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4年的雪来得比往年暴烈,利威尔踩过巷口凝结的血冰时,三个醉汉的剪影在月光下摇晃,酒瓶碎裂声惊飞了墙檐的冻雀。
“小东西还挺凶?”为首的胖子晃着匕首,靴底碾过碎裂的酒瓶玻璃。被围在墙角的黑影突然暴起,攥着的半酒瓶玻璃碎片精准向着胖子的脖颈划去——是个不及人腰高的女童,黑发还挂着冰碴,紫眸在暗处泛着兽瞳般的幽光。
不知道是冻的僵硬了还是为什么,女孩的动作迟缓了几分,被胖子一把挥开。
利威尔的匕首先于意识行动。第一击撞飞胖子手中的凶器,第二击踹向左侧同伙的脚腕,第三击还未出便见最后一人踉跄后退——女孩手里的玻璃碎片已在他大腿划出深深的伤口,手法狠厉得不像稚龄孩童。
“多管闲事!”胖子惨叫着退了几步,带着剩下两人狼狈的逃跑,利威尔皱着眉看向蜷缩回墙角的女孩——她正把染血的玻璃片往袖口藏,颤抖的膝盖却暴露了强装的镇定。
月光恰在此时破云而出,女孩抬头的瞬间,利威尔瞳孔紧缩——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紫眸,让利威尔想起幼时偷听到的母亲的呢喃“紫瞳者可以遇见灾祸”。他踢开脚边的碎酒瓶,捏住她的下巴:“名字?”
“念。”女孩吐出这个名字时呵出白雾,睫毛上的冰晶簌簌掉落,利威尔瞥见她后颈有发白的旧伤痕。
“敢吐在披风上就扔你喂巨人。”利威尔背起她,有些冷硬的警告却被风雪削去棱角。
远远看看调查兵团驻地的光时,念的指尖突然抠紧他肩膀。利威尔停顿了一下,恰好避开屋檐坠落的冰棱。女孩在他背上发出被俘后的第一个笑,比利威尔靴子踏入积雪的吱嘎声还要轻。
医疗室的煤油灯在墙面落下斑驳光影,韩吉小心擦拭着念手背上的擦伤。昏迷中的女孩因疼痛抽搐了一下,右手猛地攥住利威尔的外套下摆。
"你从哪捡的?"
"巷子口。"利威尔皱起眉,"三个醉鬼在欺负她。"
“喂喂,这握力可不像普通孩子!”韩吉试图掰开念的手指,发现女孩指节因过度用力泛白。
利威尔坐在病床旁看着自己被扯变形的衣角。他尝试抽离外套,刚移动半寸,念立刻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韩吉撩起念的裤腿,露出青紫交加的膝盖:“轻微冻伤,但没骨折。你要在这陪到天亮吗?”
“不然你来?”利威尔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念能蜷缩在他和墙面围成的临时巢穴里。
“呐,没想到你还有捡孩子的习惯。”韩吉晃着空掉的药水瓶,“打算怎么处理她?夏迪斯团长可不会白养闲人。”
“明天找埃尔文商量。”
“因为那双紫眼睛?”韩吉的镜片闪过精光,“我从没有见过这种颜色的眼睛…”
“她能预判三个醉汉的攻击路线。”利威尔打断道,“比半数新兵强。”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念的抓握终于松动。利威尔迅速抽回外套。韩吉捧起念的左手,盯着已经愈合的擦伤惊奇的看了又看。离开的时候还向利威尔举起两块黑麦面包晃了晃,“一会会议上见?”
念闭着的眼睛不安的动了动,慢慢睁开眼。清晨的阳光正斜照在医疗室的铁架床上。她本能地蜷缩向墙角,然后才抬起头看向坐在床沿的男人。
“利威尔。”利威尔垂眸看她,“调查兵团的士兵。”
念的紫眸扫过屋内的自由之翼徽章,沙哑的嗓子挤出几个字:“那些醉汉……”
“处理了。”利威尔抛来水壶,水温刚好能入口,“全名?”
