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不行，他也要看。
面对周可馨的不承认，陈长庚有些愤怒，“你分明就是周可馨，虽然脸长得不一样，但你们的声音和口音都一样。还有，你手背上那个咬痕是前年第一次到村子里来时，被村长家的狗咬的。”
对于陈长庚说出的证据，周可馨下意识把手背到身后，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直播间观众此时都惊呆了，纷纷猜测周可馨是整容了还是怎么的，居然变化这么大。
这么一反应之后，周可馨也知道自己态度太激动反而暴露了，再否认也没用，对此，她也不再继续伪装，“是我又如何？我和你儿子根本没有结婚，我们链接婚证都没有领，你们最好是赶紧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周可馨疾言厉色，但陈长庚丝毫没有被吓到，他也知道继续与她这么争论下去没有结果，转头看向身边的覃末绡，毕竟现在要解决问题还是得看这位年轻的小主播。
然而，陈长庚刚把目光挪过去，便惊愕得瞪大了眼睛。
只见覃末绡身后此时有一团浓烈的黑雾正在蔓延，彷佛下一瞬间就要把他吞没。
陈长庚忍不住出言提醒，“主播小……”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出口，陈长庚就看到那团黑雾宛若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绞碎，紧接着便听到一道惨叫声响起。
“啊！”
那道惨叫声似男非男，似女非女，格外凄厉，仿若在一瞬间刺透耳膜，叫人毛骨悚然。
[刚才那团黑雾是哪里来的？我还没有看清楚怎么就没了？主播好厉害！]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主播刚才要翻车了，那黑雾瞧着就不对劲，里面似乎还有一些红色的丝线，好诡异。]
[谢邀，人在阴间，刚下飞机。那黑雾瞧着像是渊狱特产呢，几千年前渊狱暴动有幸见过一次，染上一丝鬼丹就会被污染，然后痛苦不堪直到死亡哟。]
[等等，渊狱的气息怎么会出现在阳界？该不会这夺舍鬼是从渊狱逃出来的吧？渊狱大门开了？]
见到这些诡异的黑雾，震惊的不只是直播间观众们，还有原本一脸镇定看直播的两个阎王。
秦广王噌的一下站起身，胡子都惊得翘了起来，“是噬魂雾！它怎么会出现在阳界！”
阎罗王虽然没有秦广王反应这么剧烈，但表情也算不上好看。
渊狱中关押的都是穷凶极恶的恶鬼，若是渊狱出了问题，恶鬼出逃，不管是对于阴界还是阳界，都是一场灾难。
几千年前那种渊狱暴动，生灵涂炭的情形，没有人想再经历一次。
秦广王坐不住了，拿出阎王令就要召集阎王们开紧急大会。
阎罗王按下秦广王的动作，“莫要轻举妄动，待确认清楚再开会不迟。”
渊狱门口有专门的阴界神兽看守，目前没有任何异动，问题应该尚在可控范围之内。
相对来说，阎罗王更加好奇的是方才覃末绡绞碎噬魂雾的那一手。
哪怕他作为阎王，在如此仓促的情况下，也不能这样轻易将哪些噬魂雾解决掉。
毕竟噬魂雾是有灵的，只要沾上一点点，它就会疯狂蔓延，好似附骨之疽，再也去除不掉，只能任由它完全将神魂污染，之前卸任的好几位阎王都是这样不慎中招的。
而能够如此轻松做到像覃末绡这样轻松解决噬魂雾的，阎罗王曾经只见过一个，那就是酆都大帝。
思及此，阎罗王看向显示屏中覃末绡的眼神多了几分对强者的敬重。
将黑雾散去之后，覃末绡动作不停，抬手朝那个在背后偷袭自己的女人虚虚一抓。
随着一声女人的尖叫声，一个身着浅青色裙装，周身泛着黑气，看不清面容的女人陡然从张巧花的身体里跌坐出来，紧接着她连叫都没叫一声，便有一道黑洞出现在她身边，将她吞没了进去。
与此同时，阎王殿内。
正在看直播看得起劲的两个阎王突然看到下方出现的女鬼。
两个阎王：“……”
好家夥，主播该不会知道他们正在看直播吧？
张巧花的身体失去灵魂支撑，软软倒在沙发上。
陈长庚一看就急了，连忙想要上前扶张巧花，结果没注意自己现在是魂体状态，直接扶了个空。
手足无措之 下，陈长庚只能无助的站在原地。
而此时另一边，周可馨见到自己的母亲魂体居然被生生排斥了出来，表情不由变得有些狰狞，“你把我妈弄到哪里去了？！”
但饶是如此，她的脸也是好看的。
说着，她拿起沙发旁边的棒球棍，就朝覃末绡身上砸过来，然而她的全力一击，却只是打了个空。
覃末绡的身影直接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在陈长庚身边了。
他转头看了眼周可馨，淡声道：“自是送她去往了该去之处。周可馨，你该醒了，为虎作伥终不是正途。”
“你什么意思？”周可馨皱着眉，手中的棒球棍却捏得更紧了，她声音警惕，“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尽管这么说着，但她的眼神缺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丝心虚。
覃末绡没有与她多言，抬手一挥，幽幽的黑雾从周可馨体内散出。
随着黑雾逸散开来，周可馨原本秀美清丽的五官开始发生变化，眼睛变小，柳叶弯眉变得稀疏许多，挺翘的鼻子也塌了一些，樱桃小嘴也不再是原本的模样，嘴唇变得更厚，整体也大了几分。
也不算是难看，只能说是相貌普通。
这幅样貌倒是与之前陈长庚拿出来的那张合照上面的周可馨对上了号。
周可馨明显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她惊得手中棒球棍都掉了，慌张地抚上自己的脸颊。
当触摸到自己的五官时，她忍不住叫出了声，“啊啊啊！我的脸！”
她慌慌张张跑去了洗手间。
直播间观众已经被几次三番彼岸花的剧情惊呆了。
[好家夥，我以为是王者，没想到在主播面前全是青铜。主播牛逼！]
[这是怎么回事？她的脸怎么突然变了？那黑气是什么新型整容技术吗？效果居然这么好。]
[主播刚才说该去的地方是哪里？好奇好奇好奇！]
[所以这位儿媳是因为想要变得漂亮，所以变成了那个夺舍鬼的帮凶，帮她夺取大爷老伴儿的身体吗？不过我有点疑惑，为什么那个夺舍鬼不找年轻点的□□呢？]
[那肯定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能。夺舍本就天理不容，所以很讲究缘法的，不但要八字契合，还要气场相合。否则一个不小心，就会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无法夺舍，自己还得搭进去。]
[所以那个女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主播把她送去哪里了？]
正当直播间激烈探讨着覃末绡到底把人送去哪里了时，两个阎王正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恶鬼焦头烂额。
原来在直播间她真不是吹牛的。
她是真的很厉害。
刚才看她在覃末绡手里居然连一招都没有走过去，两个阎王未免也有些轻敌，便在把她送进临时关押处之后将她身上的束缚给解了。
谁知道下一瞬间，她就差点儿跑了。
好在覃末绡用来捆缚她的绳子有灵性，在她逃出去之前，及时把她再度绑好了。
两个阎王都是心有余悸。
这位可是从渊狱逃出来的，若是真的让她跑了，恐怕会出大乱子。
而且，渊狱是否出问题了还得在她身上得知。
周可馨进了洗手间之后就一直没有出来，客厅里能够清晰听到她崩溃的尖叫声，覃末绡也没有再理会她。
他看向正期待看向自己的陈长庚，“客人，令郎在左手第一个房间，如今已无大碍，你可以进去看看。”
相对于自己的儿子，陈长庚还是更加放心不下张巧花，“那我老伴儿她……”
“放心，她不会有事。”覃末绡说道。
听到这个回答，陈长庚放心下来，心里还是有些惦记儿子，又看了张巧花的身体几眼，才起身朝覃末绡指示的房间走去。
见着陈长庚离开，直播间观众们不由猜测起来。
[这种连身体样貌都改变了的夺舍，应该是属于完全融合了吧，主播真的有办法解决？]
[肯定不能，这次主播托大了。这种情况就算是原本的魂魄回来，也无法重新融入身体的，倒不如直接把生魂引渡入黄泉开始下一辈子。]
[原本的魂魄应该还在大爷老家吧，游荡这么多天，生魂估计也虚弱得不行了，就算重新融进身体，估计也带不动这么沉重的肉身，活不了几天的。]
尽管大家都知道覃末绡的本事，但了解内情的人都不认为覃末绡能够让张巧花安然无恙活过来。
直播间一片唱衰之声。
秦广王风风火火通知完其他阎王召开紧急会议，正准备和阎罗王讨论一下接下来的审问流程，转头便看到阎罗王正一脸严肃认真的拿着自己的平板看直播。
好家夥，敢情就他在上班，这位工作狂居然摸鱼看直播！
不行，他也要看。
第72章 “有了！”
被绑成一个粽子，只剩下一双眼睛还能够看到外面，正思考着自己接下来的遭遇会如何的越狱女鬼：“……”
虽然没有被立刻审问让她松了口气，但这些阎王如此不务正业让她莫名感觉到了冒犯。
在直播间一系列质疑声中，覃末绡抬手挥出一道能量。
只见躺在沙发上人事不省的张巧花，身上如同之前的周可馨一样开始冒出黑气。
随着黑气散开，她的相貌也开始发生变化。
原本看着三四十岁的面容逐渐变得衰老了一些，眼角也生出了许多细纹，白皙的皮肤也渐渐开始发黄，最后定格成了有些暗淡的小麦色。
若说之前的张巧花看着是有钱人家的优雅贵妇人，现在的她的外貌便是常年干活的普通农村妇女。
这么大的差距，也合该陈长庚之前见到还能一眼认出她来。
直播间观众们再一次被覃末绡露出的这一手震惊。
[绝了，主播真是绝了！我敢保证之前这具身体里面的鬼气绝对深入骨髓，他居然抬手就散去了！主播真不是阎王在世吗？]
[前面的可别乱说，阎王可做不到这一手，还是主播厉害。]
[你又不是阎王，怎么知道阎王做不到？我承认主播很厉害，但也不要侮辱我的偶像好吗？秦广王肯定能做到！]
秦广王好容易发一个弹幕，结果还被怼了，对方还疑似自己的脑残粉，臊得他老脸通红。
这些人未免太夸大了，可他是真的做不到啊！
见弹幕被刷了上去，秦广王也不再那么尴尬了，转头问认真观看直播的阎罗王，“阎罗老兄，你看清楚主播是怎么驱逐那人体内鬼气的了吗？”
倒不是他们孤陋寡闻。
主要是覃末绡这一手太神鬼莫测了。
照理来说，像张巧花这样一具完全被夺舍成功的身体，莫说把身体恢复原样，就算是把她体内的夺舍鬼弄出来，也得伤及身体根本。
而如今覃末绡不但轻而易举把夺舍鬼弄走，甚至抬手之间就把她身体复了原。
这简直打破了秦广王的世界观。
见阎罗王摇摇头，显然也是不知道，秦广王坐不住了，心里被好奇心勾得抓耳挠腮，“不行，我得现场去问问。”
说着，秦广王便整了整衣袍，打算顺着陈长庚的生死簿信息追过去问问覃末绡。
“且慢。”
秦广王还没迈出脚步，便被阎罗王的声音叫住。
秦广王手中的法诀忽的一滞，转头看向阎罗王，“阎罗老兄有何见教？”
“去了也无用，马上结束了。”阎罗王说道。
秦广王一脸懵，刚才不是才开始吗？张巧花的魂魄还未归位呢，怎么的就要结束了？
阎罗王莫不是在匡他？
这么想着，秦广王不由看向此时已经落入阎罗王手中的平板。
然后他惊愕的发现，果然要结束了。
只见刚才还生死不知的张巧花此时已经一脸迷茫的坐了起来，面色红润，看起来没有丝毫身体被损耗的模样。
