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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青梅竹马

作者:蜀南乔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楚昭宁一夜辗转难眠……


    在四处谋生、筹钱开坊遥遥无期,与做蒙师五年、顺利攒下一笔开坊钱之间,两相抉择,自是在杜府的好。


    不到十日,她就爱甚晏清朝那张纯真的小脸。小人儿眼里那殷实的眷恋和爱意,纵然非他母亲,她也深感浓染。


    若她去后,晏靖朝会否将那破损陀螺复又日日抽打,数着怎么也数不清的数目,哭盼“娘亲”再还?


    想到那一幕,她心脏揪得生疼,就要定下决心时,脑中又闪过晏二公子咄咄逼人的脸……惆怅一叹,她扯被盖住了脸。


    一夜半梦半醒,窗外天色才刚放亮,她就起身梳髻着裙。


    候在外屋的婢女听到动静,推门进来禀奏:“娘子今日要去大宁坊,主君已吩咐好马夫。娘子用罢早膳,马夫送你过去。”


    她赶忙笑辞:“不必,我自己走着过去就是。”


    婢女微愕,却颔首应道:“那我回头奏禀复主君。”


    她草草吃罢粥菜,将纳在袖兜内的锦囊反复掏出看了几遍,心头稳了,这才由婢女带着出府。


    匆匆走在杜府门外的阔街上,本想找人问问琅琊王府邸址,奈何坊间行人稀少,车马皆华,她逡巡不敢上前。


    走出阔道至大道拐角处,她见道侧停着一辆半旧犊牛,辕驾上的赶车人布衣麻靴,正抱鞭打盹,瞧着像是寻常百姓。


    她心下稍安,这才鼓起勇气上去问路。


    尚未走近,打盹的车夫就睁开了眼,直勾勾盯着她看。


    走近后,见车夫是位年轻男子,她脸上绽开笑意,叉手施礼:“有扰小哥。赶问小哥可知琅琊王府何处?”


    年轻车夫神色犹豫须臾,扭头回望布帘密遮的牛车车厢,车厢内响起个陌生男音:“在朱雀大街东面的安仁坊。”


    她面向一转,冲车帘叉手一福:“谢郎君知会。”


    待她兴冲冲越过犊车走远,犊车侧面布帘一挑,露出个年轻面孔,摇头失笑:“卑职彼年在汉中为匪,潜进城里采点都没这么紧张过。”


    赶车的年轻汉子在辕驾出声:“人已走远。大王,可是要追上去?”


    李槿年阖着双眸,紧捂嘭嘭狂跳的心,轻声:“追上去,远远跟着就是。”


    方才眼见她走出杜府,他本就揪紧了心,定定看着她直勾勾走过来,还道被她识破……原是问话!


    宋梨花,只怕是去琅琊王府送信——那就让她去送!


    王裕英与罗天师暗通曲款,私相授受,再不好不过!


    一年后,他齐哀杖期结束,就便与王裕英大婚典成,他不碰她,她也不会惹事生非。


    待他做上太子,取李明宇而代,找个借口将她发落,任她与罗天师相携天涯海角,他便不会愧疚,反倒是成人之美!


    覃原挑帘望着外面,忿忿不平:“一个商户而已,这处宅子就将近三百亩地,比大王的汉中王府大有四五倍,好生阔气。听说,他平康坊的宅子更大。”


    李槿年睁开血丝遍布的眼眸,动容须臾,轻叹道:“守金山银山而活的可怜人罢了!”


