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汉子面面相觑,嘟囔着将木棍砍刀堆在墙角,倒像是一群被缴了械的孩童。
有些曾经认得边月的,便搭上前来问东问西,什么小狗儿去哪里发财了,这些年怎么没个消息之类的。
还有些年纪小的,刚和着二狗他们混,自然不认识边月,便和熟识的哥哥们打听。
这才知道,这小狗十多年前就在这里混了,是乞丐堆里的老人了,和二狗哥还是结拜兄弟呢!
慕子书看着这阵仗,正向和边月问些什么,衣袖却被边月拽了拽,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别说我们的事。”
话音未落,二狗已一把勾住她脖子,往酒楼里带:“走走走!城西‘醉仙居’的酱牛肉堪称荆州一绝,老子攒了三个月银子,就等着今天!”
醉仙居的二楼雅间里,店小二刚把三坛女儿红搬上桌,二狗便迫不及待地撕开油纸,酒香顿时弥漫开来。他仰头灌了一大口,辣得直咧嘴:“痛快!小狗子,你可得多吃点,当年你瘦得跟猴儿似的,老子看着都心疼!”
边月任由他絮絮叨叨,一句句的回着他。
二狗挠着后脑勺打量慕子书,见他文质彬彬的模样,咧嘴笑道:“这位公子看着面生,是小狗子的相好?”
边月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抖,慕子书斜睨她一眼,轻咳一声,故意逗道:“二狗哥好眼力,我是她的相好。”
他正色道:“在下慕子书,见过二狗兄。”
“啥兄不兄的!我不凶。”二狗大手一挥,“既然是自家兄弟,就叫我狗哥!”
“那狗哥好。”
二狗将啃得干干净净的牛骨头“啪”地拍在桌上,油乎乎的手指狠狠戳了戳边月肩膀:“小狗子,当年你到底去哪了,一句话没留,我可担心了!”
他说得动情,眼眶泛红,哭声让邻桌食客纷纷侧目。
边月夹起一片颤巍巍的牛肉,瞎编道:“当年我被人贩子拐走了,在黑屋子里关了三天三夜。”
她垂眸搅动碗里的热汤,氤氲水汽模糊了眼底翻涌的往事,“后来他们见我机灵,就就留着我做事。在那儿学了不少本事,也有了些门路,后来趁着月黑风高逃了出来。”
其实边月说的也没错,知忆可不就是人贩子,自己干的也确实不错。
狗夹着一块酱牛肉的筷子悬在半空,忽然用袖口抹了把眼角:“狗日的人贩子!”
二狗不疑有他,完全没怀疑小狗儿怎么在一百多个乞丐里被拐走的。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溅在酱牛肉上,“早知道该把城西当铺的瘸腿老七揍死,他明知道人贩子的路子!”
边月往他碗里添了酒,声音放软:“都过去了,我在北边学了些营生,这次路过荆州,无论如何都要带弟弟回家。但我是逃奴,得快些回家,就不能多留了。”
二狗挠着脑袋,“管他北边南边!小狗子你记住,只要你一句话,老子带着兄弟们把天捅个窟窿!”
他的豪言壮语惹得满座哄笑,却没人注意到边月藏在桌下的手,正死死攥着衣角,将布料绞出深深褶皱。
她伸手夹了块肉塞进二狗碗里:“等把弟弟送回老家,改日我带着好酒来谢你。”
酒楼里突然急急忙忙跑进了一个人,东张西望的,瞅见了二狗后,就急急的过来,把一个小木盒递给了二狗。
二狗挥手让滚他去一边喝酒,接着看着边月鬼兮兮的说:“小狗儿,我有样好东西给你!”
二狗用油腻的袖子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推开木盒,一枚玉坠子泛着温润的光。
边月瞳孔骤缩,这...
当年,她为了给二狗治刀伤,将这并蒂莲坠子的一半当了,当时她还想,这东西和她还真的有缘,怎么扔都扔不掉。
“小狗儿,你瞧!”二狗得意地晃着小坠子,脸上的红和身上的酒气盖也盖不住,“当年你突然拿出这么多银子,老子就觉着不对劲。后来去当铺打听,才知道你当了爹娘留的信物!”
他粗糙的指尖抚过玉坠,忽然红了眼眶,“老子天天蹲在当铺门口捡破烂,攒了五六年才把它赎回来,你说你,这么重要的东西咋能随便当呢!”
边月喉咙像是塞了团浸水的棉絮,发不出半分声响。
二狗发着高烧还护着她不被流民抢走窝头,自己却受伤晕倒在雪地里。为了请大夫,她当了这枚坠子,换来的碎银还没捂热,就给了大夫。
“狗哥......”边月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
二狗却大大咧咧地拍着她肩膀,“打小就说你是投错胎的少爷!你爹娘指不定在哪儿盼着你呢!等这事完了,去找他们吧,二狗儿没爹娘,小狗儿可以有。”
边月看着二狗这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和流里流气的样子,可见这些年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这坠子当年当了不少,是死当,想必赎回来花了不少银子,这些银子做什么不好,为了当年这么一份情义,硬生生的赎了回来。
这么多年,经过辔方城试炼的摧残,边月早就没有半点人味了。
在她眼中,什么朋友不过是虚妄的称谓,是利益交织下临时结伴的同僚罢了。
平日里看似亲密无间的相处,不过是为了在这残酷的世界里互相利用、彼此依存。
所谓的情谊,在生死面前,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一吹即灭。
连她自己也不过是一具在需要时就维持自己笑容的人偶罢了。
“谢谢你,二狗哥。”
“可这玉坠子,当年已经有人替我拿回来了。”边月低声说道,可二狗听见了,激动道:“咋回事,这是假的,老东西骗我!”