而且就算是隔着显示屏，秦广王也能看清楚她此刻的魂体状况非常健康，与身体的契合度也是完美无缺。
对此，秦广王不由瞠目结舌。
他不过就一小会儿没有看显示屏，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才主播修复好身体之后，黑猫突然出现，从口中吐出此人魂魄，随后她便还魂了。”阎罗王目光落在重新安安静静回到覃末绡怀里的黑猫身上。
早就知晓此猫定不简单，没想到竟然如此不凡。
随着生死簿找人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估摸着直播间三五分钟就得关闭了。
秦广王也知道现在去找肯定来不及，也就重新安分坐下继续看直播。
张巧花坐在沙发上，只觉得自己晕乎乎的，最近几天的事情完全没有了记忆。
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她满脸惊恐。
她不是才刚到儿子儿媳家吗？怎么现在这个地方这么陌生？
正此时，陈长庚已经在房间里和儿子讲清了事情的原委，两人一同开门走出来。
一家三口平安重逢，虽然都有些不解，但还是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
覃末绡目光扫过几人，最后视线落在陈长庚身上，“客人，交易已完成，一小时后你的魂魄将自动回归身体。”
原本正沉浸在张巧花恢复惊喜中的陈长庚闻言，连连朝覃末绡道谢，“谢谢主播，十分感谢。”
覃末绡微微颔首，随后朝直播间说道：“今日直播到此结束，下次有缘再见。”
随后便连人带猫消失在客厅之中，直播间也同时关闭。
“老伴儿，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现在在哪里？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这时张巧花才开口说话，一问就是一堆问题。
“爸，你刚才是在和你说的那个主播说话吗？我怎么没有看到他？”陈宇也紧跟着问。
陈长庚丝毫没有觉得妻儿的问题烦人，一个一个和他们解释。
“老伴儿，你之前的身体被一个鬼给夺走了，我……”
陈长庚将之前与陈宇说过的解释又说了一遍，至于他们为什么看不到主播，陈长庚也不知道。
但想到之前刚进入这间房子时，周可馨她们也看不到主播和他，陈长庚就猜测肯定是主播自己的本事。
与张巧花讲完前因后果，陈长庚才想起陈宇，“对了，儿子，周可馨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们为什么没有领结婚证？之前买的房子呢？”
陈宇从小是在科学教育下长大的知识分子，对于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其实并不怎么相信。
但这一次的事情实在是太玄乎了。
那个女人要夺取张巧花的身体，需要从血脉同源的身体吸取生命力，他就是那个生命力容器。
虽然这段时间他一直动弹不得，生命力也极其虚弱，但并不代表他没有意识。
周可馨一直对自己的相貌不满意，他是知道的，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周可馨竟然会为了变漂亮，与那样的恶鬼做交易，还险些害死张巧花。
陈宇深吸一口气，回答。
“她八个月前确实怀过一个孩子，不过当时因为她说她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给打了。”
“至于结婚证，她说的是现在是自由恋爱，不领证反而没有那么多的束缚，会更有恋爱的感觉，她想再多谈两年。我想她本来年纪就比我小几岁，就认同了这个想法。”
“房子的事情是她全权负责的，她说是买的朋友的二手房，因为购房不足两年无法过户，所以就拖延了一些，不过已经和我们签过合同了。”
陈长庚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性格，说好听点就是十分稳重沉着，难听点就是脑子转不过弯。
当然，这样的性格养成，也与他们做父母的脱不开干系。
毕竟他们一家人都被周可馨这么一个小丫头耍的团团转。
“算了，晚些再说这个。”说了这么久话，距离覃末绡所说的一小时时间只剩下几分钟，陈长庚说道，“对了，陈宇，你快去看看周可馨，她刚才好像进了洗手间就没再出来过。”
陈宇虽然现在对周可馨的感官非常不好，但到底有两年的感情在，闻言还是朝洗手间走去。
洗手间的门没有关，陈宇刚一靠近，便看到极其惊悚的一幕。
只见周可馨整个人趴在洗漱台上，死死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两只眼睛里满是血丝，用手指甲一下一下抠着自己的脸，她脸上已经遍布血痕，有几道尤其深刻的伤痕皮肉外翻，完全能够看到皮肤下的肌理组织，鲜红的血顺着她的脸颊汩汩流下，将她的衣领到胸口都染得通红。
然而周可馨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仍旧不停的抓挠着自己的脸。
嘴里不停低声呢喃着，“不是，这不是我的脸。”
陈宇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头皮发麻。
他是神经内科的医生，明显看得出此时的周可馨眼神不对劲。
显然，她精神失常了。
因为恶鬼夺舍的事情足够离奇，而且覃末绡并没有详细解释其中缘由，直播结束后网友们只得转移阵地继续讨论。
原本只是在论坛里讨论的，但新人观众里面有一个小明星，他把问题发到了微博上，然后没多久便在微博上掀起了一阵热烈的讨论。
而此次事件的主人公，陈长庚一家人也因此得到了关注。
不多久，周可馨精神失常，被送入精神病院治疗的消息就传遍了网络。
知道内情的人都纷纷吐出一句活该。
至于夺舍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巧花完全没有记忆，陈宇也是没什么概念，最后大家得不到答案，热度也就自然降了下去。
阳界的热度是降下去了，但阴界的鬼怪们却着实惊恐了一把。
什么？
渊狱的恶鬼跑出来了？！
他们阴界是不是要大乱了？
恶鬼跑出来他们还有活路吗？
阎王们也都是焦头烂额，主要是那个被抓回来的女鬼嘴巴实在是太硬了。
十八般武艺都使上了，她硬是没有吐出一个有用的信息。
只能说不愧是能从渊狱逃出来的硬骨头。
又一次撬嘴失败，秦广王唉声叹气。
突然，他灵光一闪，一拍大腿。
“有了！”
第73章 难不成是他的愿望还不够迫切？
泰山王本来在认真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审问，思路有些没有跟上秦广王，闻言顿时抬头，目光灼灼看向秦广王，“有了？什么有了？你有了？”
秦广王：“……”这朋友脑子有病。
被秦广王看傻子的眼神盯了一眼，泰山王这才回过神来，他轻咳了两声，“老秦，快说说你有什么好主意。”
对于自己时常被改姓氏的事情秦广王早已习惯，也不在乎这个称呼了，故作神秘的摸了摸胡子，“你猜。”
然而这句话之后，迎接他的是泰山王的一记白眼。
见泰山王连猜都懒得猜一下，秦广王倍感无趣。
他叹了口气，这些老夥计，就是没有一点幽默感。
这么想着，秦广王还是把自己的方法想法说了出来。
“既然这恶鬼是主播送来的，那主播肯定要么知道她是如何逃出来的，要么知道应该如何让她开口。”
泰山王一点就通，“秦广王之意，是去寻主播帮助？”
秦广王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面上也满是得意。显然，他对于自己的机智十分满意。
“那你可知晓如何找到主播？”泰山王问道，“这几日主播都没有开直播。”
秦广王得意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面皮狠狠抽动了几下，“额。”
事实上，到现在为止，除了在直播间看到过覃末绡，他们还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人。
没有理会垂头丧气的秦广王，泰山王倒是陷入了沉思。
他可没有忘记，覃末绡的直播间就叫两界事务所。
既然名为事务所，那肯定会有一处办公地点。
只是他们如今不得其门而入而已。
“我想起来了！”
这时，秦广王突然一拍大腿，啪的一声打断了泰山王的思绪。
泰山王转头看向秦广王，“想起什么了？”
秦广王一脸激动的摸出自己的手机，“我看看，在哪呢？”
见他着急的翻着手机，泰山王也不禁生出几分好奇，跟着凑头过去，便看到秦广王正不停在灵讯上翻来翻去。
灵讯软件是阴界最大的信息互通软件，地位相当于阳界的微博，上面充斥着阴界各种即时信息。
泰山王看了一会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不由再次发问，“你这是在做甚？”
秦广王正专心致志找着信息，并没有立即回答泰山王的问题。
泰山王皱了皱眉，只当秦广王临时发疯，没有再理会他，继续思考还有什么刑罚没有给这恶鬼用上。
就在泰山王脑内规列出第三十条重刑时，秦广王总算是找到了，他兴高采烈呼喊着泰山王，“泰山老兄，我找到了，你快来看！”
泰山王脑子从重刑中回过来，熟练的凑近秦广王的手机显示屏，看向里面的内容。
那是一个小鬼发出来的灵讯。
内容是：谁知道那个迷雾中的店铺是什么地方啊？我无意间进去了，然后里面的小哥好温柔，本事也好大，居然能够达成愿望，他帮我找到了二十年前死掉的狗狗！跪地感谢！
因为没有曝光，那个小鬼连一个粉丝都没有，因此这条灵讯甚至点赞都没有。
但里面的内容此刻落在两个阎王眼里，却是格外的扎眼了。
虽然小鬼说得含糊其辞，但能够实现愿望的地方，除了覃末绡的那个两界事务所，他们再不做他想。
泰山王：“这么一条点赞都没有的灵讯，你之前是怎么看到的？”
秦广王嘿嘿了两声，“之前冲浪的时候恍惚看了一眼，有点印象但不深，不然刚才也不至于翻了这么久。”
泰山王没有再追究这个，“既然如此，先去找这小鬼问问是如何去往事务所的。”
两人一拍即合，连阴差都顾不上吩咐，自己顺着灵讯信息找到了那个发消息的小鬼。
小鬼是个三十来岁的男鬼，他体型清瘦，穿着格子衬衣，头顶头发略显稀疏，一看就是个技术型人才，此时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狮子狗，一只手正拿着小梳子给他梳毛。
陡然见到两个阎王降临在自己身边，男鬼吓得梳子掉了，狗子也掉了。
还好狗子现在是一只狗狗鬼，掉在地上啥事没有，不过它也是被两个阎王的气场吓得够呛，转头躲在自家主人的腿后面，发出呜呜的害怕声。
男鬼慌里慌张，愣了半天才想起见了阎王要行礼，当即就想噗通一声跪下，结果腿还没有弯下去，就被一股轻柔的力道托着站直了。
“现在并非在阎王殿上，现在阴界也是新时代了，私下见面不用下跪。”秦广王说道。
尽管秦广王这么说着，但男鬼还是被吓得不轻，主要是他身上的上位者气息太重，对男鬼这样的小鬼具有天生的压迫力。
更何况这样的上位者还一来就是两个。
如果不是秦广王托着，就算不用跪下行礼，男鬼估计也得当场跪下。