    据覃原昨日查来的底细,他方知杜枕山与琅琊王王滕,有着血海深仇。


    十多年前……


    杜枕山岳丈晏知鹤的好友、前任司农寺卿东方柏,查处王滕姻亲、益州节度使刘同宣霸占盐井一案时,被手下主簿、今时的司农寺卿刘仁美举告。


    刘仁美告状东方柏“倒卖库粮”,贪墨数目巨大,且罪证确凿,东方柏阖家因此被皇帝流放岭南服役。


    半年后,东方柏与妻累病而亡,幼女饿死棚屋,二子死于矿难。


    晏知鹤除却是东方柏挚友,两家长子长女还曾结下娃娃亲……闻噩大悲,在朝堂为友鸣冤申屈,怒骂琅琊王联手刘仁美构陷东方柏。


    因晏知鹤无凭无据,污蔑朝官,被皇帝罢官免职。


    此后,晏知鹤开书院办学,以笔为刀,著文四处宣扬王滕罪行,埋下祸根。


    五年前某夜,晏知鹤酒后在宴席上痛骂王滕、王皇后兄妹,归家途中,晏家父女二人被王滕手下恶奴当街拦下殴打。


    晏知鹤当场身亡,其女、杜枕山之妻晏云卿,彼时身怀六甲,重伤抬回府后不治身亡,一尸两命。


    同行的幼子,被晏云卿护住侥幸生还,却受惊骇,痴傻至今。


    杜枕山闻讯从江南疾驰而归,泣血状告三司直至御前,然终究冤沉海底,不了了之。


    昨夜他亲召秦知观问话,方知杜枕山来玉清宫除捐粮献物,更是经秦知观引荐,托请罗天师救治其痴儿。


    闻后,他心头难受了良久!


    可一码事,归一码!


    昨日,杜枕山下跪迎驾时,竟还敢悄然与宋梨花两手紧牵……就是在挑衅他!


    覃原一直挑帘外眺,眉眼凝固良久之后,手指前头低声:“大王,杜府旁边的巷里出来一辆马车,越过我们跟在娘子后头,瞧着可疑。”


    李槿年自思绪里回神,凑头顺着覃原手指一望,果见一辆青毡马车不急不徐,遥缀宋梨花身后。


    见她缓下,马夫勒缰缓下;见她快走,马夫打马跟上……看得他浓墨刀眉缓缓拧紧。


    “盯紧它,若是进了大街还跟,即刻将其截下!”


    -


    入京将近半月,楚昭宁却是头一回在长安城里,走这么远的路。从杏园坊至朱雀大街,花了她一个多时辰。


    她向一位老丈问罢琅琊王府方位后,未行几步,身后突然传来嘈杂的吵闹声。


    回首一望,见一辆青毡马车撞倒一个年轻男子,被年轻男子的同行伴当气势汹汹拦下,车内四人跳下马车骂骂咧咧,两伙人开始推推搡搡……


    五毒之月,日头炽热,人也燥了起来。


    她摇了摇头,收回目光,抬袖拭了拭下颔的汗接着赶路。琅琊王府所在的安仁坊,就在前头百丈之余。


    进入安仁坊后,她又一路问到琅琊王府,未近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王府气派的乌头门前是一片宽阔广场,广场紧邻大街边沿处,摆着数丈朱漆栅栏,将大街上往来的车马行人远远隔开。


    栅栏内,左右各有廊房一顶,各列戟架一排。戟架上所插虎头彩幡迎风招展。持戟竖枪的府卫甲胄齐备,列队护卫在戟架前,足有二十人。


    且莫说闯进这道隔人的栅栏,便是进去,她又怎好通过那些威势逼人的府卫,进到王府向县主送信?


    在益州时,她送香去县主府邸,无信无牌,向来是由姚女官在府门外接引,方得入内。


    眼下她想进到这威势压人的琅琊王府,无人接引,亦无手信、腰牌,便抖胆上去请求引见,拂难如愿!


    沿着栅栏边缘,她才走了一个来回,就被那些府卫齐刷刷盯上,好似敢再进一步,就要取弓搭箭射来。


    她吓得转头就要远离,迎头却驶来一辆青幔乌漆平头宫车,堪堪勒停在她面前,将她的去路堵住。


    未待她反应过来,宫车前头青帘一掀,跳下个身着青襦白袍、头戴远游冠的清癯中年男子,望首朝栅栏走去,即有府卫迎来,威声喝令:“何人?”


    中年男子自袖笼里掏出令符呈去,待府卫接过,拱手回禀:“遵尚药局遣使,太医署医师赵越携徒,前来为云阳县主复验伤口和换药。”


    府卫核验令符无误,挥手示意身后伴当将栅栏搬开,又冲赵越招手道:“宫车等在外面,人进去就是。”


    赵越负手长驱直入禁区,头也未回地催:“青阳,你在磨蹭什么,快快下来。”


    车内有人爽脆应声:“来了,夫子!”


