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过去。
圣魂村，一间小屋前已经挤满了人。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武魂觉醒日，空气里飘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
常知节站在王阿婆身边。
她已经听王阿婆和老杰克讲过不下百遍的“魂师”、“觉醒”之类的东西，包括村里有一个工读生名额的事，她也早就清楚了。
经过一年的修炼，这副幼小的躯壳在《太虚元胎》这种淬炼身体的秘术功法的滋养下，筋骨柔韧远超同龄，她的个头也蹿高了一截，褪去了几分稚气的圆润，身形开始有了修长的雏形。
但常知节的苦恼，就是那头卷发。
自然卷曲的弧度在她看来，远不如顺滑的直发来得清爽利落。
为此，她巧妙地动用了体内的灵力，将其化作无形的梳子。
在她的精心“管理”下，那原本蓬松卷曲的头发竟服服帖帖地变得柔顺垂坠，服帖地垂在肩头，丝毫不见卷痕。
这看似简单的“发型管理”，实则大有乾坤。
日日如此操控灵力去细致入微地约束发丝的形态，无形中成为了她打磨魂力精细操控的助力。
“孩子们，排好队。”老杰克招呼道，“都进屋吧。”
常知节站在队伍最后面，给了王阿婆一个“放心”的眼神，就跟着队伍进去了。
进了木屋。
她目光掠过那些紧张得同手同脚的孩子，最终落在一道素白的身影上。
来人是个女子，约莫二十出头，身姿挺拔，穿着一身裁剪利落的长袍。这人胸前别着一枚徽章，上面清晰地刻着长剑。
“魂师大人。”老杰克村长搓着手，脸上堆满笑容，“辛苦您跑这一趟了！今年村里适龄的孩子都在这儿了，七个，您看…”
江连月目光平静地在孩子们脸上扫过，微微颔首，“我叫江连月，是你们的领路人，现在由我来帮你们觉醒武魂。开始吧，按顺序上前。”
她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感。
老杰克闻言，赶忙退了出去。
觉醒仪式开始了。
江连月从包裹里取出六颗乌黑的圆形石头和一个闪亮的蓝色水晶球，将六颗黑色石头在地面上摆出一个六角形。
准备妥当后，她低喝一声，“竹藤，附体！”
刹那间，绿色的光芒从她体内绽放，几条坚韧的竹藤从她背后长出来，就像是长在她的身体里一样。
在她的身上，还出现了一白一黄两个魂环。
有的小孩被吓到，队伍乱了。
“别害怕，排好队。我是一名控制系战魂师。这是我的武魂——青玉竹藤。”
江连月示意第一个小孩，“站进去。”
那个小男孩咽了咽口水，走了过去。
随着江连月指尖魂力注入，一道光芒从石头上升腾而起，将男孩笼罩。
“慢慢感受体内的力量，让他们汇集到你的手心处。”
没一会儿，男孩身体一颤，下意识抬起右手。
光芒散去，一把锈迹斑斑的小锄头虚影悬浮在他掌心。
“锄头武魂。”江连月的声音平淡无波，记录下结果。
“测一下魂力吧。”江连月让男孩把手放在蓝色水晶球上。
毫无动静。
江连月叹了口气，“没有魂力。”
接着是镰刀、蓝银草、木棍……一个个武魂浮现，又一个个在魂力测试水晶球黯淡无光的结果中宣告结束。
意料之中，情理之中。
江连月摇摇头，看来这一次也是白跑一趟了。
终于，轮到了常知节。
常知节踏进了那圈黑色石头中间。
她的平静与前面几个孩子的紧张形成了鲜明对比，引得江连月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放轻松。”江连月重复道，指尖魂力再次注入。
嗡——
光芒瞬间将常知节包裹。
一股奇异而温和的力量顺着光芒涌入体内，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她沉寂的识海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来了！
常知节心神一凛，意念瞬间沉入识海深处。
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正被这外来的魂力牵引着，剧烈地翻腾、共鸣，仿佛要从沉睡中苏醒，破体而出。
左侧，一股厚重、坚韧、仿佛能承载万古沧桑的气息在凝聚。
意念触及，一件衣袍的虚影缓缓浮现——透着一股万法不侵、诸邪辟易的沉凝气韵。
不破玄袍！
常知节瞬间明悟，这是她前世的一件护身至宝。