“不知两位阎王大人，找我……找小人有何事？”男鬼哆哆嗦嗦，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吸引了阎王。
还是两个！
想想他都要晕倒了！
眼看着小鬼被吓得几乎要变透明，秦广王连忙打出一道鬼气过去，把他的魂体稳住，“小友不必紧张，我们此次前来，是有一些事情想要了解。”
“您尽管问，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从那小鬼处重新回到阎王殿，秦广王和泰山王都是一脸沉思。
尽管小鬼把他知道的一切信息都说了，但他知道的还是太少了，尤其是进入事务所的过程。
据他所言，他就是死下来之后，想自己以前的小狗想着睡着了，然后迷迷糊糊进入了一片迷雾，然后找不到路了，就随便乱走，结果看到了一扇门，就推门进去。
然后里面的人就帮他找到了小狗，并收取了五十个功德币。
说得很清楚，但毫无用处。
最终两个阎王还是没有能分析得出有迷雾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若说迷雾，阴界倒是有不少含有迷雾的地方。
迷雾森林，迷雾谷，瘴气毒沼……
但这些地方的迷雾都是有毒的，像男鬼那样的小鬼一进去连一个呼吸都坚持不过便会被迷雾吞噬，绝对没有像男鬼形容的那种干干净净的灰色迷雾。
思索许久，两个阎王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无奈。
又沉默了一阵，泰山王再次说话了，“要不……”
秦广王此时已经开始重新刷起了视频平台，意图把主播的直播间刷出来，闻言转头看向泰山王，“泰山老兄有何高见？”
泰山王抚了抚自己的胡子，提议道：“不如我们也试试那小鬼之法，晚上睡觉时想着最迫切的愿望入睡。”
满心以为他会有什么好主意的秦广王：“……我已许多年不曾睡过，你晚上睡得着？”
同样忘了睡觉是什么滋味的泰山王也是一脸僵硬，默了半天，“姑且一试？”
于是，两个阎王在折腾那恶鬼的同时，开始轮流每天晚上试着睡觉。
至于为什么是轮流睡。
当然是因为他们还得留一个人守着手机，以便在主播开直播的时候第一时间进入直播间。
功夫不负有心人。
虽然没有守到直播间再次开启，但秦广王成功进入了那男鬼说的迷雾之地。
然而他兴冲冲往前走，结果找了好半天，却没有找到任何门。
难不成是那男鬼信息有误？
秦广王站在迷雾之中，表情有些迷茫。
但这的确是纯净的迷雾啊，他应该没有走错地方。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秦广王眉心紧锁，一边思考哪里出了问题，一边漫无目的往前走。
难不成是他的愿望还不够迫切？
可他分明已经进入这个地方了，不该无法得其门而入才是。
就在他这么想着时，突然发现，就在前方不远处，一道朱红色的门正静静伫立着。
秦广王登时一惊。
距离这么近，他竟然丝毫没有感应到这道门的存在。
随后他又想到主播的本事，顿时又不再吃惊了。
毕竟现在这个事务所中不只有覃末绡，更有覃千夜这个大佬坐镇，再神奇也不足为奇。
秦广王理了理身上的衣袍，端正姿态上前叩门。
就在他叩到第三下时，他脑海中突然出现一道声音，“请进。”
那是一道温润的男声，宛若春风化雨，沁人心脾。
秦广王对这道声音有一点印象。
他记得是主播之前带过一段时间的助理，名叫纪长风。
纪长风就是他最开始关注覃末绡时的那个魂锁受害者，为此秦广王还专门查过，但生死簿上只记录了他的双生魂纪长空的事迹，纪长风的信息缺失。
不过现在却不是关注这些的时候。
秦广王只要知道自己没有找错门就行。
他正了正脸色，推门而入。
进入门中，首先是一道霜叶琉璃屏风隔断。
绕过屏风，便能够看到室内的全景。
这里显然并非是覃末绡用来直播的那间书房，而是一个单纯的接待室。
而此时的接待桌后面坐着的身影，也并非秦广王所期待的人。
第74章 “猜你个大头鬼。”
看到眼前的温润青年，秦广王有些惊讶。
之前隔着显示屏，他并没有看出纪长风的修为如何，但从他之前所得知的信息分析，纪长风才跟着覃末绡时，修为肯定不高。
但现在坐在他面前的纪长风，却是一个妥妥的鬼帝级别强者。
这得是何等的天资，才足以在这么短时间内提升这么多的修为？
或者说，主播酒精给他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恐怖如斯！
要知道对于他们鬼修来说，修行都是境界越高越难精进，就连秦广王本人，也整整花了上千年才的升级到鬼帝境界，并且能升到鬼帝，还有阎王这层身份带来的红利。
但饶是如此，他的修为也停滞在鬼帝境界几百年了。
故而纪长风能够这么短时间内提升到这个境界，是真的实打实让秦广王震惊到了。
纪长风显然也是认得秦广王的，虽然之前没有正面接触过，但对于阴界的大人物数据，覃末绡还是全部都给了他一份。
数据非常详尽，就连秦广王几点上下班，家庭住址，平日有什么兴趣爱好都标注得明明白白。
因此纪长风对秦广王可以说是相当了解了。
不过纪长风确实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这么早就和秦广王见面了。
尽管心里惊讶，但纪长风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如同对待寻常客人一样，脸上浮起惯常的温和笑容，“客人，欢迎来到两界事务所，请问有什么需求？”
被纪长风这么一问，秦广王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清了清嗓子，说道：“主播在吗？我找他有要事相商。”
对于秦广王的单刀直入，纪长风倒是没有讶异。
“抱歉，客人，店主今日不在店内。”纪长风声音依旧那么温和，“客人若是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告知与我。”
听闻纪长风说到覃末绡不在店内，秦广王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他在骗自己。
但做了阎王那么多年，他自认辨鬼很有一番本事，完全在纪长风脸上看不到一丝撒谎的痕迹，便也就此作罢。
虽然并不认为纪长风会知道渊狱的事情，但来都来了，就死马当活马医，他还是说道：“上次主播送来的鬼我们收到了，不过她始终不开口，我们试了上百种刑罚，她硬是不吭一声，你们可有办法？”
上次覃末绡的直播纪长风是看过的，不过他也不知道覃末绡究竟把那只鬼送去了哪里。
如今一看，竟是被送去了阎王殿。
而阎王显然拿那只鬼束手无策，并且愿望还十分的迫切，否则也不会找上门。
想到覃末绡离开时交给他的东西，纪长风心中对自家这位小店主心中更是敬佩。
店主料事如神。
“根据客人需求，可购买一粒真言丹。”纪长风说道，“仅需一万功德币。”
听到真言丹三个字，秦广王心中火热起来。
随着时代变化，地府也和阳界一样，不停的推陈出新，以前原本流传的各种丹药丹方也在历史的长河中逐渐被淹没，如今剩下的能炼制出来的丹药，就只剩下少数比较日常普遍，补充阴气，或者清心凝神的类型。
像真言丹这种功能性丹药，早就消失了不知多少年，他能够知道名字，都是因为他是个历史迷。
没想到这两界事务所里竟然连丹药都有售！
然而，秦广王心头的火热也就持续了不到一秒，然后便被它的价格浇得凉透了。
他不算大的眼睛瞪得溜圆，胡子都翘起来了。
“什么？一万功德币？这还仅需？你怎么不去抢？”
纪长风笑容不变，还是那样的温和有礼，配着他那张俊秀清朗的脸，显得格外如沐春风。
“客人，这是店主特意交代过的。此丹原价两万功德币，念在阎王大人初次造访，特意给客人打了五折，算是交个朋友。”
虽然心里还是觉得一万功德币贵，但听到纪长风说是给他打了折的，秦广王莫名心情变好了一些。
毕竟他看了覃末绡这么久的直播，可从来没有看到他给哪个人或鬼打过折。
看来这小主播对他还是很尊重的嘛。
而且原本是两万，如今只需要一万，就等于他节省了整整一万功德币。
太划算了。
这么想着，秦广王大手一挥，“行，主播这个朋友我认了，东西拿出来吧。”
纪长风原本见秦广王表情变来变去，还以为他不会那么快同意这个价格，两人还得掰扯一阵。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爽快。
心中惊讶的同时，脸上的笑容也更加深了一些，“好的，客人请稍等。”
签完契纹，功德币到账后，纪长风打开右手边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一个银白色的小瓷瓶。
“此丹只要接触到魂体便可自动融于其体内，不必特意让作用对象服下。”纪长风提醒，“还请客人注意，使用时注意用阴力包裹，不要直接用手触碰。”
这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秦广王眼睛一亮。
他原本还愁着该如何让那恶鬼张口吃药呢，未曾想这丹药如此贴心。
他如获至宝般接过瓷瓶，“如此便多谢了。”
交易完成，纪长风本想送秦广王离开。
结果在他念头刚动，还没来得及实施之前，秦广王先开口了，“对了小哥。”
纪长风暂停送阎王的动作，看向秦广王，目露疑惑，“客人还有什么事吗？”
秦广王在自己的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笑容灿烂，“可否加个联系方式？若是将来有生意，我也好给你们推荐。”
堂堂阎王爷找他要联系方式。
若是放在以前，纪长风肯定受宠若惊。
不过如今他却有了许多顾虑。
显然，秦广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加他联系方式的目的也定然不是为了和他交朋友。
而是为了他身后的覃末绡。
秦广王何等人物，自然看得出纪长风的考量，继续说道：“小哥尽可放心，只是加个灵聊罢了，待你家店主回来，你可问问他是否乐意你加我，他同意便好，若是他不同意，你把我删了便是，我定然不会生气。”
灵聊就相当于阴界的微信，不过功能没有阳界微信那么多，只有聊天和朋友圈两个功能。
纪长风相信秦广王说得不假，毕竟按照数据上的信息看来，秦广王私下的性格虽然有些跳脱，但绝对是个好脾气。
不过如今的问题是，他虽然有手机，但并没有灵聊这个软件。
“不若这样，阎王大人您留个账号。待店主大人回来，我请示他之后，若他同意，便加您。”纪长风提出一个两全之策。
秦广王一听，一手握拳砸在另一只手心，发出啪的一声，“如此甚好！小哥，还劳烦你为我在主播面前美言几句，其实我是他粉丝，他的直播我是期期不落。若是他能加我灵聊便更好了。”
听到秦广王这番脑残粉般的发言，纪长风眼神逐渐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好的，阎王大人的话我一定会如实告知店主。”
得到肯定的答案，秦广王这才留下联系方式，满意的离开了。
一睁开眼，秦广王就对上卞城王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当即吓了一跳，抬手就朝他大脸上招呼过去。
卞城王没想到秦广王会突然醒来，猝不及防之下，还真被他一巴掌招呼到了脑门上。
