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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折梅守岁

作者:松风答砚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门被从外掩住,元珵脚步声已远,孟冬辞却仍心跳如擂鼓。


    她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一点,元珵只是不精筹谋,可以他的力气,若他想对自己做什么,她根本毫无反抗的可能。


    新婚夜那一刀,还有方才离他喉咙不到半寸的银簪,元珵都有防备,却都没有躲开。


    紧握的右手缓缓放松,孟冬辞盯着自己被银簪硌得泛红的掌心出神。


    她一直晓得元珵因六年前的事对她心有好感,却没想到他竟动情至此。


    元珵方才那几句,是分明已经晓得她怕他心软回避,所以要借这不知是谁送来的‘毒酒’将他彻底推进局中,可他气成这样,竟因为她这一推,是以她自己为饵?


    既已知晓她的目的,这一遭哪里是解惑,分明是一早便想通了缘由,特地来找她逞口舌之快的。


    可口角之争,争到动嘴也就罢了,怎么她这个落了下风的没如何,他反倒把自己气得落了泪呢?


    孟冬辞起身时踉跄一下,扶住身边的桌子才勉强站住,而后忽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她的屋子,那元珵怎么走了?


    不该将她撵出去才对?


    孟冬辞去衣架上拿斗篷,余光瞥向铜镜,见自己唇角沾了元珵的血,便以手帕去拭,期间瞧着镜中的自己,眼里竟然有些残余的笑意。


    这笑意从何而来?孟冬辞垂眸思忖,眼前最先闪过的竟是元珵方才逆着日光掩门离开的背影。


    以他的性子,走得如此干脆利落,倒像是心虚逃了。


    直到转过照壁,元珵才堪堪定住心神,缓缓展开握紧拳的左手,他后知后觉,这只手,方才扼住了她的喉咙。


    不是早知她吃软不吃硬吗?不是就喜欢她运筹帷幄的模样吗?不是已经装乖顺扮可怜哄了她这些时日了吗?怎么就非得去戳破这层窗户纸?


    话说得倒是不留情面,往后可还怎么找由头去见她?


    颓然往冰凉的照壁上一靠,元珵恨不能回去掐死方才发疯的自己。


    她方才已握住银簪,为何没有刺下来?绝无可能是不忍心,是念在他尚有利用价值的份上吗?


    元珵越想越觉得心凉,不知孟冬辞走了没有,也不敢回房,便索性往地上一坐,叫这身心一道凉的同甘共苦。


    “殿下,”柳荷才进院,便被坐在照壁底下望天的元珵吓了一跳,“怎么坐这儿了?”


    元珵还没答话,便听见跟在后头的柳莲惊道:“殿下嘴怎么破了?”


    元珵抬手去触才觉得疼,才消下去的气又冒了头,因而满腔怨愤地答:“狗咬的!”


    柳莲吓了一跳:“殿下这身量,得多大的狗能……”


    柳荷在后头踢了她一脚。


    元珵这才觉出不对,改口道:“和莲姨说笑的,方才进屋不当心,叫门槛绊了一下,磕的。”


    柳荷见元珵一脑门官司,便已猜到缘由,揶揄道:“殿下屋里的门槛是高了些,回头我找工匠过来,削下去一半儿。”


    “柳姨看着办便好。”元珵自觉心虚,迅速扯开这个话头,问:“你和莲姨特地来寻我?有事?”


    柳荷点头:“已按殿下的意思对过咱们发出去的请帖和礼单,送那两坛酒的人叫赵千石,在朝中的官职已叫小厮出门去打听了。”


    赵千石?他还真没听过这号人,不知他站在哪一头。


    想至此处,元珵又叹了声气。前些日子将郑惠送回郑家,孟冬辞原本与他说好,过年时她要借拜年之由走一趟郑府,去探探郑惠的口风,看郑弘致愿不愿意为他所用,如今这一闹,也不知她还愿不愿走这一趟。


    “地上凉,殿下先起来,”柳荷伸手搀起元珵,用衣袖拂了拂他背后沾上的碎雪,问,“皇子妃不舒服,我忙过了,合该去瞧一眼的,她可还在殿下房中?”


    元珵垂头丧气:“我不知她回去没有。”


    他唇上的伤实在扎眼,柳荷因而故意叹道:“也怪我多事,不该与殿下说那些话,皇子妃如何做,定然都有她自己的道理,不该我一个下人多嘴舌长……”


    “柳姨怎能如此说,”元珵打断柳荷,佯作不快,“柳姨莲姨于我是亲人长辈,若没你们多年照料,我兴许没命活到如今也难说,你们至亲之人皆因我任性殒命,莫说如今我还有这个皇子的身份,便是流落街头,也要给柳姨莲姨养老……”


    说到此处,元珵觉得这话不吉利,顿了一瞬又寻不着妥善的词来填补,便转而道:“我与皇子妃不过是一时意见相左气盛口角,哪里就扯得上怪与不怪。”


    柳莲因而插话问:“所以那酒真的没毒?”


    元珵叹道:“酒本身没毒,但若与今日席上的屠苏酒同饮,或能夺人性命。”


    柳荷问:“既如此,殿下还生什么气?”


    “我气她行事独断,”元珵咬牙切齿,“拿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


    “这酒送进别院,饮与不饮,什么时候什么时机饮都在殿下,本就是一着可有可无的棋,今日殿下在宴上,或不会着这个道,可若是日后饮了出事,送酒之人便有以‘不知者不罪’辩驳的余地,皇子妃赶在今日将此事捅到明面上,是为了殿下好的,”柳荷劝道,“若皇子妃全然不在意殿下,大可以让殿下遭这场罪,何苦自己亲身来试。”


    元珵气闷道:“可夫妻间,不就该什么事都有商有量吗?”