“念.阿克曼。”
“阿克曼,怪不得…”利威尔重复了一遍,嗤笑一声,“跟着兵团训练,或者送你去收容所。”
念握紧水壶的手指关节发白:“训练…会挨打吗?”
“比你在巷子里遇到的更狠。”利威尔扯平外套上的褶皱,念攥紧床单:“留下…能学怎么杀人吗?”
“杀巨人。”利威尔纠正道,“也可能被巨人杀。”
走廊传来韩吉跑调的哼曲声。念仰头问,“你教我吗?”
“看你的水平。”
念把自己缩在角落,“我选留下。”
利威尔已走到门边,闻言侧过半边脸:“为什么?”
晨风掀起念的黑发,露出脖颈的伤痕,她的声音很低,“不知道,但我想留下。”
利威尔嘴角扯出近似笑意的弧度,甩门离去前扔下一句:“等着。”
晨光照进会议室,将埃尔文的影子投在地板上,利威尔推开门的声响惊醒了打盹的米克。韩吉的笔在桌沿滚出危险弧度,被她精准拦下。
"捡了只野猫。"利威尔将外套整理好,"比你们养的新兵强十倍。"
“调查兵团不是收容所。”埃尔文的视线幽深。
利威尔直视埃尔文,“她会是下一个我。”
这句话的分量不言而喻,屋内一时无言。
“你清楚她的来历吗?”埃尔文问。
想到念后颈的旧痕,利威尔眼眸一沉,“如果她给兵团带来危险,我会亲手处决了她。”
“知道了。”埃尔文站起身,“去找夏迪斯团长吧。”
清晨新兵的训练声渗入议事厅,埃尔文把申请书放到会议桌上。夏迪斯团长板着脸一言不发,米克抽动鼻翼:“血腥味里混着冻伤膏的味道——那小鬼在隔壁。”
利威尔推开门,拎着念的后领将她按在椅子上,“念?阿克曼,训练五年能抵十个新兵。”
韩吉接道,“伤口愈合速度也比常人要快。”
埃尔文的蓝色眼睛紧紧盯着念,“培养好了可以做利威尔的搭档——甚至是接任者。”
夏迪斯扫过女孩烟紫色的眼眸:“兵团不养闲人。吃住开销从你们分队津贴扣。”
“我教。”利威尔抱着胳膊轻描淡写的说。
韩吉把手里的面包塞给念,好奇的凑近她,“想不想听巨人的故事?”
“体能测试我来负责。”米克围着念嗅了又嗅,露出满意的笑容。
埃尔文将笔递给夏迪斯:“按见习后勤兵待遇,到年龄加入训练兵团。”
当入团文件被推到面前时,念正把掌心最后的面包渣舔干净。利威尔丢来手帕,她签字的手指在发抖,墨迹晕染的“念·阿克曼”与利威尔的签名形成鲜明对比——一个稚嫩蜷缩,一个凌厉如刀。
“你的命现在归兵团了。”利威尔抽走文件时,袖口擦过她结痂的手背。念低头藏住泛红的眼眶,训练场传来的惨叫声此刻竟比巷口的寒风更令人安心。
正午的雪粒击打窗棂时,念被韩吉推进浴室。利威尔扔来的旧制服大得能当披风,隔壁房间正传出夏迪斯的怒吼:
“敢把兵团变托儿所,你们全都去扫马厩!”
念抱着对她来说有点大的碗碟缩在食堂角落,利威尔将汤推到她面前:“吃光。”
韩吉给的方糖在念舌根化开时,训练场传来新兵被踹飞的惨叫——米克正在加训。
第二天的清晨,她穿着改小的制服,在训练场迎来了利威尔的第一句呵斥:
“握刀姿势错了,蠢货。”
窗外的飘雪渐渐覆盖训练场,老兵团时代最后的仁慈沉入冻土,等待破晓时分被新刃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