他按着生疼的脑门子，疼得龇牙咧嘴，怒道：“秦广王，你是不是想打架？”
秦广王给了他一道白眼，“我连阴力也不曾用，你装什么？泰山呢？你来我家作甚？”
卞城王用阴力把脑门上的红痕按下去，一屁股坐在秦广王床边，“泰山王把那恶鬼弄去拔舌地狱了，看能不能撬开她的口。听闻你们最近在找主播，你方才睡得那么熟，想必应当是找着了。如何？可有收获？”
说起这个秦广王就来劲了，不过面上还是故作高深，“你猜？”
卞城王起身就走，“猜你个大头鬼。”
秦广王：“……”和这么一群无趣的老鬼做同僚，鬼生简直无望。
最终秦广王还是叫住了卞城王，“卞城老兄且慢，我方才的确进入事务所了。”
毕竟他可是整整支付了一万功德币，这属于他个人垫付的公共支出，怎么的也得十殿阎王平摊下去。
送走秦广王之后，纪长风离开接待室。
他一眼看到坐在秋千上晃悠着尾巴的黑猫。
显然，覃末绡还没有回来。
这些年下来，覃末绡每到红月之日就要消失一阵，连荼荼也不带，对此，纪长风早已习以为常。
荼荼虽然有些抱怨，但也从来没有怪过覃末绡。
但这一次覃末绡离开的时间却是格外的长。
抬眼看向小院上空连着五日也不曾变化，好似深渊之眼般的血月，纪长风心中忧虑。
“咳咳咳……”
渊狱深处，一道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持续回荡着。
覃末绡刚把第五条锁链解开。
而就在这条锁链断开的同时，他原本戴在脖子上的那枚苍青色的玉坠之中绽开了几条清晰的裂纹。
第75章 谁又会相信她一个小孩子的话呢？
覃末绡垂眸看向这枚玉坠。
它是覃千夜之前交给覃末绡，能够抑制诅咒蔓延的苍源之魄。
本来覃末绡以为它至少能够坚持到第七条因果锁打开的那天。
没想到，它这么快就要坚持不住了。
按照它如今的状况，恐怕不用等到下一条因果锁开启，就会彻底崩溃。
覃末绡闭了闭眼，运转体内的神力，注入苍源之魄。
随着精纯的神力注入，原本岌岌可危即将崩裂，而显得格外暗淡的苍翠玉坠重新变得透亮起来，只是里面的裂缝依然存在。
重新把玉坠放回胸口，覃末绡又将注意力转回到身上剩下的因果锁上。
或许因为因果锁解开了几条，如今从他心口处滴出精血的速度缓慢了许多，约莫最开始的一半流速。
覃末绡休息了一阵，将身体内添加的神力调整平衡，估摸了一下时间，便迅速重新幻化出化身。
正当覃末绡准备回小院时，突然察觉到上方似乎有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
他皱了皱眉，循着那道能量波动追踪过去。
渊狱整体空间布局其实与阴界相差不多，同样都有高山湖泊沟壑江海。
只是高山上没有植被，湖泊江海没有水，嶙峋沟壑如一道道蜿蜒在地上的狰狞伤疤。
整个世界流淌着不祥的黑雾，无数恶鬼在黑雾中挣扎哀嚎。
时不时会有新的恶鬼被送下渊狱，他们要么是被还存活的恶鬼吞食，要么被黑雾消化。
能够在渊狱中存活下来的，都是极有实力的大鬼。
而就算是这些大鬼，也无法逃脱噬魂雾的折磨，时时刻刻生活在无尽的折磨之中，直至魂飞魄散方可了结。
覃末绡虽然一直被独自禁锢在渊狱最深处，但他对渊狱中的势力范围了解却不可谓不多。
刚才传来能量波动的是东南方向，占据那边的大鬼修为深不可测。
不过覃末绡没有和其正面接触过，因此并不知道对方的具体深浅，但能够在渊狱存活这么久，那大鬼至少也要比阎王的鬼帝修为还要高一个大境界，是一个鬼尊。
至于为什么覃末绡不猜测他是鬼神。
因为自上古神族覆灭之后，再无神明诞生。
而此时，这样的大鬼却好似在一瞬间消失了。
站在一座纯黑色的府邸前，覃末绡放出神识朝内探去，只见偌大的府邸内竟是连一点鬼气也没有，干净得好似从来没有鬼在里面生活过。
覃末绡漆黑清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凝重，抬步朝刚才感应到气息最后消失的地方走去。
随着覃末绡的走动，周围的黑色雾气好似遇到了什么天敌，迅速给他让出一片干净局域。
那里是府邸的前院。
在这荒芜贫瘠，几乎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渊狱之中，这座院子里居然错落有致的种植着十几株类似仙人掌的植物。
它们虽然全都散发著可怕的危险气息，但不可否认，它们的确是植物。
由此可见，这座府邸的主人，应该是一个很有生活情趣的大鬼。
不过，此时这位具有生活情趣的大鬼显然是失踪了，甚至连一丝丝气息都没有留下。
覃末绡检查了整座院子，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查无所获，覃末绡也不再停留，闪身朝另一个方向飞去。
整个渊狱，比较有实力的大鬼总共有八位，都是鬼尊修为。
覃末绡逐个探查过去，然后发现八位鬼尊，都早已鬼去楼空。
甚至于整个渊狱原本数不清的恶鬼们也减少了许多。
在渊狱整个走了一圈，覃末绡依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不过他倒是找到了之前那个女鬼从渊狱逃出去的小口子。
此时缺口外部已经被修补过了，想来应该是阎王们的手笔。
只是这样的修补方式，就好像是用胶布堵裂开的水管，哪怕当时贴牢了不再漏水，用不了多久就又会故态复萌，甚至裂口会被冲击得更大。
驱散绷在缺口处的噬魂雾和完全失去理智的恶鬼们，覃末绡聚起能量，决定帮他们把裂口彻底修复好。
然而当他的手刚抚上那道裂口处时，神情突然一滞，眉头不由自主的收缩。
裂缝是被一道力量暴力撕开的，此时周围还隐约残留着那股强大能量的气息。
而哪怕只是一丝，覃末绡也能够轻易判断出那道能量的主人是谁。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随后抬起手，平静的将那道裂缝修补完善，继而消失在渊狱之中。
回到小院，第一时间迎接覃末绡的依然是委屈巴巴的荼荼。
它一个纵身扑到覃末绡怀里，脑袋和身体一起在覃末绡身上蹭蹭，“主人，你终于回来啦！你去哪了？这么久为什么不带荼荼？荼荼爷不是故意质问你的，荼荼只是太担心你了。”
面对小猫叽里咕噜的肺腑之言，覃末绡的回应就是摸了摸它的脑袋。
荼荼也没有想着覃末绡会回答它的问题，它只是抒发一下自己对主人的想念，以及主人回来它有多高兴罢了。
因此被摸了摸头，荼荼就很满足了。
纪长风早已在一旁候着了，见着覃末绡就和他打了个招呼，随后简要汇报了近期的工作情况。
覃末绡点了点头，“辛苦了。我哥回来过吗？”
“回店主，千夜大人一直没有回来。”纪长风说道。
“好。”覃末绡应了一声，“你去忙吧，不必管我。”
“是。”
纪长风离开后，覃末绡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院子角落的梨花树上，手指无意识抚摸着怀中荼荼柔软的皮毛。
荼荼享受地眯着眼睛，喉咙里发出轱辘辘的享受声，尾巴惬意的晃来晃去。
并未站多久，覃末绡抬步走向书房。
尽管苍源之魄快撑不住了，在找到解决诅咒的办法之前，他不打算再解开下一道因果锁，但多积攒功德还是有必要的。
毕竟，他现在的功德值又再次见了底。
至于渊狱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等覃千夜回来再说不迟。
今天是又一年的除夕夜。
不久前刚解除了烟花禁令，城市边缘空旷地带允许放烟花。
临近午夜，新年将至，城市上空已经噼里啪啦响起了不少的焰火交响曲。
哪怕此刻天空下着小雪，也无法阻挡人们迎接新年的热情。
“咳咳咳……”
城郊一座破败的两层小楼中，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女孩骨瘦如柴，面色蜡黄，她此时正位于一楼最左侧的一间卧室里。
这里是整座房子里唯一一间门窗完整的房间。
但门窗是完整，可这座早已成为危房的破旧民居，墙壁上歪歪扭扭的裂开了许多缝，它们像是一道道狰狞的狂笑的恶魔嘴巴，透过尖利的牙齿缝，朝着少女呼出刀子般的冷风，试图将她彻底吞吃入腹。
姜露萍今年十六岁。
如果她还在读书，现在应该已经上高中了。
原本她有个健康的家庭。
全职主妇的妈妈，辛勤工作的爸爸，有些调皮自私但聪明伶俐的弟弟，加上虽然有些多余，但勤奋上进总是名列前茅的自己。
虽然她的生活因为父母重男轻女过的不算轻松，每天兼顾学习的同时还有数不尽的家务，但她从来没抱怨过什么。
毕竟她有上学的机会，还有自己的独立小房间，虽然房间是父母卧室的洗手间改造的，但到底是她自己的私有小空间。
她知道父母不爱她，虽然也羡慕过弟弟，但她并不指望父母能像对他那样对待自己。
意识到父母不是自己的依靠后，姜露萍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抓紧学习，早日摆脱他们。
于是她更刻苦了，每次考试都是全校第一，还参加了不少竞赛，都获得了不错的名次。
十二岁时，姜露萍参加全国奥数，获得了全国第一，学校奖励了她五千元个人奖学金。
不过那五千块钱她刚拿下台，还没来得及数数，就被母亲一把抢了过去。
第二天，弟弟手里多了一块崭新的平板。
意识到竞赛可以赚钱之后，从十二岁到十四岁两年时间，姜露萍几乎是被母亲押着奔波于全国各地参加各种竞赛。
如果考得好获得了奖金还好，若是没有考好或者考好了没有奖金，迎接她的就是来自母亲的责骂，父亲的毒打，以及弟弟的嘲笑。
她也试过离家出走或者曝光父母的恶行，但她长得小，每次离家出走都会被送回去，每次回去迎接她的都是更激烈的毒打。
最长的一次她离开了三天，甚至已经逃到了几百公里外的另一个城市。
但父母在网络上哭的撕心裂肺，她再一次被热心网友送了回去。
那一次她被打断了双腿。
至于曝光他们。
那两人在外人和网络上都惯会做好人，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天底下最疼爱孩子的父母。
而她只不过是一个无法理解父母良苦用心，正值青春期，毫无上进心，总和父母对着干的叛逆少女罢了。
所有人都被表象迷惑。
谁又会相信她一个小孩子的话呢？
第76章 手机显示正在充电中。
断腿养伤用了半年，在那期间，姜露萍也不得不没日没夜的学习。
因为只有在学习的时候，她耳边才能稍微清静一点，否则耳朵边上就是母亲没完没了的责骂。
半年后，她刚能重新行走，就被父母再次送上了竞赛考场。
知道自己没有办法立刻摆脱这个家庭后，姜露萍便只有暂时隐忍下来。
她也知道，在这个家里，只有证明自己的价值，才能够活得好一些，所以虽然她不想便宜了那几个人，也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得奖。
她俨然成为了一个没有感情的竞赛机器。
本来以为这一切等她成年就能结束，到时候她就能够自由，离得他们远远的，让他们再也找不到自己。
结果天不遂人愿。
一年前，她在一次竞赛中莫名晕倒，被考场老师紧急送到医院，被检查出严重的尿毒症，并伴随着肾衰竭，生命随时可能走到尽头。
而引起尿毒症的原因，医生说是长期的贫血和严重营养不良。
在得知她得了这么重的病之后，父母直接连面都没有出，甚至连初次检查的医疗费都是考场老师垫付的。
后来碍于名声，他们第二天才不情不愿的露面，把老师垫付的医药费的给了，然后直接签订放弃治疗同意书，接她出了院。
