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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圆谎

作者:秣淮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下午三点,讲座准时开始,整个过程有些催眠,导致台下许多人坐在那里昏昏欲睡。


    讲完枯燥的法条和案例分析,林清晗看了眼时间,将ppt最小化,脸上挂着亲和的笑容:“民事纠纷所涉及的大致就是这些方面,我的部分到这里就结束了,谢谢大家的耐心倾听。”


    从学术报告厅出来,林清晗去了趟洗手间,想洗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不料刚靠近洗手池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瞟了眼,池中果然有一摊血迹。


    脑中蹿出某些画面,她一时有些反胃,下意识捂住嘴。


    身后响起脚步声,恰好一个头发斑白的妇人走到她身边,见她蹙着眉,面露不适,老人抱歉地笑了笑,与她解释:“不好意思啊,这是我老头子吐的血。他得了胃癌,目前正在积极配合治疗,喉咙总是溢出血痰来。我刚急着把他扶回去,就没来得及冲水。这不,一安顿好他就立马过来清理了。”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林清晗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诚恳耐心地向她解释,忽然有点不好意思,立马制止住老人的动作:“没事的阿姨,我来冲吧。”


    打开水龙头,将池中血渍冲洗干净,林清晗冲老人道了再见,又接了一捧清水洗了把脸,困顿的大脑顿时清醒不少。


    而那段在心里尘封许久不敢轻易触碰的回忆,也就此被砸开了一道裂缝。


    过去的画面如飞蛾般破茧而出,席卷她的大脑。她忽然想到自己的弟弟,想到当年林轻晨生病,水池里也是这样一摊又一摊的血。


    林清晗迟钝地转过身,脚步忽然踉跄一下,伸手去扶一旁的墙壁,掌心却接触到一片温热。


    抬起头,周暮深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稳稳搀扶住她,面露忧色:“怎么了?是不是晕血?”


    “没有。”她摇摇头,下意识后退半步,将自己的情绪掩盖过去,“可能最近有点累,精神也很疲惫,晚上早点休息就好。”


    她轻声道:“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周暮深当然知道她在强撑,却也没点破,转移话题问道:“演讲完了?”


    “嗯。”林清晗点点头,忽地想起什么,“你没去听讲座吧?刚才在礼堂没看见你。”


    “下午病患太多,急诊科人手不够,我不能擅自离岗。”他柔声说,眉梢微微扬起,“怎么,你希望我去?”


    她耳畔微红,不自在地别开目光:“我哪有。”


    “好了,不逗你了。”周暮深抬手,宽大的掌心覆在她头顶很轻地抚了抚,想起中午她在自己面前失控落泪的那一幕,心下仍为她担忧,却又不想再提起那些事情惹她不快,想了想,说道:“回到家早些休息,什么都别想了,好好睡一觉。”


    “还有,要开心点,多笑一笑。”


    一股暖意由内而外渗透皮肤,融进胸腔,慢慢扩散开来,连带着心尖也微微泛暖。


    林清晗点点头,唇角轻抿起来,冲他笑道:“你也是。”


    -


    回到京州的第三个月,林清晗总算见到了她曾经最好的朋友高思颖。


    周六下午,骤雨将歇,天空短暂放晴。两人约在一间中式茶舍,这地方是高思颖订的,是一幢古色古香的独栋小楼,店里装潢极其考究,外围还种了一小片紫竹,很好地遮蔽了窗外刺目的日光。


    环视四周,林清晗觉得难以置信。印象中那个大大咧咧思想前卫、一向追求时尚新潮的高思颖,什么时候开始走古朴佛系风了?


    “倒也不是喜欢,”面对她疑惑的表情,高思颖解释,“我就是找个安静的地方洗涤心灵。”


    “这三个月你都经历了什么啊?”林清晗觉得她有点神神叨叨,忍不住好奇。


    高思颖化了淡妆,却掩盖不住满脸疲惫,她托着腮,原本充满活力的声音变得塌软无力:“唉,别提了,说是给新人培训,我倒觉得是在自我折磨。”


    “就那帮小兔崽子,一个个都是人精,可有主见了。我寻思着,我刚进电视台的时候可是谨小慎微、生怕说错一句话的,哪像现在的小孩,那么敢于表达,能言巧辩。”


    最后,大小姐给出结论:“总结起来就是,年轻真好。”


    “是啊,年轻真好。”林清晗被她的话触动,一时间有些暗自神伤,“不像现在,一切都被局限住了,进也难、退也难,却也不敢奢望能改变什么了,只能原地踏步。”


    听着林清晗的话,看着她眉眼中暗含的颓丧与失落,高思颖忽地与她共鸣,情绪忽然低迷,“说起来,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她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我跟薛凯分手了,和平分手。”


    林清晗没什么反应,只轻轻点头:嗯。”


    “你就这个反应啊?你就不好奇我俩为什么分手?”高思颖对她敷衍的态度感道不满。


    果真,再次低估了这个女人的无趣程度。


    “还能因为什么?你们本就不合适。况且和薛凯在一起的这半年,你压根就没走心吧?”忽然想到记忆中的某个人,林清晗浅浅叹息,“你啊,良人近在咫尺,你却不肯珍惜。”


    话音刚落,高思颖就被茶水烫了舌尖,发出“嘶”的一声:“良人?你是说夏予哲?”