    柳荷抬眼看着元珵,笑问:“殿下既明白这个,还气什么呢?”


    元珵本还要辩驳,可张了张口,还是蔫儿了。


    柳荷抬手拍拍元珵的肩:“这些日子我瞧着,觉得皇子妃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是很心软的,殿下去说两句软话,也许这事便揭过去了。”


    “我不敢,”元珵抬手触了触唇上的伤,蚊子似的开口,“她这回大约气得狠了,等她气消一些我再过去赔罪,若柳姨莲姨近来碰着她,还请替我说几句好话。”


    元珵没料到,这一等便等到了过年。


    也不知是谁传了闲话,别院上下都晓得他与皇子妃闹了别扭,女侍小厮们惯常见着他还会行个礼,这几日都跟躲瘟神似地避着他。


    起初他还会将人叫过来骂两句,后来便也想通了,大过年的,守着他这么个阴晴不定的主子,不避着,难道还上赶着触霉头吗?


    年三十夜里,柳荷柳莲按往年的惯例备了精巧茶点去他屋里一道守岁,他明知后厨会按一样的给孟冬辞备上一份,却还是捡了几样新鲜的自个儿装了食盒,巴巴地送去了孟冬辞院子。


    甫一进院,便见院子里一片漆黑,一盏灯也没点,就连卧房也已吹了烛火。


    元珵拎高手里的灯笼四下照过,见院里全然没有过年该有的喜庆布置,暗自叹了口气。


    平日里说句倾慕她都要心烦,那日做出那般荒唐的举动,她心里定然恨透了他罢,若那日直接去道歉也就罢了,别扭了这些时日,孟冬辞大约更不愿见他了。


    她在洪辽独身一人,举目无亲,虽逢年关,大约也不愿见那没必要的喜庆,更别提什么守岁。


    但守岁守岁,一盏灯也不燃,说到底不大吉利,如此想着,元珵便蹲下身,自提来的灯笼里拆出火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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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院里左右各一盏的莲花瓣纹油灯一一点燃。


    有了些光亮,元珵这才瞧见那棵先前从他院子里挪过来的腊梅竟有几根枝杈已生了零星的花苞。


    六年前他在她府上借宿,便见那府院种了满院的梅花,虽已落尽,但青翠新芽倒也别有春意。


    回到临邺的第二年,他便也叫别院的花匠多种梅花,可临邺多寒,即便是最早开花的腊梅也总要等到第一场春风吹过才开。这棵树长在他院里的时候,花匠整日提着脑袋仔细侍弄,却仍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新婚那晚房中插瓶的腊梅,还是他叫小厮去跟人家高价买来的。


    怎么往她院子里一挪,连棵树都识相了不少。


    再往近一瞧,最高处已有一朵微微绽开,花下似是挂了个什么东西。


    凑上前才看清,竟是一张红纸,上书:


    “虽身在异乡,所求如一,


    愿大煜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这字洒脱翛然,不大像她平日的笔法,元珵在那纸条前站了半晌,轻手轻脚地将食盒搁在孟冬辞卧房门口,转身往出走。


    将将转过照壁,又折身回来,从余下尚只是花苞的枝杈上折下一枝。


    如此,也算是一起守过岁了。


    屋里,直到听不见元珵的脚步声,孟冬辞才将手边的烛火重新点燃。


    元珵先前吩咐过,除去固定时辰往她这儿送膳食,不许人打搅她,因而能直接到她院子里来的除了元珵也没有别人。


    她原映着一盏残烛在案前与自己对弈,也不知怎么,一听见脚步声,也没多思量,便伸头吹熄了烛火。


    重燃的烛光欣然雀跃,火苗将棋盘上的棋子扯出一片纷繁杂乱的阴影,黑子映成墨绿,白子映成蜜色,竟有些像那盏犀角酒的颜色。


    孟冬辞看着眼前这一局暗自叹了声气,只因她落子时分心吹了烛火,白子此局已无胜算。


    收棋子时没拿稳,棋子在棋奁边缘磕出一声脆响,孟冬辞忽地觉得烦闷。


    不过就是输了口舌之争,元珵生得明眸皓齿、玉质金相,左右她也不算太吃亏,权当被狗咬了一口就是了,为何要避而不见?


    更何况,无论元珵如何不悦,此番已算将他推入局中了。


    他说想查清母亲之死的真相,却对父兄存着些许期盼,即便她将犀角酒的缘故与他摊开了讲清楚,他也可能会以‘巧合’为设局之人开脱,可若避开元珵,叫宴上所有人都亲眼目睹有人给他送来‘毒酒’,无论这酒是哪一头送的,便是另一方已经默认,七皇子元珵,已入了储君之位的争夺。


    再则,元珵曾说他父皇嫔妃众多,可为何自元珵之后再无子女出世,是后宫嫔妃无力,还是元戎有意不许她们有孕?不许再有子嗣降生,来威胁他的皇位?


    若真如此,只怕元珵出生后,他便已开始谋求长生之道。


    他给庶出的三皇子兵权,又任由右相瞿众势盛,将庶出的四皇子塞给他当学生,为的就是以他二人来牵制最有可能继位的嫡长子元轲。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将被困在别院的元珵摆进他的棋局里。


    可至那日的赔罪宴后,他的棋盘,便已经乱了。


    ‘噼啪’声蓦地入耳,孟冬辞回过神,往窗外看去,隐隐见着了爆竹的火光。


    是新岁已至。


    虽是独身一人,这岁,也算是守过了。


    翌日,孟冬辞才醒,便有人叩了她的房门,问她起了没有。


    是柳莲的声音,急慌慌的:“皇子妃!殿下被人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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