生了重病的姜露萍已然失去了在家里存在的价值，左思右想之下，他们把她扔到了这座老房子里，美名其曰为了让她有更好的环境养病，实则让她自生自灭，不要在他们面前碍眼。
当然，为了不被人说闲话，他们还是雇了一个保姆来照顾她。
说是保姆，实际上也就是一个住在附近的独居老人，按照亲戚关系，姜露萍应该称呼她为姑奶奶。
他们一个月给老人两百块钱，也就是想等姜露萍死了，让老人告知他们一声。
好在姑奶奶是个好人，见她年纪这么小，还生了重病，每天都会过来两趟，给她送饭，带精神好的她出去溜溜弯。
在姑奶奶的照顾下，姜露萍身体虽然日渐消瘦，但精神还不错。
终于不用没日没夜的学习竞赛知识，她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见她一直没死，那对夫妻俩显然很是失望，给了半年钱之后，就直接把姑奶奶解雇了，也没再给姜露萍找保姆。
不过姑奶奶身为独居孤寡老人，有社区帮扶，还有居民养老金，虽然不多，但加上她时不时捡些纸壳子去卖，也还算把两人的生活拖走了。
然而，好景不长。
两个多月前，刚入冬那会儿，姑奶奶猝不及防的病倒了。
病来如山倒，老人家年龄本来就大了，这一倒下就再也没有起来过，在床上躺了两个月，终于在三天前与世长辞。
她什么也没有留下，只把自己的全部家产四百块钱，还有一部老旧的智能机全部留给了姜露萍。
临走前还紧紧握着姜露萍的手，在担心她未来的生活。
在姑奶奶去世之后，姜露萍打起精神，用了两天时间给她料理了后事，然后就在昨天，自己身体状况也急转直下。
她突然严重咳血，昨天在床上躺了一整天，状况没有见好转，反而越来越糟糕。
本来她是想拿姑奶奶留下的手机报警求救的，但天气太冷，手机电池急速消耗，早就关机了。
而她现在住的房子是个早已废弃的危房，根本没有通电，现在给她照明的，还是窗外的一个路灯透进来的光。
至于姑奶奶的家，她以前本来就住的棚户区，是属于社区安置孤寡老人的地方，现在她去世，便被社区收了回去。
姜露萍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床头的水壶里原本有一大瓶水，但前天晚上喝过之后，昨早醒来便被冻成了冰。
身上的病痛伴随着极致的冰冷，姜露萍的思运维行得格外缓慢。
她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姑奶奶在朝她招手微笑。
或许，她这一生，就正如她的名字一样。
如朝露，如浮萍。
有来路，无归途。
迷迷糊糊间，姜露萍抱紧身上冰冷如铁的被子，闭上眼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度被一道道噼里啪啦的爆炸声惊醒。
窗外的天空被无数绚烂的烟花衬得五光十色。
原来是新年到了。
她又成功活过了一年。
姜露萍身上不知从哪里升起了力气，她挣扎着起身，缓慢挪动着步子，走到房间角落，那里有一个保温壶。
保温壶还挺新，整体是粉色的，上面有一个粉红色的猫猫头，盖子上有磕碰的痕迹，这应该是它前主人扔掉它的原因。
姑奶奶捡回来的时候还高兴了好几天，连连念叨着还是新的呢，等冬天往里面灌上热水就再也不怕结冰了。
之后姑奶奶每一次用完这个保温壶，都会把它擦拭得干干净净。
不过自从姑奶奶生病之后，擦拭保温壶的人就变成了姜露萍。
姜露萍坐在角落的那个小板凳上，用了将近五分钟，才终于成功把那只保温壶拿了起来。
里面是有水的，那水是姑奶奶临走前一天，姜露萍亲手灌满的。
虽然过了几天的白开水早已冰凉，但好歹没有结冰，姜露萍倒出满满一碗，一口气喝了下去，却依然觉得干渴，她便又喝了一碗。
直到肚子再也撑不下，传来饱胀感，姜露萍才终于停下。
几碗凉水下肚，身体丝毫没有暖起来，反而变得更冷了。
姜露萍没有立即动弹，她昏昏沉沉坐在原地。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才十六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她想活下去。
想到这里，姜露萍终于清醒了一些。
她不停转动着脑子，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出去求救肯定是不行的，附近最近的住户距离这间房子也有几百米，现在大雪封路。
以她如今的身体状况，如果贸然出去，可能走不了几米就得栽进雪里，然后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被人发现。
虽然房子不保暖，但好歹暂时冻不死。
连着排除了好几个方法，姜露萍目光突然落在不远处的一个小箱子上。
姑奶奶去世后，除了给她留下那四百块钱和手机之外，其他杂物都被社区工作人员收拾进了一个小箱子，一起给她搬了过来。
前两天忙着给姑奶奶办理后事，昨天回来她就病倒在床，所以那个箱子一直没有来得及拆。
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能够用上的东西。
姜露萍又用了两分钟，才缓慢移动到距离自己不足两米的纸箱子旁。
箱子只是虚虚掩着，大概因为里面也没有值钱的东西，并没有用胶带贴起来，只是上下交错封盖着。
但饶是如此，姜露萍也耗费了不少力气才把它拆开。
入眼是姑奶奶收集的一些老旧小物件，破破烂烂的邮票，一叠不知道多少年早已泛黄的信纸，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姜露萍视线在这些东西中逡巡了一圈，突然在箱子中层看到了一个充电宝。
充电宝看起来很旧了，外壳上满是划痕，还有一个角像是被暴力压过，有些歪歪扭扭，似乎随时都要爆炸的样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可不管它能不能用，它现在都是姜露萍最后的希望，怎么都要先试一试。
姜露萍拿起充电宝，试着按了按上面的按钮。
正常情况来说，充电宝只要有电，按一下机身上的按钮，指示灯便会闪烁，显示里面的电量。
然而这一个充电宝毫无反应。
姜露萍抿了抿唇，只觉得刚喝完水的嘴巴再次干渴得可怕。
原地默了默，她还是不甘心就此放弃，拿着充电宝往床边挪动。
尽管手机没有电，她还是珍惜的放在了枕头边。
好在房间不大，加上她刚喝了水，身上恢复了些了力气，因此回去的路程要比过来时快了许多。
重新坐回到床上，姜露萍先拉过被子把自己盖好，虽然被子又潮又冷，但总是要比暴露在外面暖和些。
然后她才拿起充电宝，先插上数据线，然后去连接手机。
此时外面的烟花依然热闹，透过窗户隐约可以窥见一些别人的新年。
手机终于与充电宝成功连接上，但毫无反应。
姜露萍知道，已经关机的手机如果充电是需要一点时间来反应才会显示充电图标的。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极其老旧的手机。
等待期间，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一些，结果冰冷的空气吸入肺里，直接呛得她咳嗽起来。
“咳咳咳……”
一连串的咳嗽下来，姜露萍眼前发黑，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呕出一大口血，才总算是停下了咳嗽。
但不只是肺疼，就连心肝肺肾都一齐剧痛无比，痛得她根本直不起腰。
好半天，姜露萍才总算是将气喘匀，重新坐直了身体，只是她眼前还是一片朦胧昏花。
又过了一会，她眼睛看东西才算清楚。
突然，她发现手边传来一道亮光，转头看去，便看到那只关机了几天的手机此时显示屏正亮着，显然已经重新开机，右上角的电量显示图标里面多了一个小闪电。
手机显示正在充电中。
第77章 这才更让她感觉到绝望。
姜露萍心脏漏跳了一拍，生怕眼前的一切是自己的错觉，她抬起冰凉满是皲裂伤口的手揉了揉眼睛，眼睛被冰了一下，手也疼得厉害，这才总算相信眼前的不是幻觉。
真的充上电了！
姜露萍连忙将手机拿起来。
姑奶奶的手机没有密码，不过姜露萍的手太僵了，硬是划了好几下才终于把锁屏打开进入拨号页面。
在拨号页面里，姜露萍毫不犹豫拨出了报警电话。
然而等了许久，手机听筒里传出的都是占线音效。
姜露萍捏紧了手机，主动挂断了电话，准备打其他的急救电话试试，结果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然后手机弹窗弹出一则新闻。
因大量市民违规燃放烟花爆竹，本市民居多处着火。
姜露萍的心好似被揪紧了，身上原本淡了一些的疼痛再度席卷而来，她无力的靠在身后冰冷的墙面上，眼神有些呆滞，难道这世道真的不给她留一条活路吗？
姜露萍突然想起父母和弟弟，以往每到过年那天父母都会给弟弟一个厚厚的压岁包，还会给他买很多爆竹，他很喜欢用爆竹来炸她，有一次把她的胳膊炸得血肉模糊，险些炸到手筋。
当时弟弟是当着邻居很多小孩炸她的，母亲碍于面子，骂骂咧咧把她送进医院包扎，骂她都看到弟弟把爆竹扔过来了，怎么不知道躲开。
事实上，那次弟弟的爆竹扔的是她的眼睛，如果不是她下意识抬起右手挡了一下，她可能就瞎了。
后来那道伤好了，依然在她身体上留下了再也抹不掉的狰狞伤痕。
那时她才六岁。
可不管怎么样，这么多年她都熬过来了。
还有两年就要成年，眼看就要看到曙光，怎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样？
姜露萍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窗外依然热闹的天空，心中满是不甘。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放弃。
她只有她自己了。
如果连她都放弃了自己，那她还能指望谁？
或许是心中极度的不甘，姜露萍脑海中的记忆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其实姑奶奶手机里还有一个社区电话和几个邻居的电话，那几个邻居之前姜露萍都相处过，人还算不错，但他们和姑奶奶基本都是点头之交，平常借点油盐肯定不成问题，但自己与他们的交情，加上身上的病，邻居们虽然没说什么，但态度都是怕麻烦的敬而远之。
邻居是指望不上的。
姜露萍拨通了社区电话。
然而，社区电话也是响了几遍都是占线状态。
这不应该。
以前姑奶奶说过，社区办公室全年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班，理论上来说电话不可能无人接听才是。
除非是出什么事了。
姜露萍微微撑直了身体，抬眼尽力朝窗外看去，恰好看到远处一道冲天而起的火光。
那是社区范围内的居民区，社区中心和邻居们基本都在那边，也难怪社区电话无人接听。
天空中的烟火太过耀眼，若非她直起身，还真看不到着火了。
看了一会，姜露萍身体再也撑不住，重新倒回床上。
她定定的看了一会灰扑扑的天花板，脑子里如同走马灯一样闪过了许多画面。
最后，画面定格在去年放暑假之前，自己同桌神神秘秘和她说，网上有一个能够实现人愿望的直播间时。
当时对于同桌的说法，姜露萍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她当时正忙着准备一场数学竞赛。
