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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格格不入

作者:施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二个预兆发生在开学当日。


    早晨刚醒来,祝婴宁的右眼皮就狂跳不止。作为一个信奉马克思唯物主义的二十一世纪新青年,她没有在意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迷信说法,揉了揉眼睛就跟随许思睿出门了。


    许正康没时间送他们,他们需要自己坐地铁上学。


    早上六点半,地铁站的人不多,空座位很多,上面坐着的基本都是学生。许思睿正在用iPod听歌,耳朵里塞着耳机,祝婴宁不好去打扰他,只好抠着书包带子,坐在座位上盯着路线图神游天外。


    到达了目的地,许思睿径直刷开出站闸,走向B出口。耳机里正放着Adele的成名曲《Rolling in the Deep》,他跟随副歌的音乐节奏走得飞快,走出七八百米才意识到哪里不对,猛一回头,身后是空的。


    ……


    完了,该不会把人落在地铁上了吧?


    他模模糊糊记起祝婴宁出门前仿佛跟他提过这是她第一次坐地铁。许思睿一个头两个大地往回走,祈祷她只是在出站口附近迷路了,而不是还留在列车上。


    正担忧着,旁边的绿化树上骤然从天而降一个黑影,他吓得脚一滑,险些原地摔倒,站定了,眯眼一看,是祝婴宁提着一只小猫的后颈站在树下,由于清早下过小雨,绿化树下的泥土还是湿的,她往下跳时,鞋子连同一小截脚踝就这么水灵灵地扎进了泥土里,犹如一杆标枪被人笔直地投进扇形落地区。


    “……”


    许思睿深吸一口气,目光在她手里那只喵喵叫的小猫上逡巡一圈,不用猜就知道她刚刚之所以消失一定是因为爬树去救猫了。他缓缓将那口气叹出来,伸手给她,把她从绿化带下的泥地里拔了出来。


    白鞋已然变成了黑鞋,她在绿化带边缘蹭了蹭脚底的泥,尽量蹭掉了一些。


    接着继续前行去学校。


    高一随机分班,他们被分到了不同的班级,连楼层都不一样,许思睿比她高一楼。他戴着耳机继续朝上爬,祝婴宁在转角处同他分道扬镳。


    想到要独自面对一班全新的同学,她难得有些紧张,在教室后门徘徊几秒,才壮起胆子,抬头挺胸地走了进去。


    教室里已经到了一半的同学,大家三两成堆,正兴致勃勃地分享着暑假做了什么事,她走进来时,大家纷纷朝她投来视线,发现并不认识她以后,又相继收回目光,继续和身边的人聊天了。


    她按照讲台上的座位表找到自己的座位,同桌是个长发女孩,脸上化着淡妆,发尾烫成羊毛卷,身上散发出甜滋滋的果香,正转向身后,和后桌的男生聊得热火朝天。


    祝婴宁放下书包,想打招呼,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生硬且傻气的——


    “你好!”


    女生被她吓了一跳,用余光撇了她一眼,冷淡又疏离地点了点头,刚想继续和后桌男生聊天,嘴还没张开,就听她说:“我叫祝婴宁,我们以后就是同桌了,很高兴认识你,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呃……


    这是在干嘛?自我介绍?


    邵彦君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生硬的问好方式,尬在原地,尬了很久,才缓慢道:“邵彦君。”


    “邵燕君?你的名字真好听,是哪几个字呢,燕子的燕?君子的君?”


    后桌的戴以泽吃吃笑起来。他和邵彦君是异性闺蜜,从小学一直同班到高中,熟到不能再熟,他知道邵彦君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的名字,尤其是“彦”字,基本上每到一个新班级,这个“彦”字都会害她被老师误认成男生。祝婴宁一开口就踩了个惊天地雷。


    邵彦君的脸果然黑了几分,淡声道:“产字下面带三撇那个彦。”


    “哦哦。”闻言,祝婴宁眼睛一亮,说,“原来是这个彦啊!好大气啊,真好听。”


    她是真心夸赞,然而听在邵彦君耳里却是另一番滋味,她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不再理会她了,扭头继续和戴以泽谈笑。


    祝婴宁不知道还能怎么搭话,只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默默发呆。


    随着时间流逝,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她的前后桌也渐渐被人坐满了,祝婴宁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些人互相之间都认识。


    她仔细想了想,猜测他们可能都是同个初中升上来的,她隐约记得许正康跟她提过,说这个学校有初中部。


    ……完了,这简直是最差的情况。她不怕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和陌生人从头建立同学关系,她怕的是这些人互相之间已经形成了圈子,已经固化的圈子是最难融入的。


    然后就像是为了印证她的担心,上课铃响后,老师走进来,朝下面环视了一圈,熟捻地玩笑道:“怎么回事?怎么都是熟面孔啊?”


    底下的同学也稀稀拉拉笑起来,管讲台上的年轻男老师叫“阳哥”。


    老师和同学们其乐融融地笑闹了片刻,才端正脸色,说:“我看咱班上也还有几个生面孔,那我还是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洪青阳,以后就是你们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了。”


    他讲了一通开学的套话,祝婴宁希望能尽快融入班级,因此听得很认真,还时不时低头做做笔记。


    邵彦君震惊地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你到底在记些什么?”


