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
白井策缓缓站了起来。
他看向叶战天，目光中，带着痛苦和挣扎。
“抱歉……”
“我差点害死你。”
叶战天摇头，声音低沉。
“我没怪你。”
“我只是希望，你能振作起来。”
白井策苦笑，眼神空洞。
“振作？”
“我已经废了。”
他举起双手，手指轻轻颤抖。
“你看，这双手，再也握不住刀。”
“我怕。”
“怕自己，再一次失控。”
“怕手里的剑，再度伤害身边的人。”
“怕我自己的力量，成为杀人的利刃。”
他的声音，逐渐沙哑。
“七十年了，叶战天，七十年……”
“这记忆，像诅咒，压在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我闭上眼，就能看到她。”
“我妹妹。”
“清音……”
白井策仰头，眼眶发红。
“她会笑，说哥哥回来了，说她不怕饿，不怕冷了。”
“我告诉她，现在哥哥是特使，有钱，有权，有力量。”
“她想要的漂亮裙子，我能买。”
“她想上学，我能送。”
“她想要什么，我都给得起。”
“我甚至能给她，整个世界……”
声音一顿，肩膀微微颤抖。
“可下一刻，她浑身是血，站在我面前。”
“我跪下，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问，疼不疼，怪不怪哥哥。”
“我给她磕头，给她道歉，求她原谅我。”
“可我一睁眼，她没了。”
“她们都没了。”
“镇上的人，一个个，喊着我的名字，求我救他们。”
“可是，我救不了。”
“我亲手杀了他们。”
“你知道吗？”
白井策喃喃低语，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只要我拿起剑，这些画面，就会一幕幕浮现。”
“我害怕。”
他抬头，死死盯着叶战天，眼中布满血丝。
“在月神的幻境里，我看见了她，看见了他们。”
“我不想醒来。”
“可当我真的醒来，却发现，我的剑，正一下一下，劈在北部军区的指挥室大门上。”
“我试图把你，交给敌人。”
白井策的肩膀剧烈颤抖，声音破碎。
“那一刻，我怕了。”
“怕自己的软弱，害死你。”
“从那以后，只要我握剑，手就开始抖。”
“剑，变得迟钝。”
“真气，运不起来。”
“我不配，再拿起刀。”
“我不配，站在战场上。”
他缓缓低下头，笑声干涩，带着绝望。
“抱歉，叶战天。”
“请回去吧。”
“让我，烂在这酒里，死在这梦里……”
陆钰忍不住开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你真的杀了自己的妹妹？杀了整个小镇的人？”
白井策沉默。
良久，他缓缓坐下，拿起酒瓶，灌了一口。
喉结滚动。
手微微颤抖。
“七十年前……”
他开口，声音低沉。
“虫族，通过虫洞，入侵了常兴镇。”
“那群虫族中，有一种，寄生类。”
“它们会把虫卵，撒在人类的身体里。”
“短短几分钟，虫卵就在血肉里生根。”
“很快，破体而出。”
白井策的眼睛，像死灰一样。
“我亲眼看到，一个又一个人，被虫卵撑破胸膛。”
“我亲眼看到，虫子，从七窍涌出，把他们啃成空壳。”
“那一刻，常兴镇，变成了人间炼狱。”
陆钰紧咬着嘴唇，问：
“可……不是有特效药吗？”
“七十年前，那时候，特效药已经研发出来，已经在全国推广，对吧？”
白井策笑了。
那笑容，带着彻骨的冷意。
“对。”
“有特效药。”
“每个小镇，都配发了针对寄生虫卵的药剂。”
“所以，我拼了命，把感染的人，带去治安所。”
“可你猜，我看到什么？”
“药还在。”
“瓶子在。”
“可药，是假的！”
“喝下去，连半点作用都没有！”
陆钰瞳孔一缩。
“假的？”
白井策低下头，眼神像刀子一样锋利。
“真的药，被卖了。”
“卖给了国外。”
“卖给了有钱人。”
“因为他们能开出天价。”
他的手，狠狠攥住酒瓶。
“所以，我只能看着——”
“看着那些人，一个个开膛破肚。”
“看着他们被虫卵啃食，撕裂，痛到求死。”
他的声音，突然嘶哑。
“我的妹妹，跪在我面前，求我结束她的痛苦。”
“镇上的人，那些看着我长大的叔叔婶子，也求我，快点开枪。”
白井策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
“我不忍！”
“可最后，我只能掏枪。”
“对着他们的脑袋，一颗一颗打烂。”
“把他们体内的虫卵，彻底击碎。”
“然后，再一把火，把尸体烧成灰。”
寂静。
风声，从破碎的窗户里灌进来，吹乱了桌上的酒瓶。
“所以，她说得没错。”
白井策缓缓吐出一口气，像在把灵魂都吐出来。
“是我亲手，杀死了他们。”
“杀死了，我的妹妹。”
这回，叶战天终于明白了。
他为什么能成为中枢的利刃。
为什么，贪官污吏听到他的名字，都会恐惧。
因为他，是从地狱归来的复仇者。
他走过尸山，踏过血海，带着无尽恨意，斩尽天下奸佞。
只是现在——
这复仇之火，早已燃尽了他自己。
烧空了他的心，也烧干了他的魂。
也许，他真的累了。
也许，他真的，需要休息。
月神的梦境，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叶战天长叹一声。
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掌心传来一阵冰凉，像触到一块寒铁。
“好兄弟。”
叶战天低声开口，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
“好好休息吧。”
“少喝点酒。”
“调整好了……”
“等你回来。”
说完，他转身。
一步一步，走向门口。
脚步声在空旷的别墅中，回荡，带着淡淡的悲凉。
陆钰回头，看着那个倒在沙发上的男人。
唇瓣轻抿，眼底闪过一抹不忍。
门，缓缓合上。
那一刻，空气里，只有酒味，和一个被埋葬七十年的灵魂。
刚走出别墅。
啪！
空气被子弹撕裂。
叶战天猛地侧头，子弹擦着耳畔飞过，打在门框上，溅出火花。
“蹲下！”
他一把将陆钰压到怀里，低身翻滚，借着地势躲到石柱后。
嗖嗖嗖！
三道黑影，破风而至。
他们身形如鬼，夜色中，刀光闪烁。
杀气，扑面而来！
叶战天眼神一冷，腰间噬影刀瞬间出鞘。
寒光一闪。
“当！”
火星四溅。
第一柄战刀，被他硬生生格开。
叶战天反手一扣，刀身横扫，逼退两人！
“谁派你们来的？”
他低声喝问，声音冰冷。
无人回答。
黑影齐齐压上，刀光交错，如死神之舞。
叶战天脚下一踏，身影暴起。
刀光，化作十二道残影！
“噗噗噗！”
鲜血飞溅，两人肩膀齐断，重重摔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