那场竞赛对她来说很重要，只要在竞赛中获得前面的名次，就有概率被重点高中提前录取。
不过后来因为那场竞赛没有奖金，她被母亲强行拉着去参加了另一场商业竞赛。
拉回再度飘远的思绪，姜露萍心中蓦地升起了一团希望。
这世界上真的有能够实现人愿望的直播间吗？
想到当时同桌神神秘秘又格外笃定的神态，姜露萍决定试一试。
姑奶奶的手机里是有视频软件的。
作为一个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姑奶奶没事就喜欢刷一些养身健康的视频，之前还经常给姜露萍也看看。
因此姜露萍很容易便点进了视频软件。
刚点进去，就是一则冬天吃什么有利于身体健康的推荐。
姜露萍抬手往下滑。
哪怕在被窝里，她的手此时还是僵硬的，每次都得点显示屏好几下才能够成功切换到下一个视频。
不过好在长久以来的生活习惯让她耐心极佳，因此虽然心里着急，她还是一个一个慢慢划了下去。
然而，就在姜露萍刚划拨到第三个视频时，身上便再度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感。
这次就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哪里痛，像是肚子痛，但又感觉浑身上下都痛。
她不受控制的将身体蜷缩起来，试图减轻一些痛楚，但似乎毫无作用。
“欢迎来到两界事务所，本店承接一切阴阳两界业务，只收取少许功德。”
就在姜露萍痛得迷迷糊糊，以为自己即将痛死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清冽的少年音。
他的声音宛若山间清泉，好似带着一股治愈的力量，姜露萍感觉身体里的疼痛在逐渐减轻，身上也恢复了一些力气。
重新将涣散的目光转移到手机上，姜露萍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紧紧捏着手机。
或许是疼痛的时候无意识滑动显示屏，正好进入了这个直播间。
当看清直播间内少年的模样时，饶是姜露萍自认从不是肤浅之人，也没忍住惊艳了一下。
少年看起来年龄与她相差不大，一般在他们这个年纪，学校里的男孩子多数满脸痘痘，少数几个脸上干干净净都是校园男神一类的了。
但那些人如果站在这个主播面前，用她同桌的话来说，那都会被秒成一堆渣渣。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对着主播外貌花痴的时候。
此时显示屏上主播已经发出了一个福袋。
姜露萍记得之前同桌说过，只有抢到福袋的人才有机会与主播面对面交流，然后获得实现愿望的机会。
按下福袋的同时，她心脏跳动得前所未有的激烈。
姜露萍知道，她如今已经是穷途末路，这可能是她获救的唯一机会，如果没有把握住，那今天晚上，可能就是她的死期。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姜露萍的祷告，福袋开启的特效在她眼前展开。
直播间观众们有的失望，有的庆幸，但更多的是单纯看热闹的。
[恭喜这次的苦主幸运儿，请现身。]
[每次都期待能抽到自己，但不知道为什么抢不到福袋我还是松了口气。]
[没什么急事的还是别抢福袋了吧，把求助主播的机会让给更需要的人。]
[所以主播之前小半个月到底干嘛去了？我都想死主播了。]
很快，随着视频连接数的接通，姜露萍的脸出现在直播间的小画面中。
为了能够让主播更清晰的看到自己，她特意把床头一直没有舍得用的手电筒开了起来。
因此此时直播间能够清楚地看到姜露萍的样子。
小姑娘瘦骨如柴，看起来约莫十三四岁，脸颊深深地凹了进去，面色蜡黄，不到肩膀长的头发像是枯草一般蓬松杂乱，嘴唇苍白干裂，唇边还有刚吐出来没来得及擦干净的血迹。
她似乎是坐在床上，身上的被子看着很干净，但上面打了不少补丁，背后墙面的墙皮早已斑驳脱落，还有一条条裂缝。
她似乎有些害羞，尽力扯着唇角，朝镜头露出一个腼腆羞涩的笑容，“主播好，大家好，我叫姜露萍，今年十六岁。”
姜露萍的嗓音有些沙哑，说话的同时，那只没拿手机，满是皲裂伤口的手还不自觉捏着被子。
她虽然参加的竞赛多，但只需要进考场考试就行了，就算是有颁奖典礼，也只需要上台等老师讲完话给她发奖状就行。
这还是她头一次当着这么多人面说话。
在看到姜露萍出现的一刹那，原本热热闹闹的直播间安静了一瞬，等她自我介绍完，弹幕才重新活络起来。
[天杀的，这小姑娘有十六岁了？我十二岁的闺女看着都要比她年纪大！该不会是被父母虐待了吧！]
[小姑娘家里这么穷吗？这年代打补丁的被子可太少见了。]
[这是危房吧！谁这么狠心让这么小个孩子住危房？还有，小妹妹手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该不会都是冻出来的吧！]
[小姑娘是孤儿吗？不对呀，就算是孤儿院，条件也要比这里好吧。]
姜露萍第二句话还没说，网友们便已经开启了疯狂吐槽模式。
看到弹幕，姜露萍抿了抿唇。
确实，孤儿的待遇都要比她好，她以前的同学里就有孤儿，虽然生活不怎么富裕，也没有什么零花钱，但他们好歹能吃饱穿暖，还不会有做不完的家务，也不会有人莫名其妙的打骂。
她有时候真的怀疑，她到底是不是父母的亲女儿。
但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说她长得像她母亲，所以血缘上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这才更让她感觉到绝望。
第78章 “为什么我会和她长得那么像？”
“客人，请问有什么需求？”
手机里传来主播清冽的嗓音，姜露萍蓦然回神，整理好心情，“主播，我生了病，你能够帮我治好吗？”
覃末绡目光落在少女身上，从他的视角看过去，能够看到她身上原本莹白泛金的福运气息已经被层层黑色霉运覆盖。
按照她身上的功德值，她这一生应该出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享受富贵无忧的人生。
如今却沦落到病入膏肓，在这小破屋里等死的穷途末路。
显 然是有人换了她的命。
要想治好她，重点不在治病，而在换命。
覃末绡略一沉吟，说道：“可以，承惠一千功德币，请先付款。”
听到肯定答案，姜露萍原本蜡黄苍白的脸上激动得泛起一层红晕，丝毫没有任何犹豫，立马点了付款。
她的功德值不少，付了这一千功德币之后还剩下将近两千。
虽然不知道功德币具体有什么用处，但看弹幕说明，这肯定是个好东西。
不过为了能够活下去，她觉得付出再多功德币都是值得的。
“好的，客人请稍等。”
覃末绡朝姜露萍露出一个微笑，随后抱起黑猫起身。
姜露萍还没有从少年主播的笑容中回过神，便注意到手机里的直播背景变了。
她从显示屏中看到了自己。
等等，这不就是她现在所处的房间吗？
姜露萍猛地一抬头，便看到刚才还在手机显示屏中的少年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霎时间，她觉得在少年的映衬下，整个幽暗的小屋都好似生出了光华。
好半天，她才结结巴巴憋出几个字，“主，主播，你好。”
覃末绡正在观察她身上的福运走向，闻言点点头，“客人你好。”
直播间观众们此时正在感叹姜露萍这恶劣的居住环境。
[二十年前我家破房子翻修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房子了。看外面似乎还在下雪，小姑娘住在这里不得冷死。]
[这小破被子这么薄，墙壁还四面漏风，今天要不是正好连上直播间，小妹妹估计要冻死。]
[小姑娘没成年吧，这样的孤儿福利院不管吗？]
姜露萍此时正好也不敢看覃末绡，生怕从他眼里看到对当前环境的嫌弃，便只好低头看向手中的手机，她一眼就看到大家说她是孤儿的言论。
这才想起自己刚才还没有解释父母的事情。
“我不是孤儿，我有父母，还有一个弟弟。我母亲是个护士，父亲是个老师。”
反正以前只要说起这个，班里同学都挺羡慕她的，虽然她不觉得每天吃不饱，有干不完的活有多值得羡慕，但从小到大父母都叫她这么介绍自己家，到现在她也习惯了。
听到她的解释，直播间弹幕停滞了一瞬，紧接着满屏问号感叹号。
[不是，父母都有体面职业，者家庭条件算是不错了吧，怎么让小姑娘第一个人住在这么破败的屋子里？]
[啊啊啊我想起来了，这小姑娘不就是之前挺出名的那个青少年竞赛天才姜露萍吗？刚才我就觉得名字耳熟，现在听父母职业才想起来。不过之前新闻里看着虽然瘦了点，但长得也挺漂亮，现在都瘦脱相了！]
[竞赛天才？怎么回事？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直播间很快开始科普姜露萍曾获得过的竞赛奖项。
虽然她参加的大部分都是商业竞赛，但其中不乏许多含金量重的。
除此外，也有不少学术型竞赛。
她还曾在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中夺得过头筹，当时全国好几所知名重点高中都朝她递出橄榄枝。
要知道，那时候她才十四岁，刚上初二。
看到网友发出来的姜露萍的战绩，所有人都啧啧称奇，对眼前的小姑娘敬佩有加。
紧接着大家便开始关心姜露萍如今是怎么落到当前处境的。
“一年前，我查出了严重的尿毒症，他们就把我放到这里来了。”现在说起这个，姜露萍已经可以很平静了，像是在说与自己无关的陌生人。
当然，前提是忽略她握得紧紧的手指。
到底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再怎么成熟，她也不可能那么容易想通。
明明身体里是流的同样的血，为什么弟弟可以获得父母所有的爱，而自己只能被利用，快死了没价值了就被扔到一边，这叫她怎么平衡？
正当姜露萍想的出神，耳边突然传来覃末绡的声音，“客人，请将手伸出来。”
她下意识伸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被捏得生疼，而且手指上皲裂开的口子也开始破开流血。
伸出去之后，姜露萍才发现鲜红的血液染红粗糙的手，显得格外狰狞丑陋，她有些羞赧地缩了缩手指，不太好意思让眼前这样干净漂亮的少年看到自己窘迫的模样。
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整个人都狼狈不堪，再窘迫还能窘迫到哪里去？便也就释怀了。
覃末绡没有在意姜露萍手上的伤口，他只是顺着她手上的脉络抽了一些黑色的霉运气息。
正当他打算顺着这股霉气查找根源时，怀中的荼荼突然叫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覃末绡把它遗忘了。
覃末绡安抚地摸了摸毛乎乎的猫脑袋，然后把那股霉气交给了荼荼，“去吧。”
荼荼这才满意，一口吞下那股黑气，晃了晃尾巴，随后瞬间消失在屋内。
姜露萍没有看懂覃末绡的操作，手还呆呆地抬着，“主播，小猫去哪里了？”
“去查找客人的病因。”覃末绡在屋内环视一圈，没有再在里面找到一个可以坐下的凳子，挥了挥手，一把简易的红木椅出现在他身后，他缓缓坐下，轻咳两声，“可能要一段时间，客人请稍后。”
