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是最后一个保持清醒的人。
他怀中的青铜罗盘疯狂旋转，指针最终定格在“大凶”二字上。
在彻底被黑雾吞没前，老臣突然明白了什么，发出凄厉的惨笑：
“我们……才是祭品……”
他的身体开始分解，每一块血肉都化作细小的符文。
这些符文飞向高空，融入那具青金骨架。
每融入一个符文，骨架就更凝实一分，胸腔内的门就多开启一寸。
城郊的祖陵突然塌陷。
七具帝王棺椁破土而出，悬浮在空中排成北斗状。
棺盖同时开启，里面的尸身早已不翼而飞，唯剩七枚青色晶石躺在棺底。
正是古井下镇压的钥匙！
黑雾已经笼罩全城。
那些被吞噬的百姓并未死去，而是变成了半透明的影子。
他们机械地重复着生前最后一个动作：
母亲怀抱虚无的婴儿，商贩称量不存在的货物，连自刎的国君都在不断重复拔剑的动作……
高空中的青金骨架突然低头。
它没有五官的头颅正对祖陵方向，缠绕在骨节上的锁链哗啦作响。
七口棺椁中的晶石同时亮起，化作流光飞向骨架。
……
暗河深处，青色晶石的光芒映照着四人疲惫的面容。
柳千机的残躯被安置在一块凸起的礁石上，青黑色经络正缓慢修复着石化的部分。
赵寒光撕下衣摆包扎肩膀，布条很快被渗出的黑血浸透。
“那玩意儿在吃城。”他往水里啐了一口，“咱们这几块料，拿什么跟它斗？”
火灵儿将最后三枚绣花针拍在地上。
针尖指向三个方向：
一枚对着暗河上游，一枚指向他们来时的水井，最后一枚则微微颤动地对准头顶岩壁。
“青霖国已经没救了。”她声音平静得可怕，“但其他六口井还在。”
陈景摩挲着右臂的道纹。
那些纹路比之前黯淡许多，却仍能感应到远处晶石的轨迹：“七枚钥匙，毁了一枚。”
柳千机残躯突然发出“咔咔”异响。
青黑色经络在岩壁上刻画出歪斜的图案：七口井围成一圈，中央是那扇开启的门。
其中四口井的标记已经变黑，代表青霖国的井口正被血色浸染。
“北炎国……”他气若游丝，“下一个……”
赵寒光突然拍腿：“等等！老子想起来了——”
他扯开衣襟，露出胸口黑洞的疤痕，“那灰袍杂碎临死前喊的‘星主’，是不是跟咱们在鸿蒙海见过的……”
“不是同一个。”陈景打断他，“门后的存在需要容器。这些疯子想成为容器。”
暗河突然传来异样的水声。
火灵儿的绣花针自动立起，针尖全部转向下游。
远处黑暗中，隐约有青白色的光点浮动——是那些被晶石照亮的枯骨头颅！
“追兵？”赵寒光抄起一块尖锐的钟乳石。
“不。”陈景凝视着那些漂亮的头骨，“是信使。”
头骨在四人面前排成扇形。
每个天灵盖上都刻着相同的符号：一口井，井底画着扇半开的门。
最老旧的几个头骨上，门扉图案已经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
火灵儿突然倒吸凉气：“这是……历代井监的遗骸！”
柳千机的残躯剧烈颤抖，青黑色经络在岩壁上刻出新痕：
那是一个简陋的地图，标注着七国位置。
其中北炎国的符号旁，画着个与灰袍人腰间相同的罗盘图案。
“北炎国井监还活着。”陈景轻声道，“他知道怎么找到下一口井。”
暗河深处突然传来锁链晃动的声响。
那些头骨闻声散开，露出后方岩壁上的裂缝。
缝隙里嵌着半块青铜镜，镜面正对着北炎国的方向。
赵寒光肩膀的伤口突然渗出青黑色液体。
他龇牙咧嘴地按住伤处：“老子有个主意……”
“不行。”火灵儿立刻打断，“你那点黑血不够当诱饵。”
陈景却站起身，右臂道纹微微发亮：“不，他说的对。”
他指向头顶岩壁：“青霖国的灾难会惊动其他六国，北炎井监一定会去加固封印——”
“而我们就在封印处等他！”赵寒光咧嘴一笑，扯得伤口又崩开几寸。
柳千机的残躯突然崩落几块石片。
新露出的青黑色经络组成四个字：
井祭将至！
……
暗河出口隐藏在乱石滩后。
四人爬出水面时，正赶上北炎国的落日。
血红的余晖映照着远处城墙上的硝烟，空气中弥漫着焦臭与血腥混合的气味。
“晦气！”赵寒光拧着衣角的水，“赶上打仗了。”
火灵儿眯眼望向城头。
北炎国的黑底旗帜上绣着星斗图案，与青霖国的井旗截然不同。
更引人注目的是，攻城方的军阵中竖着七根铜柱，柱顶燃烧着青色火焰。
与刑场镇压黑雾的石柱如出一辙！
柳千机的残躯被粗布裹着，青黑色经络却在布面上渗出诡异纹路。
陈景低头辨认：“是联军讨伐北炎。”
一支流箭突然破空而来，钉在四人藏身的岩石上。
箭尾绑着的布条还在冒烟，上面用血写着“诛星主”三个字。
“见鬼了。”赵寒光拔下箭矢，“他们管北炎国叫星主？”
火灵儿突然按住他肩膀：“看城下。”
北炎城门轰然开启。
出人意料的是，冲出来的不是军队，而是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
他们双手被反绑，脖子上挂着青铜小镜，跌跌撞撞地扑向联军军阵。
攻城方的铜柱青焰暴涨。
最前排的士兵举起古怪的长戟，戟尖不是锋刃，而是一口微型铜井！
“献祭……”柳千机的残躯渗出黑血，“开始了……”
被驱赶的百姓刚接近军阵，脖子上的铜镜就同时炸裂。
镜中喷出的不是碎片，而是粘稠的黑雾！
联军士兵早有准备，铜井长戟插入地面，青色火焰组成屏障暂时挡住黑雾。
陈景右臂的道纹突然刺痛。
他望向北炎城墙，在箭垛后方看见个熟悉的身影。
灰袍警监！
那人腰间罗盘疯狂旋转，手中却捧着块青色晶石，正是他们在青霖国见过的那种。
“调虎离山。”
陈景突然明白过来，“联军在佯攻，真正的目标是……”
话音未落，北炎城中央突然升起一道青黑色光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