右侧，则是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
凌厉、孤高、斩破一切的锋锐之意冲天而起。
那气息是如此熟悉，带着斩落九重雷劫的无上剑意，几乎要撕裂她的识海。
一道剑影在狂暴的气息中若隐若现。
剑身狭长，通体流转着辉光，正是她的本命灵剑——霄练！
饶是常知节道心坚逾磐石，此刻识海中掀起的波澜也让她心神剧震。
这方世界的规则，竟将她前世两件道器化作了武魂！
短暂的震撼之后，是急速的权衡。
其他人都只觉醒了一个武魂，如果她觉醒两个，不妥当。
“不破玄袍”虽然防御无双，但不方便出手。
以后要是打起来，还要再召唤出霄练。这样一来，很容易让别人知道她有两个武魂。
还是选霄练吧。
幸好，她还有《百器通明》。
这门功法，本就是她前世为淬炼、温养“霄练”所创，穷尽炼器之道的精微奥妙，对兵器类存在有着天然的掌控与亲和。
除此之外，便是“藏锋”与“拟形”。
心念电转，瞬间已定。
常知节狠狠压制了左侧“不破玄袍”的躁动。
同时，《百器通明》的功法轨迹在识海中急速运转起来。
“藏！”
心中一声低喝。
识海内，玄袍的虚影不甘地挣扎了一下，终究被强行压制下去，沉入识海深处，归于沉寂。
而右侧那柄光华四射、锐气逼人的“霄练”剑影，则在《百器通明》的作用下，光芒迅速内敛，形态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剑身变得略显宽厚朴实，流转的清冷辉光彻底消失，剑刃的锋锐感被极大削弱，甚至连那孤高绝世的剑意都被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来，只留下最基础的、属于“剑”的形态特征。
最终，在常知节右手掌心凝聚成型的，是一柄通体呈现一种暗沉灰色、造型极其普通，甚至可以说有点笨拙的长剑。
剑身毫无光泽，剑刃看起来也钝钝的。
朴实无华，平平无奇。
笼罩周身的淡金色光芒缓缓散去。
江连月看着常知节掌心那柄灰扑扑、毫无特色的长剑武魂，眼中燃起来一点光亮。
器武魂，虽然看起来品质不怎么样，但好歹是剑。
她例行公事地拿起那颗测试魂力的蓝色水晶球，声音依旧平稳，“孩子，把手放上来，集中精神感应。”
常知节依言，伸出左手，轻轻按在了冰凉的水晶球表面。
她调动起体内那经过《灵犀诀》一年提纯的力量，顺着掌心，小心翼翼地注入水晶球。
就在她触及水晶球核心的刹那。
沉寂的火山骤然喷发。
那颗原本黯淡无光的蓝色水晶球，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璀璨光华。
那光芒是如此强烈，如此纯粹，瞬间将整个木台、甚至周围几丈内的空间都映照得一片湛蓝。
江连月脸上的平静彻底碎裂，被巨大的震惊取代。
她作为大魂师，主持过多次觉醒仪式，太清楚这光芒意味着什么了。
先天满魂力！
十级！魂士的顶点！无需猎取魂环，只要获得魂环，立刻就能晋升魂师！
她猛地低头，目光如炬般射向常知节掌心那柄依旧灰扑扑、毫不起眼的长剑武魂，又看看那光芒万丈、几乎要撑爆的水晶球，巨大的反差让她脑子都有些发懵。
一个先天满魂力，武魂却是一把看起来如此普通的铁剑？
这简直颠覆了她对武魂品质与先天魂力关联的认知。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小小的身影和她手中那柄灰扑扑的长剑上。
常知节缓缓收回手，小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光芒与她无关。
她只是看着水晶球里那满盈的蓝光，心里默默点头：嗯，十级。看这具身体对魂力的亲和度，果然没让她失望。
起点尚可。
江连月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她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常知节齐平，脸上努力挤出最温和、最热切的笑容，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常知节。”声音清清脆脆，带着孩童的稚嫩，却异常平稳。
“常知节……”江连月重复了一遍，笑容更深，“好名字。你的武魂是剑，先天魂力是满魂力！十级！这是万中无一的顶级天赋！”
她的语气充满了肯定和欣赏，试图唤起对方的激动。