    楚昭宁紧追中年男子身影,眼红羡慕不已,恨不能化作男子腰悬的腰牌,被他携带进去。


    她叹了口气,收回目光,待要绕开马车前行,一位年轻郎君拿头拱起青幔前帘,左右两肩各挂一个药匣探出身子,不甚利索地跳下马车,在她面前偏偏倒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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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定。


    郎君所穿衣袍服色类同赵越,头挽混元髻、插子午簪,颀长的身姿松清竹秀。脸上一双极好看的瑞凤眼,冲着赵越背影憨然笑开,唇红齿白。


    他耸了两耸肩膀,耸正肩头的药匣革带,目光收回落到楚昭宁脸上,身子一震,愣在当场。


    楚昭宁心跳骤停,霍地转身——是宋青阳!


    一别三年,纵宋青阳身量如春笋猛窜,足足高了她半个头,她也认得。


    可她笃定不见的人,就是宋青阳!


    她乃朱继礼之逃妾,宋青阳又已身入公家之门,若她一朝东窗事发,定会连累他!


    “昭宁?昭宁!”见她转身要走,宋青阳探手一把就将她胳膊抓住,惊喜连声,“是我啊,宋青阳、青阳子啊!”


    大朱雀大街上,人潮汹涌,兼还有那么多府卫盯着,她不敢跑,只能转身。


    轻轻将宋青阳的手扒掉,她僵笑着道:“三年未见,你个头高了好些,我还当自己认差人了。”


    宋青阳两手合搓,眼中欣喜乱跳,看着她语无伦次:“写了三年的信,你封信未回……我今年开始跟夫子跑外诊,得了好些赏钱,打算趁此月田假回益州看你,你竟然、竟然来长安找我了!”


    随说,他眼中惊喜的水光急聚,转眼就盈盈满眶。


    “你给我写了三年的信?”


    楚昭宁水杏眼大睁,心头茫然,她不曾收到过一封信。还道是,三年前与宋青阳分别那日,将他伤得狠了……


    三年前,京中太医署赵医师回益州探亲,去青城山访友,访的正是罗天师,罗天师向其引荐了宋青阳。


    赵医师考了宋青阳半月医术,对他满心欢喜,要保举他去京中太医署上学。


    随后,宋青阳来益州找她。


    彼时,他站在她娘上吊的梨花树下,头戴皂色纯阳巾,身着淡绿道氅,神清骨秀地问:“青阳在昭宁心中,算得是什么人?”


    她语气斩钉截铁:“你我虽无血缘,但我会一直视你为亲弟弟。”


    他那双瑞凤眼霎时恼了,涩着声音逼问:“我这一走再不回来,你可是依旧不改心意?”


    她答非所问:“待你在太医署学出本事,顶着宋家子孙的名头进宫做了医官,耀了宋家门楣,也不枉外公养你一场。”


    她话音刚落,他转身就走,步子跨得分外大,快得像一道留不住的春风!


    他一走三年,封信未传,今日见他,他却说给她写了三年的信?


    “宋青阳,你在做甚,还不快快进来?”


    一声暴喝,将她思绪打断。


    赵医师一个回头,见爱徒在街沿边杵着,同个陌生小娘子眉飞色舞说个没完。


    宋青阳被催得心慌,抬袖两抹眼睛,冲她急道:“你就在外面等着我!长安城太大,你不要乱跑啊,我怕出来找不见你。”


    说完,他挎着两个药匣向栅栏内奔去,一面跑一面扭头看她。


    一不留神,他撞到一位府卫身上,踉跄稳住身子,冲那府卫憨厚一笑,气喘吁吁撵上赵越。


    赵越从他肩头接过一个药匣挎上,冷脸道:“你小子今日也是出息了,竟敢当街向陌生小娘子搭讪?”


    宋青阳耸肩正了正药匣挎带,绷了绷脸没绷住,咧嘴笑得花娇云羞:“夫子,她就是我外公的亲孙女,她来找我了!”


    赵越讶然回首朝街沿一望,见楚昭宁站在原地,面朝府门望着。那水杏眼,远山眉,鹅蛋脸……俏若芙蓉!


    “怪不得手头有点钱,就写信托人送去益州,还总捧着那个破布偶哭鼻子,原你这小青梅竟如此水灵……”收回目光,赵越一记头栗敲去,“你个好色之徒!”


    宋青阳捂头“哎哟”了一声,羞笑强辩:“夫子说什么呢!我外公临终前,要我照顾好她。”


    即将跨入门槛之际,宋青阳止步回头,冲楚昭宁挥手,眼中波光流转,望她的眼神若见远山开花,月临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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