说罢,就要去找人家算账,边月拉住他,扯出了一个还算安定的笑容,“是真的,只是它是...另一个,我们中计了。”
“啊?”二狗有些懵,他还没反应过来,酒楼里突然冲进来一群人,看衣服样子,那是江家人的衣裳。
酱牛肉的香气混着女儿红的醇厚,在空气中交织成一片温暖的气息。
可这股暖意还未散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从楼梯口传来,打破了屋内的欢腾。
“让开!”
一名身着深蓝绸袍的中年男子率先踏进雅间,身后跟着三名少年,皆是江家子弟,江心舟、江心云等人。
他们神色各异,但无一例外,目光全都落在边月身上。
而那名中年男子,则直直地看向她手中的木盒。
江景休。
二狗看见来人,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骂:“哟,这不是江二老爷吗?怎么,大晚上的还跑来吃酱牛肉?”
可他话音未落,便察觉到气氛不对。
江景休没有理他,只缓缓走近,眼神复杂地落在边月脸上。
他看着她许久,才低声开口:“月儿,你终于回来了。”
不是问句,而是陈述。
边月没有起身,也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慕子书警觉地站起,挡在她身前,看着眼前乌泱泱一群人,满心疑惑。
“我是你的父亲。”江景休答得平静,语气却透着压抑多年的痛楚与温柔,“你还记得爹爹嘛。”
原来是认亲?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
连窗外的风都停了。
边月望着他,良久,才缓缓开口:“你说什么?”
“我说。”江景休看着她,眼中泛起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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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当年我与你母亲遭人算计,不得不将你们送走。”
江景休拿过那坠子,指着它说,“你看这个坠子,是一对的,你还记得吗?还有一个的,在你娘那。”
江心柳的折扇应声而断:“边月妹妹,二叔这些年从未放弃过寻找你,可算是找到了。”
这说来,就是一个佳人才子被迫分离的狗血故事。
当年江景休与月娘母女遭人追杀,江景休不得不引开追杀的人,与月娘分离,没想到这一分开就是永别。
当年之事过后,他一直在找月娘母女,可三年后得到消息,月娘被另一行人追杀,已然香消玉殒,孩子被一家农户收养。
但农户一家因为旱灾兵乱逃荒,不知所踪。
月娘死之前一定和他们说过孩子的身世,遇此劫难定然会前来荆州找江家庇护。
江家派人在流民前往荆州的路上去寻找,却没有消息,只带回来一个叫做心月的孩子,也就是江心月。
一年后,当铺老板收了一个坠子,仔细辨认后才发现是江景休一直派人找的信物,可还没等坠子送到江家手里,在路上就不翼而飞了。
等江景休带人赶到时,乞丐堆里已经没有边月的身影,后来江景休只能等,等边月再回来找她所在意的这群小伙伴,他也将另一个坠子作为诱饵,放在二狗身上。
因为二狗还坠子的对象一定是他的女儿,江边月。
这一等,就是十年。
边月一听,作恍然大悟,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们,眼里蓄满了泪水。
江景休俯下身来,伸手抚向女儿稚嫩的脸庞,擦去她的眼泪,与回忆中那个吱吱呀呀学话的孩子重合,她长大了,月娘,我们的孩子长大了。
“你姓江,叫边月,你还记得吗,当时你一下子就就抓了这个名字,小手拽着不肯松手,胖嘟嘟的。”
“我不记得了,没有人告诉我,我爹娘不是我爹娘...”边月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景休一把揽住,低声安慰,“没事了月儿,都过去了,不用去想,都过去了。”
“可娘。”边月顿了顿,声音微哑,“她不在了。”
“我知道。”他点头,“可你还活着,我也活着。我们还有家。”
边月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那枚玉坠子,指尖轻轻摩挲着莲花纹路。
它不是假的。
它是真的。
她也不是孤儿。
她是江家的女儿。
不过太晚了。
二狗听得一头雾水,挠挠头:“啥?你是她爹?”
他看看边月,又看看江景休,一脸不敢相信:“天啊,小狗儿你真是千金大小姐,你发了!对了,你也不用做逃奴了,江家一出手,你先前那主家不是得乖乖送上你的身契。”
江心舟眉头一皱,问道:“什么身契?什么逃奴?”
“当年小狗是被人贩子拐走了,如今才逃回来了,要不然咋十年才回来。”
边月有些无奈,也有些轻松,好了,不用编了,这家伙已经帮自己说完了,她也懒得在重复一遍了。
她推开身上这个有些难以形容的父亲,叹了口气说道:“都过去了,如今我们一家团聚才是最重要的,今晚我设宴,好好招待诸位。”
边月非常自然地向他们一一行礼,语气平静得像是在拜见一个久未谋面的亲戚。
她先是对江景休行了一礼,“父亲。”
“大哥、二哥、三哥。”她说着,目光依次扫过江心舟、江心云、江心柳。
她认了,没有过多言辞,过多煽情,还抢走了江家人原本要说的话,先入为主的当起了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