛苦地狰狞,那是似被烈火焚烧、又似被寒冰刺骨的剧痛。
“秦大人走好。”杨朔转过身去,似是不忍再看下去,“必让您与尊夫人……同穴而葬……”
虚空中的秦观禄呼吸一滞。
令夫人……是风儿吗?她……她那时过世了?
躺在地上的秦观禄吐出一口黑血,手中紧紧攥着那枚早已失去光泽的狮头金铃。
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属于她的念想。
“为官者不得善终,只怪自己眼拙跟错了主。若有来生,秦大人定要择明主而事。”
杨朔面壁而立,徐徐低声道。
“风儿……”
地上的人唇间溢出一声气音,泪滑过鬓角时,眼皮重重沉下。
彼时,一滴晶莹的雨水,从头顶稻草棚坠落,不偏不倚,正正滴落在尚处昏迷的秦观禄的眉心。
秦观禄猛地睁开了眼睛。
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却与方才鹤顶红席卷全身蚀骨挖心的痛有些不同。
他的睫毛轻轻一颤,血腥混着泥土味冲进鼻腔,一时间有些恍惚。
不应该是在冰窖吗。
秦观禄转动着僵硬的眼珠,迟疑地看向这看见暴雨初歇的夏夜。
然后,他的目光,最终落到那个侧对着他跪着的身影上。
月光下,少女的侧脸沾着血污和雨水,却掩不住那熟悉的轮廓。
那是……
他的瞳孔微微一颤。
是他之魂牵梦绕。
是他之刻骨铭心。
是他之悔不当初。
是他之痛彻心扉。
是他死到临头都忘不掉的……风儿。
她还活着。
活生生的,就在眼前。
心头远远地有潮汐泛起,裹着小小的浪花,一点点聚集,一点点变大,渐渐翻成浪,越卷越高。
最后轰然化作滔天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把伤痛混沌全冲散了。
他有多少年,没有见过她了。
指尖僵硬地在掌心逐一轻点,先帝四十七年她香消玉殒,如今是新帝登基元年……
十六年,是十六年,没错。
她仍是月光般的少女模样,而自己早已被岁月磨得粗粝,却是一个粗糙不堪的中年男子了。
他忽然局促起来。
这是梦吗。
或者,是黄泉重逢。
就当幸福的微笑将将浮上他的嘴角,下一瞬,他清晰地看到,他日思夜想的风儿俯下身,将唇贴上了另一个男人的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眼底的光,像被冷水泼灭的炭火,嗤地一声,暗了。
“噗——”
一股无法抑制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头。
秦观禄眼前一黑,一口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
他死死地盯着那相贴的唇瓣。
轰——
现世十七岁的少年意气与前世三十八岁的风霜刀剑,在如今这具身体里疯狂撕扯缠绞、融合。
雨后的寂静官道上,只剩下易枕清渡药的细微声响。
柔软而温热的触感,带着少女特有的清甜气息,晏照玄只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大脑一片空白。
他忘记了反抗,也无力反抗,只能被动地感受着那温软的气息渡入口中,涌过喉间,带着颤栗,流向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