常知节眨了眨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起来天真又懵懂，“哦。”
就一个字。
江连月被这过于平淡的反应噎了一下，准备好的溢美之词卡在喉咙里。
她定了定神，抛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知节，你拥有如此卓越的天赋，是上天赐予的礼物。武魂殿，是大陆上最强大、最正统的魂师组织，拥有最完善的培养体系和最丰富的资源。只要你愿意加入武魂殿，我们会培养你，让你成为顶尖的强者！你愿意加入武魂殿吗？”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常知节，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和招揽之意。
一个先天满魂力，哪怕武魂看起来普通，也绝对值得大力培养，带回武魂殿，就是大功一件！
加入组织？受人管束？
常知节内心毫无波澜。
前世散修，逍遥自在惯了，连那些威震一方的仙门大宗都懒得搭理，何况是此界一个听起来就规矩森严的魂师组织？
她缺的是时间，是恢复修为的契机，而不是被人圈养起来按部就班地“培养”。
不过，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
她歪了歪小脑袋，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属于孩童的困惑和好奇，“武魂殿，管饭吗？管饱吗？有肉吃吗？”
问题朴实接地气。
“……”
江连月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管饭？管饱？有肉吃？这……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预想过对方会激动答应，会犹豫不决，甚至可能被吓到，但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如此“质朴”的回应。
江连月嘴角抽搐了一下，努力维持着职业素养，“当然管饭！武魂殿的待遇非常好，不仅有最好的食物，还有最好的修炼资源。”
常知节的小脸上露出一种“听起来还行但好像也没啥特别”的表情，然后很认真地、慢吞吞地说，“那…我再想想吧。奶奶说，不能随便跟人走。”
江连月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再想想？不能随便跟人走？
她堂堂武魂殿大魂师执事，亲自发出邀请，竟然被一个六岁小丫头用“再想想”和“奶奶说”给打发了。
她看着常知节那张写满无辜和“我年纪小不懂事”的脸，一口气堵在胸口，发作不得。
总不能跟一个刚觉醒、看着懵懵懂懂的孩子较真吧？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头的憋闷，从随身的皮囊里取出一张盖着武魂殿印章的凭证。
“好吧。”江连月的语气恢复了平静，也没那么热切了，“如果你改变主意，或者你的家人想通了，可以到诺丁城或者任何一座武魂分殿找那里的执事。记住，你的天赋，只有在武魂殿才能得到最好的发展。这是你的凭证。”
她将凭证塞进常知节手里。
常知节接过，乖巧地点点头，“知道了，谢谢姐姐。”
态度无可挑剔，就是没有半点要答应的意思。
江连月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起身开始收拾觉醒用的石头。
仪式结束，圣魂村今年唯一的收获，就是这个天赋惊人却“不开窍”的小丫头了。
木门一打开，江连月还没走出去，老杰克就迎了上来。
“大人，今年我们村有没有能成为魂师的孩子？”
“你们村今年的运气不错，有一个。”江连月朝常知节的方向示意，“那个女孩，先天满魂力，武魂是一把剑。”
老杰克像打了鸡血一样，红光满面，激动得胡子都在抖。
告别了江连月，老杰克几步冲到常知节面前，蹲下身，“好孩子，好孩子啊！满先天满魂力！老天开眼，咱们圣魂村终于又出魂师了，还是这么了不起的天才！”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仿佛已经看到了圣魂村再次名扬四海的未来。
其他的小孩和家长羡慕地看向这边，各回各家了。
王阿婆挤过来，一把将常知节搂进怀里，“太好了!”
