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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一脉相承

作者:蜀南乔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陛下,臣以为万万不可!”方邑尘容色微动,拱手建言,“大王正为德妃服阙守孝,此乃人伦大节。若以公务夺情,强人以悖逆孝道,于礼不合,于法亦不容!


    李槿年未料方邑尘会为自己说话,悦然望向他,颔首赞声:“然也!”


    他十岁就在陛阶前值卫,日日与这位常参官见面,虽不曾说上话,却也谈不上生疏。


    此官面容清瘦,眼睛不大,眼神却锐利似箭,在朝堂上言语不算刁钻,却有股死搅蛮缠的愣劲。


    李明宇瞪向李槿年,又睨向方邑尘:“人伦大节?方邑尘,你那独子三载寒暑、昼伏夜潜录下此簿,居功至伟,你不着急寻他下落,偏偏为这个闲人说话,你可也有为父之道?”


    “回陛下,他一入京华便溺于秦楼楚馆,与浮香阁花魁私相授受,管教不听,反倒求臣许纳。”方邑尘拱手未收,吸气一默,神色黯然又道,“臣于三年前,便与他斩断血脉,终身不复相认。”


    两个凉薄人,互指对方凉薄……


    同被凉薄对待的“闲人”李槿年,坐不住了,将簿子递到方邑尘面前。


    “方台端,有劳翻至录簿最后一页。此页字迹潦草,似是仓促录就。月凤娘子嘱令郎誊录立还,他一去浮香阁却杳无音讯,只怕凶多吉少!”


    宋梨花说,她复见方思齐时,见他面毁腿折,已是受了一番折磨。


    本以为送到信后,方邑尘会立时动身搜救,未料两日过去,方邑尘作为方思齐之父,竟然无动于衷?


    方邑尘满眼强硬之色乱了一乱,急急翻至最后一页,聚敛双眸反复阅览之后,青黄的脸渐无血色。


    “臣乍见簿子,见满簿皆是蠹民梗政,贪赃枉法的蛀虫,唯独忽略了、”将簿子一阖,搁上画案,方邑尘喉结艰涩两滚,“唯独忽略了臣那孽子……之安危。”


    李明宇将李槿年望了一眼,冲方邑尘冷笑:“所以,方邑尘,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惭愧!臣这就去浮香阁,寻他下落。”方邑尘后退一步,拱手深揖,“若无他事,臣先行告退。”


    “台端且慢!浮香阁乃长安首屈一指的青楼,养着不少打手,只怕私下还与各处勾连甚深。台端若贸然独自前往,恐遭不测。”李槿年抬手冲方邑尘虚虚一压。


    又起身向皇帝肃然一揖,“方公子为社稷涉险,方台端乃国朝栋梁。臣斗胆恳请陛下,速遣金吾卫封锁浮香阁,一则寻人,二则取证。”


    李槿年唯独没挑明的是,在浮香施暴之人,当为晋王李玉烛。


    虽皇帝未提,方邑尘未提,想必二人心中,大抵清楚。


    李明宇略一沉吟,振声下令:“冯喜,持朕口谕,随方台端前往金吾仗院调兵。方台端所需人手尽数拨付,不得有误!”


    “谢陛下隆恩。”方邑尘声音微颤,拱手朝皇帝一揖,又朝李槿年动容一揖,随冯喜急匆匆离去。


    偏殿唯余父子二人。


    李槿年清咳一声,走到皇帝面前,堆笑满脸拱手:“陛下,儿臣请辞。误了好几日祭典,儿臣现就回玉清宫,为阿母补上。”


    “儿臣?少在朕面前装这孝子贤孙。”李明宇正想着方邑尘的事,闻言转身将他望住,“想溜?这些案子,你是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


    李槿年将牙关一咬,胸口郁气复积。


    他本无心皇位,更对这朝廷、这江山无半丝贪念。


    若非要追查毒害阿母的凶手,要藉琅琊王家之势……这场与云阳县主的婚事,他断不会应。


    他才与宋梨花在那方小院,过了三两日,尚未体味够与她之间的“温存”,便又要做皇帝的走狗,他心头哪能耐烦?