姜露萍这才发现自己这屋子里除了角落那把满是破洞的小凳子，就没有招待客人的凳子，顿时脸红了红。
片刻后她才反应过来覃末绡说了什么，“我不是自己生病的吗？”
直播间比姜露萍更快发现了覃末绡话里的意思，早就已经议论开了。
[主播什么意思，难不成小妹妹是被别人害得生病的？]
[很有可能，刚才主播从小妹妹身上取出来的黑气看着很不吉利啊，有人知道是什么吗？]
[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但是想不起来了。]
[我知道，那是霉气，倒霉鬼身上就有，谁沾染上了准倒大霉。不过不应该啊，这妹妹身上之前至少有一千功德值，这样多的功德，邪祟都近不了身，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霉运？]
此时阎王殿内几个阎王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竟然是换命之术，这样有违天命的邪术早就禁止了，没想到在阳界居然还存在。
“阎罗王，这是你的管辖范围吧。”卞城王拧着眉，转头看向黑着脸的阎罗王。
阎罗王一脸冷肃，“本王自会彻查。”
秦广王和泰山王默默缩在一边吃瓜，不愿意参入这两位阎王的纷争，此时显示屏里正好传来少年的回答，几人一同看过去，只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看直播。
“客人之所以生病，是有人更换了你的命运，本该生病的人并不是你，而是替代你命运的那个人。”覃末绡简要说明了当前状况。
但听到这段话的姜露萍却平静不下来。
更换命运？
有人更换了她的命运？
她本来不应该生病的？
是谁？
姜露萍脑子里下意识浮现出母亲前一刻看向弟弟和颜悦色，下一秒就对自己尖酸刻薄的嘴脸。
她的心脏止不住的颤了颤，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主播，更换命运是什么意思？”
是把她的运气换给了别人吗？
她下意识不去想另一个可能，尽管已经不去奢望父母的爱了，姜露萍还是不愿意把他们想得更加卑鄙恶毒。
“你当下的父母并非你血缘上的亲生父母。”
覃末绡第一句话就将姜露萍刚才脑海中升起的那点希望打破。
姜露萍指尖一颤，下意识蜷了蜷，心中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伤心，一时间五味杂陈。
这个结果让她有些意外，但又算不上太过意外。
毕竟哪有亲父母这样对待亲孩子的。
见她状态还算平稳，覃末绡继续说道：“他们替换了你的身份，并循序渐进取走了你身上的福运，将其与另一人身上的霉运交换，这便是你的病因。”
“待荼荼将你的福运取回，你便可逐步恢复健康。”
姜露萍此时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整个人都有些呆呆的。
直播间观众们心疼坏了。
[天杀的，这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这种换孩子的戏码！]
[我就说，小妹妹这么多功德，肯定不能出生在这种糟心的原生家庭，原来是被人给换了命！]
[心疼妹妹，没事的，等福运回来了就好了。]
[换孩子肯定是那个当护士的女人干的吧，真恶心，换了人家的孩子还要掏空孩子的福运，福运该不会是转到她亲女儿身上去了吧？太恶毒了！]
看到直播间弹幕不停为自己说话，姜露萍心情好了一些。
“谢谢主播。”她朝覃末绡道谢。
她是真心感谢覃末绡的。
事实上，如果不是覃末绡告诉她，她的父母不是亲生的，她或许会被父母不爱她这个泥沼困一辈子。
知道这个结果，她反而轻松了一些。
不过，她还有一个疑惑，“主播，如果我不是我母亲亲生的。”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为什么我会和她长得那么像？”
第79章 “来不及解释了，快跟我走。”
直播间都被姜露萍这个问题问得惊了惊。
[怎么回事？如果只是随便换的孩子，那应该不会和现在的亲属长得像吧？]
[小妹妹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和父母的亲属关系吧？心疼妹妹。]
[所以那个女人是换的自己亲戚的孩子？这种貌似也在狗血桥段中见过，见自己的兄弟姐妹家庭条件比自己好很多，然后又恰好一起生娃，就恶向胆边生，交换了双方的孩子。]
[小妹妹快想想，自己家是不是有什么大富人家的亲戚？]
看到直播间弹幕，姜露萍眉头紧皱。
他们家虽然条件还算可以，但来往的亲戚基本没有，逢年过节走动的也都是父母的朋友同事。
爷爷奶奶她以前是见过的，不过他们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之后爸爸这边的亲戚基本也没有再走动过。
而她的长相与母亲格外相似，那就只能是母亲这边的亲戚。
可母亲这边能有什么富贵的亲戚？
如果真有有钱亲戚，依照母亲爱钱如命的样子，怎么可能不攀上去？
等等。
这时姜露萍突然想起一件事。
就在一年前即将放寒假的时候，她从学校放学回家，在自己家楼下看到过一辆价值七位数的豪车缓缓离开。
后车窗是落下的，透过车窗，她看到过一个如同公主一般的小女孩正趴在窗户边，她神情高傲，只随意瞥了自己一眼，好似在看一个毫无存在感的蝼蚁。
然后那个小女孩便被一个漂亮的女人拉了回去，女人还朝她歉意的笑了笑。
当时姜露萍心里是无比羡慕那个女孩的。
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那个女孩就像个真正的公主，不但家庭富裕，还有一个那么温柔的妈妈。
如今细细想想，那个女孩，似乎与自己也有几分相似。
那个女人，也和她现在的母亲长得有些像。
说不定那个温柔的女人才是她原本的妈妈，那个小女孩正在过的，正是她的人生。
她原本才应该是那个拥有温暖家庭的小公主。
姜露萍不受控制的在脑海中脑补起来。
尽管她很快发现了不妥，自己现在的行为就像一个充斥着嫉妒的小人，试图把自己脑海里多余的念头压下去。
但有些想法，一旦产生，就好似拔不掉的野草一样，不受控制的在心底疯狂生根蔓延。
她甚至控制不住的想，他们刚离开没有多久，自己就被检查出严重的病症，会不会就是那次，那个女孩来偷走了她的健康。
姜露萍心中想了许多，但实际上时间也不过只过去了片刻。
就在姜露萍闹钟思绪繁杂，眼睛都忍不住有些发红时，覃末绡说话了。
“客人之所以与你当下的母亲长得有些相似，是因为你的亲生母亲与她有亲缘关系。”
尽管心中一惊有所猜测，但听到覃末绡真正把这个结果说出来时，姜露萍心脏还是忍不住加快了速度。
尽管很好奇自己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但事到临头，她又有些不敢问出口，只垂下头沉默下来。
与此同时，远在中心城区的别墅区内，一个身着真丝睡裙，正一边敷面膜一边看直播的女人定定地盯着手机显示屏里瘦骨如柴的女孩，眉头忍不住不断收紧，甚至连脸上的面膜皱了都没有发现。
她叫周婉莹，二十年前与丈夫走进婚姻殿堂，两人相识于校园，都是彼此的初恋。
丈夫江常明家里虽然算不上顶尖富豪，但在燕城也算得上是排得上号的有钱人家。
而她家不过是个外地的普通人家，虽然勉强算得上是书香门第，但比起江家来说还是差得远了。
门不当户不对，起初江家人是非常反对的，但耐不住江常明对她是真爱，寻死觅活要和她在一起。
江常明身为家中独子，看他这样，哪怕家里人再反对，最后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同意了。
起初大家都以为这场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用不了多久就会名存实亡。
但谁也没有想到，他们这一走，就是二十年。
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平日里就连个拌嘴都没有，家族生意自他们婚后也更是红火，各种项目订单纷至沓来。
加上周婉莹自己也争气，长相漂亮温婉不说，为人处世更是处处妥帖，很快就在贵妇圈子里落稳了脚跟。
如今周婉婷自己的事业也是如日中天，谁看了不夸一声有周婉莹是江家的福气。
然而要说这段婚姻唯一美中不足的一点是，那就是孩子实在不太争气。
他们婚后四年才终于得了一个女儿，自然对她如珠似宝的呵护着。
可能也正是这个原因，小姑娘性格跋扈自私，见着谁都没个好脸色，从小到大闯出的祸事不断，他们都不知道往学校捐了多少栋楼才保住她在学校能继续读下去。
但最离谱的一次还属几年前，周婉莹意外有了二胎，便想要生下来，以后家里也算热闹点。
结果头一天高高兴兴和小姑娘说了她要当姐姐了，第二天她便故意扔了一堆弹珠在楼梯口。
周婉莹无意间踩到，直接滚下了楼。
她断了一条胳膊，孩子自然也没有保住，并且大出血当场摘掉了子宫，从此再也没办法生育。
至于为什么周婉莹后来会认为那堆弹珠是小姑娘故意扔的。
那自然是因为。
在听说周婉莹再也无法生育后，那小姑娘没有控制住上扬的嘴角。
她笑得太开心了，眼里的恶意让周婉莹一个成年人都忍不住胆寒。
当时她才八岁啊。
周婉莹实在不明白，自己素来与人为善，性子温和，丈夫也是个稳重正直的性子，就算出生那几年对孩子娇惯了些，但到了该教育的年纪，也没有缺少过各种管教。
他们到底是怎么教出个这么恶毒的小孩的？
她甚至连自己的妈妈和弟弟妹妹都要害。
但就算如此，周婉莹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孩子不是她的，毕竟孩子的五官与她的确很是相似。
可如今看到直播间这个凄惨的小女孩，再联想到自己也有一个当护士的姐姐。
突然就有了一个想法。
姐姐周婉素比她大一岁，不过她成绩很差，小学跟不走，就留了一级，与她同班。
之后周婉莹就开始负责每天给她辅导作业，好不容易把她成功拖上了初中，结果转头就听到她在同学面前说自己坏话。
周婉莹虽然脾气好，但对这种端碗吃饭放碗骂娘的行为还是忍不了，从那以后就不再给周婉素辅导功课了。
当时父亲生了重病，母亲忙于照顾父亲，没有功夫管两姐妹。
于是周婉素便和校外的混混玩上了，喝酒抽菸恋爱无所不作。
两姐妹更没有共同语言了。
初三时父亲过世，母亲回过头来管教周婉素已经有些晚了。
她的成绩根本一塌糊涂。
到后面周婉莹上了重点高中，周婉素被母亲强行塞进了职校学习护理，两人基本已经断绝了一切交流。
再后来她大学时母亲去世，周婉素已经参加工作了。
她带着当时的混混男友大闹母亲葬礼，目的也很简单，就是和她抢夺母亲的遗产，那套不足六十平的小房子。
周婉莹当时心力交瘁，别无他法，只好托人把房子卖了，分给了泼妇一样的姐姐大半，并与她签订了断亲书。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关注过周婉素。
她本来以为，前年周婉素莫名其妙叫她过去一趟，说有母亲的遗物给她，是这些年见第一面。
但如果直播间这个女孩才是她真正的女儿，或许周婉素其实一直没有放弃过关注自己的生活。