    “嗯?”祝婴宁以为她这么问是出于好奇,于是将本子递给她,热情地回答,“我在记老师说的东西。”


    邵彦君低头一看,发现祝婴宁的笔记本上工工整整写着:“1.遵守校规,团结同学……2.早上六点五十分前到校……3.数学课不能打瞌睡,要尊重老师……”


    她看了两眼就忍不住笑喷了,捂着嘴巴,把本子拿给后座的戴以泽:“你瞧瞧。”


    戴以泽扫了眼,也跟着无声狂笑起来。


    祝婴宁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但即使不明白,她也能感受到他们笑容中微妙的讥诮,就好像她干了一件多么蠢的蠢事一样。她窘迫地抠了抠课桌边沿。邵彦君笑完了才把本子还给她,拍拍她的肩,说:“好学生,牛的。”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继续记吧。”


    虽然她叫她继续记,但祝婴宁握着笔,忽然就有些记不下去了,那支轻飘飘的笔莫名变得沉重起来。恰好这时洪青阳的谈话接近尾声,他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道:“好,老生常谈就说到这,下面我找几个同学去礼堂搬书。”


    班上瞬间怨声载道,男生们接连低下头,避开和他进行眼神接触,免得被安排苦力活。


    “欸!咋回事啊你们,一个个的,还怎么年轻,怎么做点事跟要你们命一样?都积极点啊!尤其是男生,谁想主动报名?没人我就随机叫座位号了。”


    “不要吧老师,怎么每学期都是我们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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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负责搬书啊——”


    “就是啊,凭啥女生不用搬,我支持搬书这事儿男女平等!”


    有几个比较外向的女生闻言立即加入嘴战:


    “怎么食堂抢饭没见你提男女平等?”


    “就是啊,有本事你让食堂阿姨和食堂大伯给我们女生也多打点饭,凭啥盛饭盛到我们就老是手抖?你们吃得多,本来就该干得多啊!”


    大家便嘎嘎笑起来。


    在一片混乱的笑闹声中,忽然有个响亮的声音冒出来:“老师,我愿意去搬书。”


    “哦?”洪青阳惊喜地看过去,班上其他人也看向声音来源。


    “你是……”洪青阳低头对了下座位表,“你叫祝婴宁是吧?不错,很不错!看到没?人家一个女生都积极报名了,你们男的还在楞什么?还有谁要报名的?女生也可以积极参加哈。”


    班上的气氛因为她的主动而变得微妙起来,虽然没人说什么,但大家互相交换着眼神,表情都有些不爽。男生的不爽在于被拂了面子,女生的不爽则在于,她们刚刚还据理力争,想为女生博得不用搬书的权利,结果刚博取完,得,出了个叛徒,不仅主动报名,还把她们衬得跟小丑一样。


    祝婴宁没察觉到气氛的细微转变,她已经站起来,迫不及待想去礼堂搬新书了。洪青阳见实在没人主动报名,只好随机按座位号点了几个男生,让他们带祝婴宁一起去礼堂。


    **


    “你这新同桌还挺……”戴以泽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词汇,“还挺……诡异的哈?”


    邵彦君不屑地撇撇嘴:“你不觉得她特土吗?我都不想跟她说话。”


    “是很土。”他不客气地点评,“发型土,长相土,衣服土,说话也土里土气的,感觉像村里来的。”


    邵彦君嗤笑道:“郊区来的吧。”


    **


    十分钟后,就在洪青阳打算继续强调下课堂规则时,祝婴宁率先抱着一大袋小山高的书出现了。


    说“小山高的”并不是夸张,而是写实,那袋书足有三分之二个她那么高,被她抱在怀里,完全挡住了她的脸,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山自己走进了教室。


    讲台上的洪青阳大吃一惊:“怎么回事,怎么你一个人搬那么多?”


    他看向祝婴宁身后那几个空着手的男生,严肃道,“你们几个怎么回事?怎么都让女同学自己一个人搬了?”


    “老师,冤枉啊!”那几个男生挠着头,“我们也想帮忙,可她自己一个人就搬起来了,说不用我们帮忙。”


    “是的,老师。”祝婴宁从袋子后探出脸,脸色一如往常,完全没有疲累的痕迹,活力四射地说,“这些书比我想的轻多了,以后要是还有这种活,您让我一个人搬都可以。”


    洪青阳还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学生,瞠目结舌,说:“这……这怎么可以?”


    她把怀里的书举了举,稳妥地放到地上,龇出一口白牙笑道:“我真的不觉得重。老师,您不知道,我们村的人都说我力气可大了!”


    她从未觉得从山村出来是什么丢脸的事,也从未想过要遮掩,应该说,她根本没有“需要遮掩”的意识,说出自己的来处对她来说就像喝水吃饭一样自然,然而几乎是她话音落地的那一秒,班上就安静了。


    几秒后,底下爆发出一阵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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