常知节安静地依偎在阿婆怀里，这纯粹的、不掺杂质的喜悦，是她万年修行路上极少体会到的。
等两个老人平静下来。“奶奶，村长爷爷，”常知节从阿婆怀里抬起头，“那个工读生名额？”
“对对对！工读生！”老杰克猛地一拍大腿，像是才想起这茬，“瞧我这记性，高兴糊涂了!”
他脸上满是郑重和骄傲，“知节，你放心！咱们村今年就你一个有魂力，这个工读生名额，非你莫属！诺丁初级魂师学院，那可是好地方。虽然比不上武魂殿，但也是咱们这方圆百里最好的魂师学院了。你去了那里，好好学，将来一定有大出息！一个月之后，学院可以注册了，爷爷带你过去!”
他仿佛已经看到常知节在学院里大放异彩，为圣魂村争光的场景，激动得手舞足蹈。
“谢谢村长爷爷。”常知节点点头。
半工半读，自由度相对高些，也省得再欠下太大的人情。
至于学院能教什么……她倒是不太在意，有个地方落脚，能接触到魂师体系的基础知识，顺便名正言顺地修炼提升，就够了。
王阿婆牵着常知节的小手，慢慢地往家走。老杰克还在后面兴奋地跟几个老伙计比划着。
“知节啊，”王阿婆低头看着身边安静的小人儿，粗糙的手掌包裹着她的小手，声音温柔又带着浓浓的不舍，“要去城里上学了，阿婆给你多做两身衣裳。”
常知节仰起小脸，她看着阿婆洋溢着喜悦的脸，轻轻“嗯”了一声。
听说成为魂师之后去武魂殿注册，每个月能有一个金魂币。
她在这里生活了一年，自然知道一个金魂币对一户普通人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魂师和普通人的生活，可谓是天差地别。到时，等她有钱了，便回馈给王阿婆吧。
常知节暗捋，一个魂师一个金魂币，大魂师更是有每月十金。
天底下的魂师…不说百万，总该有十万之众吧？哪怕只有一半去注册…
哪怕只按最低的一金币算，每月光是发放出去的津贴，就是个天文数字。
更何况肯定还有更高阶魂师拿得更多，还有维持如此庞大机构运转需要的各项花销…
不管这些补贴是谁发的，这手笔，实在是过于惊人了。
她并非不知天高地厚的稚儿，前世的见识让她明白，能如此大规模、长期稳定地向底层魂师撒钱的组织，其背后所代表的力量、资源和掌控力是何等的可怕。
光是这一手“金魂币策略”，就堪称神来之笔，瞬间笼络了最广泛的低阶魂师之心，构筑了无与伦比的基础忠诚。
常知节生性傲骨铮铮，追求的是超脱自在，但这并非意味着她会盲目鄙夷一切。
对强者的基本认可，源于她眼界本身的辽阔，不会改变。
或许武魂殿和两大帝国，确有值得她探究一二之处…
回到那间熟悉的小屋，王阿婆立刻把压箱底的细棉布找了出来，开始比划着给常知节裁新衣。
常知节坐在小木凳上，摊开右手手掌，意念微动。
掌心上方，一柄灰扑扑、毫不起眼的铁剑出现。
伪装很成功。
即使是更强的魂师，可能都看不穿“百器通明”对“霄练”本源的掩盖。
工读生，诺丁城？
她来了。
常知节：出手那么阔绰[问号][问号]都去看看
然后抓到了一只小小猫[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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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武魂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