    心头不悦,他说出口的话,自然不中听。


    “陛下执掌江山二十余载,却要赖我一人查缺补漏,岂不可笑?臣不信,陛下除了这个方邑尘,便无人可使,无人可信。”


    “朕想用谁,便要用谁,”李明宇眉疏眼淡地看着他,“你若不欲为朕所用,朕索性就不折腾了,放手任晋王上位,也省了这许多麻烦。”


    又威胁他?李槿年冷声:“这千疮百孔朝廷,原是一副空篓子,臣也稀罕不起来。”


    “你不稀罕?那朕就明日下旨,册封晋王为太子。””李明宇抵近他一步,看着他语气淡然,“不过,朕听说,你阿母逝前,朱贵妃数度夜探玉辰观,密会你阿母……”


    “你想说什么?”李槿年眼眸霍地一张,促声打断,“又想暗示什么?”


    “你想听?”李明宇蔑然转身,昂首悠声,“那就替朕办好差事。待大局全定,朕自会亲口告诉你。”


    “你知道害我阿母的凶手是谁?”李槿年目眦欲裂,“打小被你拿阿母胁迫,今她死了也不放过我……李明宇,你够了!”


    “不够!”李明宇略微将脸一侧,斜斜睨他,“想要朕的江山,或者说,想要替你阿母报仇,却既不想出力,也不想劳烦,哪有这么大的便宜让你捡?”


    李槿年气得双拳紧握,眼眸悄然转红。


    闻听背后喘气声粗重,李明宇头也未回,自顾自指派。


    “我已命人,连夜将簿子誊了几份,这一份你就带回去。涉事官员太多,若要一一查办,非短时之功能就。你就先从刑部侍郎,和吏部尚书查起。”


    李槿年置若未闻,咬牙幽声:“若我做了太子,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杀朕之前,你先得将刑部侍郎拉下马。若他在位,任你想杀谁,都砍不下去刀子。”


    李明宇冷笑。


    “另外,朕手里压着一批清廉忠直的小官,你还得将吏部尚书拉下马,给那些小官们腾出位置。若他在位,升迁者尽皆贪蠹之辈。”


    李明宇负手昂头,补足全话。


    “怕你手里无人,朕将枢密院拨给你使。只两个枢密使,一个在益州为你追凶。一个去了乌蒙边境,搜捕那个乌蒙马匪。”


    “你看,”李明宇转身望向他,将手搭上他的肩,含笑一按,“朕也是心疼你的啊!”


    李槿年气得将拳头捏了又捏,竭力控制掐死皇帝的冲动,咬牙也笑:“可是要儿臣,三跪九叩,谢主隆恩?”


    “父子之间,就不必客气啦!”


    李明宇拍了一拍他的肩,踱去落地轩窗边,在美人榻上提袍释然一坐,惬意唏嘘。


    “这两日怎的了?肃清贪蠹乃朕多年心病,苦于无从下手,那簿子便送到了朕的眼前;那个罗鸿远,朕倾慕其才,数次延请皆被回绝,今日他却主动请官……朕的困厄,莫不真要到头了?”


    厌看皇帝志得意满之态,李槿年霍地转身,本想挥袖而走,却闻提及罗鸿远。


    他当即止步,恼然回望皇帝:“他竟然请官了?赐他何官?”


    李明宇双掌撑于膝上,手指在膝盖上,缓缓敲着思量。


    “国师,他不做;太史令,他不当。偏偏要在太史局下,做个小小的保章正。说是要为朕观星望气,预卜国运之吉凶。还求朕,许他久宿于观星台。”


    李槿年脸色倏地一沉。


    罗鸿远舍弃自由之身,入职为官,自然非是贪那点微薄俸禄,可他所求为何?


    不宿玉清宫,偏宿观星台,又欲何为?


    玉清宫尚能在节庆之日,许百姓出入焚香祷祝;寻常日子,官贵之户,也能时常进观消遣,赏风光美景。


    观星台,却非官员莫能入。


    王裕英的信,是由宋梨花亲自送到罗天师手中……国色芳华的云阳县主当前,难不成,罗天师想要避嫌、避见?


    既然要避嫌、避见,从长安遁走即可,何必多此一举,入朝做这芝麻小官?


