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夫这才回过神来,心里暗戳戳地想:算了,大晚上守灵,还是让她娘家侄儿去吧。她就算心里觉得冤,也决不至于害她自己的亲侄儿。
心思转了几转,于是对两个孩子说道:“这几天我太累了!好像出现了一些幻觉。今晚上守灵,我就不来了。”
“你们两个好好守护一下你们大姑母。等大姑母下了葬,我给你们拿大红包。”
两个孩子点点头,重新坐回到灵堂里。心里对刚才姑父喊的“诈尸”有些上头,毕竟是孩子,心里不免有些害怕。
第二天,该送林苏氏上路了。
这一天的天气很诡异,一会儿阴,一会儿晴,时不时吹过一阵大风,发出凄厉的声响,听得人心里一阵一阵发毛。
按说这个季节是没有什么风的,据上了年纪的人说,怕是有什么事情惹怒了老天爷。
林子夫怕耽误了时辰,催着阴阳先生赶紧行礼祭祀,抬棺出门。
只听阴阳大师喊了声“吉时已到!”
顿时,哭丧的、念经的、摔盆的、喊魂的......一个一个地接了上去,送葬的队伍就开始浩浩荡荡往林家的祖坟方向出发了。
林家是当地的望族,祖坟很有些规模。正中间有一座坟茔,垒得很高,据说里面埋的是林子夫爷爷的爷爷。
那时候的林家开着好几家大型的医馆,风光很盛,老爷子医术高明,被誉为“妙手观音”,可以太医馆行走的。
后来,林家医馆出了事,官府一纸告示:命林家世代不可行医。林家从此再也没能兴盛起来。
林苏氏的棺木是用上好的核桃木打成。乡邻们见此,认为林家对林苏氏还是很珍重的。
林苏氏的娘家人走在最后,兄弟俩趁了个空档对父亲说:“阿伢,昨晚上大姑父说‘诈尸了’,什么意思?”
林苏氏大哥一听,问道:“诈尸?你大姑父说了‘诈尸’?”两个孩子点点头。
出现“诈尸”,说明小妹的死有冤情。
妹妹从小到大身体都很好。苏家虽然不是富裕人家,但父母哥姐对这个小妹还是关爱有加,很是看重。特别是大哥,不论什么好东西都要首先紧着妹妹。
本来这个婚事大哥就不同意,说:“林家不明不白死了个当家主母,不吉利。”
可妹妹不在意,说:“那都是封建思想,人林家的口碑很好,家里条件也好,给的彩礼也多。”
“再说,难产致死自古就有,没什么稀奇的呢。”
“而且,大哥你看,家里这两个半大小子这么能吃,还要读书,需要钱的地方太多了。”
“我们苏家的将来就要靠这两个小子支撑起来呐。”说完,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兄弟俩的额角。
“所以你就要应下了这门亲?”
“大哥哪怕穷死,也不愿意你去给你当后娘。后娘那么好当啊?到时候有你哭的时候!”
奈何妹妹铁了心要嫁。家里拗不过她,只好作罢。
可嫁过去才多久,眼看着就要做母亲了,偏偏难产而死。听接生婆说,胎儿并不大,但是胎儿的头太大了,孕妇根本没办法自然生产。
林、苏两家都没有大头的遗传基因,怎么会头大呢?
在那个年代,难产致死也不是个例,所以大家也没往其他地方去想。
苏家自家的孩子守灵过程中,居然听姑父说起了“诈尸”,就不寻常了。
其实,林子夫祖上是开医馆的,后来因为诸多原因没有继续做这一行,可基本的医理肯定懂。
到了林子夫这一代,看乡邻们生活渐渐好了起来,知道大家生活上对肉食的需求多了起来,所以率先做了宰杀生灵的屠夫。
林子夫这一眼看得准,整个玉和乡就他最先开始杀猪卖肉,过上了天天有肉的让乡邻们羡慕不已的好日子。
苏家同意这门亲也是觉得林家的日子过得舒心。
现在,自家妹妹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没了,大哥肯定对妹妹的死心怀疑虑,奈何找不到任何证据,不能把林子夫怎么样。
听孩子这么一说,一下子就勾起了心中的诸多疑虑。
如此看来,妹妹的死必定有蹊跷。
等送葬的队伍中途休息的时候,苏家大哥快步走到队伍的前边,想要把送葬的队伍拦下来。
他挤过去,对阴阳大师说道:“大师,我怀疑我妹妹还没有死,麻烦你让送葬的队伍停下来,我要检查一下!”
阴阳大师听了这话,惊得非同小可。说道:“兄弟,我们做阴阳师的只帮人看地、看风水,按主家的要求行司仪祭祀,不负责检查尸体的。”
“可是如果人还没死,你们就让送葬,这是要遭报应的。”
“还是犯法的!”
“对!还是犯法的!”
两个守灵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父亲来到了跟前。这书没白念!
两个阴阳大师对看了一眼,没再继续说话。
心思急转之下,觉得万一真涉及人命官司麻烦就大了,还是不要去惹了吧。
随即,脚底下抹油——直接溜了!
看阴阳大师渐渐走远,林苏氏的大哥再没什么顾忌,冲到队伍的最前头,伸手拦住了抬棺的人群。激动地大喊:“人还没死,不能下葬!”
林子夫见大舅哥此时出现,知道可能是昨晚“诈尸”的消息传出去了,急得赶紧上前来,拉过大舅哥的手,打躬作揖地说好话:
“大哥,我的亲大哥,其实就是昨晚上突然‘诈尸’了,这没什么奇怪的!”
“人肯定是死得透透的了,不然,谁敢拿生死大事开玩笑?”
“阴阳都走了,也没人主持下葬了,让我检查一下没什么吧?你心中没鬼,肯定不怕检查的,对不?”
“这可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啊!”
“没关系!这是我的小妹,打小我看着长大的,她不会怪你,要怪就怪她大哥。”
林子夫心想:反正在妻子死的这个问题上丝毫没有问题,大舅哥实在想看就让他看吧。
于是,他把手一挥,抬棺的八个人稳稳地把棺材放了下来。大舅哥双腿一弯,跪在棺材面前,带头哭丧:“小妹,你走得好可怜啊!”
“你连娘家人都没见一个,就这么走了,让我这大哥怎么心安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