一想到自己的孩子不知何时被换了，而自己帮别人养了个孩子，这个鸠占鹊巢的孩子还是个恶毒的白眼狼，而自己的孩子却被人从小虐待到大，重病还被抛弃，周婉莹就再也坐不住了。
不行，无论如何，她必须先见到那个孩子。
今天燕城这么冷，她一个人在外面，就算不病死，也会被冻死。
这么想着，周婉莹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在家居服外面套了个外套，然后拿起手机走出衣帽间拉起正在深夜办公的江常明就走。
“来不及解释了，快跟我走。”
江常明一头雾水，但见老婆这么着急，也顾不上问为什么，连忙跟着就跑。
两人离开得匆忙，谁也注意到二楼中间那间原本应该喧闹到天明的公主房此时安静得可怕。
不多时，一只体型娇小的黑猫悄无声息窜出二楼阳台，悄无声息消失在这栋豪华别墅里。
下一刻，漆黑的小猫重新出现在的郊外那座破败的民居内。
直播间观众们还没有看清它到底是从哪边出现的，便看到它微微仰头，朝此刻以一种拘谨姿势坐在床边的女孩身上吐出一口金光。
紧接着它一个纵身跳进覃末绡的怀里，尾巴高高翘起，幽绿的猫眼里亮晶晶的，全然一副求夸奖的小模样。
覃末绡给了荼荼一个摸摸头。
第80章 这个妈妈看着挺好，但是不是太爱哭了一点。
荼荼顿时满意极了，乖乖趴回覃末绡怀里，眼睛骨碌碌看向床上的少女。
此时的主镜头在姜露萍身上，大家也正都在关心那道金光是什么，有什么效用，不过这个主宠小交互还是不少人注意到了，弹幕里纷纷叫着可爱。
而自从那道金光进入身体之后，姜露萍便感觉自己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若让她自己形容到底是哪里和之前不一样了，她自己其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她明显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上好像有什么不舒服的东西被剥离了出去。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自己身上原本难熬的疼痛也在慢慢褪去。
或许她真的会很快恢复健康。
这个想法让姜露萍整个人都振奋起来，她目光灼灼看向一旁正抱着猫站起来的覃末绡，“主播，我感觉好多了，那道金光是什么？”
姜露萍正好问出了直播间所有观众的心声，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看向显示屏中的少年。
“是客人原本的福运，如今客人福运已经回归，很快一切都会重新归位。”覃末绡说道，“交易已完成，客人再见。”
说罢，覃末绡的身影消失在这间破落的小房间内，连带着他刚才坐过的那把椅子也一同消失了。
不过这次直播间却没有立刻关闭。
直播间观众们十分关注姜露萍的后续，见直播间没有关闭，都松了一口气。
纷纷发弹幕请求覃末绡等姜露萍的状况稳定下来之后再关直播，还有不少人让姜露萍自己用手机开直播，但这个提议得到了阴界的全体观众抗议。
毕竟阴界的鬼观众们除了当前的直播间，可连不上阳界的网络。
好在覃末绡似乎默认了开着直播间的行为，直播画面也一直停留在姜露萍的房间里。
覃末绡离开之后，姜露萍终于变得不那么拘谨了。
不知道为什么，主播虽然长得好看，看着也很随和，但姜露萍在他面前，就是有一种连呼吸大声点都很冒犯的感觉。
虽然现在还有直播镜头对着她，但看着显示屏上闪过的弹幕，姜露萍反而多了一层安全感。
这或许是之前独自一人垂死挣扎带来的阴影吧，她觉得现在有人看着自己挺好的。
至少证明她现在不是一个人，而是还有人在隔着显示屏关心她。
身上疼痛越发稀薄，最后只剩下现在这个天气特有的冷意，姜露萍精神头却越发好了。
想到刚才主播走之前留下的那句一切很快归位，她心里忍不住升起了一丝期待。
她真正的父母会很快找来吗？
此时直播间也在关心姜露萍如今的处境。
[妹妹虽然身体恢复了，但现在的房子根本不是人住的，要不你先到姐姐家来住两天？]
[尽管主播说一切很快归位，但谁也不知道爹妈啥时候找来，小姑娘不如来我家住着吧，我家有个比你小两岁的妹妹，你们肯定玩得来。]
[今天晚上最低温度有零下四十度，而且还是大过年的，之前那么多天，妹妹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你们燕城今天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报警电话都占线？]
[现在这么冷，妹妹身上穿的太薄了，赶紧把被子披起来，虽然看着也不保暖，但好歹舒服点。我知道那片居民区，正在赶来的路上了，我来带你先回家。]
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么多关心自己的好心人，姜露萍心里感动，被扔在这里都从来没有流过眼泪的眼圈此时有些发烫。
她顺从的披上被子，一一谢过大家的关心，并婉拒了好心网友赶过来接她的行为。
毕竟外面还在下雪，今晚的车祸和火灾已经够多了，她也担心再有别人因为自己而出事。
而且。
姜露萍有一种预感。
就在不久后，她真正的爸爸妈妈会来接她。
怀揣着这样的期望，时间在与网友们的闲聊中一分一秒的过去。
姜露萍期间也说了不少自己以前的经历。
在知道从前的父母并非自己亲生的之后，再说起那些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她已经能够心平气和了。
毕竟，谁能指望犯罪分子对换来的野孩子有什么好态度呢？
结果姜露萍是心平气和了，听到她遭遇的直播间观众们却是心气不顺了。
[啊啊啊啊我要气死了，这都是什么狗屁父母？把自己孩子换去富贵人家过好日子，自己虐待别人的孩子！]
[我就说小姐姐怎么大部分都参加商业竞赛，明明能力那么强，参加国际学术竞赛都可以拿奖，原来是被那个罪犯逼迫的！]
[告诉我他们的地址，我有一些人工肥料要送给他们。]
看着大家义愤填膺想为自己出气的样子，姜露萍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还是劝道：“大家冷静点，他们的犯罪行为将来会有法律严惩，我可不想看到大家一时冲动被叔叔抓走。”
听到这时候姜露萍还在为他们着想，直播间观众们更是感动不已，纷纷保证着自己不会冲动。
至于听没听进去，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至少在这个春节期间，姜家那两夫妻就没顺过，不是车胎爆了，就是门口被人糊了人工肥料。
但做这些事的人动作太隐秘，根本抓不到人不说，还因为他们一家把全小区搞得臭烘烘的，让他们受到了整个小区的抵制。
而等他们终于想起报警时，迎接他们的却是两幅冰冷的手铐。
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反正大家现在都是乖乖答应得好好的。
又和网友们聊了一会儿，姜露萍突然注意到外面一道汽车引擎声停下。
此时远处的烟花声已经静了下来，周围很安静，因此能够清楚听见车门被匆忙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还有人踩在雪地上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姜露萍维持着刚才说话的姿势，连嘴巴都没有闭上，伸长了耳朵仔细听，心脏情不自禁加快了节拍。
直播间观众们看到她如今这副表情，都忍不住猜测起来。
[是有人来了吗？该不会是妹妹的亲生父母吧？这么快？]
[这才不到一个小时吧，今天晚上下着雪，说不定是哪个附近的网友，刚才不是有人说在路上了吗？]
[我是在路上，但我现在还堵在路上呢，这大半夜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车。]
[如果真的是亲生父母，我可以对他们的好感值加一点点。]
在大家的翘首以盼中，姜露萍视野中根本没有没有门锁的破旧小木门被推开。
一个留着大波浪长发，约莫三四十岁的女人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女人面容依旧如同初次见面那般美丽动人，尽管她此时未曾打理的长发有些淩乱，身上明显是胡乱套上的大衣里头还是睡衣，但她依然漂亮。
只是或许是她面上的表情太过急切，让她身上的优雅气质一扫而空。
姜露萍甚至只来得及看清楚她的脸，然后就被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女人的怀抱很温暖，带着淡淡的清香，与姜露萍无数次脑补过的妈妈的怀抱一模一样。
“呜呜呜，对不起，宝宝，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苦了。”
女人的哭声惊醒了僵硬的姜露萍，她不知所措伸着手，不知道是应该回抱还是推开。
虽然心里无比期待见到亲生妈妈，但当前这种情况还是让姜露萍有些不知道怎么办。
而且女人抱的太紧了，她有点不能呼吸了。
“莹莹，你吓着孩子了，抱得这么紧，孩子该不舒服了。”
这时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在后方响起，缓解了姜露萍的尴尬。
听说姜露萍不舒服，周婉莹这才依依不舍松开了一些，但依然没有放开姜露萍。
姜露萍终于感觉自己能够正常呼吸了，她抬起眼，先看了看正抱着自己的女人。
周婉莹赶来的路上看着姜露萍的直播哭了一路，现在眼圈红红的，还有些肿。
路上她在心里反反覆覆回忆了上一次见到周婉素时对方的表现，无比肯定她绝对换了孩子，眼前这个小姑娘就是自己的女儿。
看到女孩瘦得不成样子的模样，她哭得更凶了。
直播间的围观群众们看得又哭又笑。
[这个是亲妈吧！看着和妹妹以前的照片还挺像。妈妈看起来又温柔又可爱，就是太爱哭了一点，眼看着妹妹表情从感动变成了尴尬。]
[后面跟进来的是爸爸吧，爸爸好帅呀。]
[等等，这不是江总吗？起盟科技创始人！大富豪啊！]
[难怪那贱人要换孩子，咱们妹妹是真正的富豪千金啊！]
姜露萍原本看到周婉莹哭还非常感动，但随着她眼泪噼里啪啦掉个不停，心里不禁开始有些无奈。
这个妈妈看着挺好，但是不是太爱哭了一点。
她求救的目光不由看向跟着女人一起来的男人。
男人身形修长，长相斯文俊朗，身上散发著上位者的气势，看着很是成熟稳重。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妻子一开始就这么肯定眼前的小姑娘才是自己的亲女儿，但江常明也觉得一看她就亲切。
因此接收到疑似亲闺女的求救目光，他自然而然的开口，“莹莹，快别哭了，这里这么冷，孩子就穿了这么点，先把她带回车上去。”
说话间，他已经把手上的毛毯盖在了姜露萍的背上。
毛毯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材质很轻，但一上身，姜露萍就感觉自己的体温在迅速上升。
她抱着周婉莹，朝江常明露出一个微笑。【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