    这近不近、远不远的两个人,同处一城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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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相见,罗鸿远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皆道罗天师仙姿逸貌,”李槿年心头烦乱,朝皇帝望去,“可是当真?”


    “朕还以为,罗天师必是个清冷古板之人。未料,他笑容浅柔,声若落泉,清灵灵的眼睛能一望到底,不染一丝杂绪……”


    李明宇阖目,想着罗鸿远在朝堂上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感喟不已。


    “若是去掉面上三络如漆美髯,年过四旬之人,精皮健肉堪比二十八儿郎。只他美则美矣,却不令人心生狎昵;至柔至纯,眼神使人如沐朝阳……真谪仙人也!”


    “臣,告退!”


    李槿年再不耐听,敷衍了事一拱手,转身朝殿外走去。


    在殿门口,他冷不丁止步,又奔回殿内,提袍叩首:“求陛下开恩,将我那些苦命亲卫,尽皆放了。”


    皇帝接住小内监递来的参茶,悠然呷了一口递还,道了声“凉了”,才向他撑肘俯身,神情鄙夷。


    “你打小是土匪性子,招去身边的亲卫也都是土匪。尽都冲朕摆出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朕是打也打过了,刑也刑够了。你不领走,莫不成,还想留着在朕这宫里头,熏得朕满宫秽气?”


    李槿年羞恼抬眸,将皇帝瞪住……他嘴贱舌毒的性子,怕就是这皇帝老儿传给他的!


    咬牙忍了一忍,他冷声:“谢陛下。另外,陛下要臣彻查簿上涉事官员,玉清宫再不方便久宿。臣奏请搬离。”


    李明宇刚刚接过内监递来的热参茶,闻言将茶盏一搁,起身抵足他额首前,幽声冷问:“王府尚未落成,你待搬去何处?”


    李槿年惦量须臾,正色道:“既是秘查,自然不便透露行踪住处。最好,连陛下也不知道。”


    “嚯,竟能如此谨慎?”李明宇朝他俯首,“朕若不知你行踪住处,往后去何处找你?”


    李槿年将眼帘一垂,又抬眸一望:“陛下只需外对宣称,我依旧宿在玉清宫为阿母守制。依旧由我亲卫,代我顶替在玉清宫。若有旨意要传,向他们宣召就是,他们自然会来告诉我。”


    “你去的哪家青楼?”李明宇半笑不笑看着他,“她叫什么名字?”


    李槿年被皇帝问得茫然:“什么青楼,什么名字?”


    “几日连夜外出,你不是去花街柳巷逍遥?”李明宇定定睨他,“少同朕装神弄鬼,说!”


    李槿年眼眸躲闪,答非所问:“且不说玉清宫的人,就算这皇宫之内,若臣讲了行踪住址,陛下能否保证,不会有人走漏臣的行踪住址?”


    李明宇见他眼神躲闪,忽地想起什么,一把揪住他的领子问:“你可是,有喜欢的女人了?”


    李槿年眼皮一颤:“陛下所言何来?”


    “朕还不了解你的性子?连番夜不归宿,却道观民风、闻烟火……你在何处藏了女人,可是夜夜颠鸾倒凤,忘乎所以?”


    在梁陵时,冯喜曾向他奏禀,汉中王怀纳女子小衣,视若珍宝……


    “没有!”李槿年脸耳涨红,扒落皇帝的手,羞恼诤声,“我正守制,休得辱我清白。”


    李明宇走去画案,将簿子拿过来,扔到他面前。


    “回去再看看这簿子,江南三地观察使,本出甘陇军户,为琅琊球王之旧部,近年却与朝官多有牵涉。”


    “那又如何?”李槿年恼问。


    “如何?”李明宇气息微乱,手指窗外,“朕布了二十五年的网,就指望今年收网捞鱼。三地观察使若此际生乱,朕这棋盘便也乱了。能稳住棋盘者,唯琅琊王王滕。”


    李槿年气笑了:“拿他稳住棋盘就是,我不过是搬出去秘居,何必如此大反应?”


    李明宇将头俯近他,一字一句:“寻花问柳可以,若你私藏女人以至婚毁,失了琅琊王的信任,朕莫说不饶你,连你私藏的女人,定也一并处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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