    林清晗耸了耸肩,这意思是“请您自行体会”。


    高思颖摇头,佯装不在意地笑出声:“要是能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我们都是年近三十的人了,要理性一点。”


    “更何况在感情里,处于暗恋的那一方总是弱势的,我才不想那么卑微的喜欢一个人。我认定的人,他眼里只能有我,并且满心满眼都是我。”


    闻言,林清晗托腮笑了笑,点评道:“少女心。”


    见林清晗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高思颖摇了摇头:“唉,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寡淡无趣。”


    两人就这么聊着天,回忆往昔,展望未来,中途有服务生过来教学点茶和煎茶,林清晗觉得很有意思,忍俊不禁道:“现在的茶社都拓展到动手体验了?这让我联想到大的学时期的模拟法庭。”


    “你怎么张嘴闭嘴就是工作啊,你没救了。”高思颖叉了块果盘里的西瓜,忽地想到什么,咬了一口,试探着问,”对了晗晗,你回到京州工作,我表哥知道吗?”


    高思颖原本以为自己大胆提问会精准踩雷,惹得她不痛快,不料林清晗表现得相当坦然:“我已经见过他很多次了。”


    林清晗难得耐心地把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串在一起讲给高思颖听,听得大小姐满脸兴奋:“什么?这才短短三个月,你和我表哥就已经碰见了这么多次?”


    对面的人撇了撇唇:“我也没想到,我们会再次遇见。”


    “那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啊,你对他还有感觉吗?”


    “没有。”林清晗面色不改,笑道,“就公事公办。”


    高思颖晃动着杯中的茶水,声音有些飘忽:“虽然他是我表哥,虽然当初他也有苦衷……”脑中思绪翻涌,她思量了下,又改了口,“但站在一个女生的角度,不得不说,当初有些事情他确实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换做是我,我也无法原谅。”


    “晗晗,你没做错,不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永远支持你,永远站在你这边。”


    林清晗勾了勾唇,略略凑近,握住她的手:“嗯,有你真好。”


    高思颖拍拍她略微冰凉的手背,另一只手拿起搁在托盘里的叉子,叉了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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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菩提糕喂给她:“嘿嘿,爱你爱你。”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两人相谈甚欢,直到天色将晚才互相道别,各回各家。


    入夜,林清晗洗过澡躺在床上,脑中莫名闪过高思颖的话:“你对他还有感觉吗?”


    她的回答是“没有”。


    但她撒谎了。


    这段日子,她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内心有一个微末的念头在蠢蠢欲动。


    她能轻易骗得过别人,却无法欺骗自己的心。


    -


    转眼新的一周来临,周一上午,晨会一结束,立案庭就送来了新的案卷。林清晗大致翻看了下,是一桩校园霸凌案。


    她很快约见了双方当事人,被霸凌的女孩叫郭蓓蕾,家中条件不大好,父母老来得女,一家人虽生活拮据,倒也过得其乐融融。


    根据原告当事人描述,郭蓓蕾在班级里长期被一个叫做陆晨曦的女孩欺负,对方甚至拉拢小团体孤立郭蓓蕾,对她做了很多过分的侮辱性的行为。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大半个学期,家人发现其心理状况不大对劲,一问才知,她这一年多以来一直被同班女生霸凌,以至于郭蓓蕾得了重度抑郁症,渐渐开始自闭和厌学。


    当然,以上纯属原告方单方面叙述。被告方陆晨曦父母的证词却则与原告方大相径庭——


    陆晨曦的父母指责对方诬陷,坚决否认自己女儿伙同班内其他女生霸凌同班同学的行为,并拿出了陆晨曦进入中学以来获得过的所有课内外奖项以及教师评语,以此证明自家孩子的优秀,以及健康的心理状态。


    取证过程并不顺利,双方当事人在调解室里吵得不可开交,林清晗只觉得脑仁快要裂开。


    被告陆晨曦的母亲连连发问:“你们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凭什么说我家小曦欺负你女儿啊?我看是你女儿心理扭曲,嫉妒我家囡囡优秀吧!”


    “这里是人民法院,你别信口雌黄,颠倒黑白!”原告父亲被气得胸腔发颤,指着桌上的病例吼道,“我女儿得了重度抑郁,医院的诊断报告在这里,还能有假?”


    “诊断报告又能证明什么?谁知道是不是你女儿本身就有心理有病,你们倒打一耙反过来讹我们家小曦一把!”


    “你……你少在这里侮辱人!”郭父捂着心脏,“哎呀,天理何在啊……”


    “喂,你别搞碰瓷那一套啊,这里可有监控的,我们不吃那一套的!”


    ……


    双方当事人对线,火力全开,不依不饶,若不是中间隔着一张桌子,怕是很快要扭打在一起。李善歌和何谓试图将他们分开,却根本插不上手。


    “好了,别吵了!”一向冷静的林清晗忍不住拍了拍桌子,结果拍得太用力,掌心一阵疼痛蔓延。


    她皱了皱眉,倒吸一口凉气,“目前我们只是针对双方当事人提供的关键性证据,对案件进行记录和梳理,稍后我们也会去到学校了解情况。现在证据不够充分,一切都没有定论,法院不会仅凭几页证词去判定谁对谁错,更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请双方当事人先回吧,等庭审时间确定,会另行通知你们。”


    送走原被告双方,林清晗揉了揉眉心,连连叹息:“现在的孩子,都是怎么了……”


    李善歌往嘴里塞了颗润喉糖,叹了口气,道:“现在校园霸凌很普遍的,回想起来,我中学的时候,身边也有很多这样的事情,只不过那时候很多孩子都选择默默忍受,不敢反抗。”


    “受虐者不敢发声,施暴者变本加厉,这大概成了当今社会的一种常态吧……”


    怔然几秒,林清晗揉了揉眉心,对李善歌说:“下午抽出些时间,咱们去一趟灿阳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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