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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慈悲

作者:朝朝合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快追!”


    “他在那!”


    几席黑衣刺客高声回响空山,他们紧盯一人穷追不舍。


    被追的人侧身,往山间奔逃。


    清夜无尘,月浮山林。


    谢殊斜倚苍树,许久不见刺客身影。


    他捂着腹部,鲜血淌了满手。


    不对,不对。


    春寒渐渐浸骨,受伤的地方仍在不断往外渗出温热的血。


    谢殊望着前方不见尽头的山林,平时散漫惯的神情冷厉。


    这一箭未中要害——是故意的。


    那些刺客不想要他的命。


    谢殊慢慢走在山林间的小道上。


    刺客是谁的人……


    “呼——”


    一道凌厉的破风声越过杂树,自眼前劈来。


    谢殊反应疾然。


    他偏首躲开,右手挡握住……斧头?


    一柄沾有血肉的斧头。


    循着如银月色,谢殊看到了一张清素的容色。


    他略微怔愣地松开手。


    斧身的另一边,孟昭音还紧紧握住——她终于看清来人。


    那人身着玄衣,骑装劲瘦,银冠高束马尾。


    霜月清晖,她的眼先扫过那人的眉眼鼻唇,又从银冠乌发到流淌鲜血的苍白指尖。


    他身上带血,外来者不止一人。


    孟昭音试探问:“你是谁?”


    问话时那人倚靠身后苍树,抱臂不语,一双眼眸幽深如刃。


    孟昭音不合时宜地想起话本里那些月夜见血、一剑封喉的故事。


    “小尼姑。”


    谢殊心神微松,只一瞬后眸光放软,叫孟昭音恍惚忘弃方才狼刃般的眼。


    这一声于孟昭音耳中听来虚弱,她暗中舒出一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


    “谢白。”


    谢殊的目光从云间皎月霜白落回,神色落寞几乎可怜。


    谢白有一副惹人哀矜的好相貌。


    孟昭音想,也可能是志怪话本里的画皮艳鬼披上清莹月色,假作谪仙模样来蛊惑人心。


    他眉眼疏朗,挺鼻琼瑶,薄唇殷红,垂首时颌线清明利落。


    此刻虽苍白虚弱,但却更似月下姑射。


    “小尼姑大人……慈悲为怀。”


    孟昭音举了下斧头。


    谢殊只当没看到那柄正在滴答淌血的斧头。


    他继续说瞎话:“慈悲的小尼姑大人,能赏点吃食么?”


    入夜寒凉,此时风吹树簌,月色泠泠。


    孟昭音笼紧单薄僧服,又扔出另外半块冷硬的白饼。


    楚苓的目光顺势落到那半块白饼上。


    她看了看孟昭音,又看了看眼前那位容色实在过分出众的陌生郎君。


    “你是尼姑,是出家人,绝不可以被美色蒙蔽出卖肚子。”


    楚苓语重心长劝慰孟昭音。


    谢殊对此不置可否。


    “我日子还长。”


    孟昭音的目光怜悯地落到谢殊腰腹:“谢郎君身上有伤,大概快死了。”


    回望孟昭音那身被鲜血染红的银灰僧服,谢殊温声谦逊:“承让。”


    孟昭音露出一个称得上是含情脉脉的笑,又将外敷止血的药粉递给谢殊。


    鸣珂锵玉的郎君嗅腻了桂殿兰宫的龙凤宝篆、沉檀瑞脑,自也见惯香闺绣阁的霞裙月披、玉软花柔。


    谢殊垂眼,目光一寸一寸地从白皙带血的纤指缓缓上移。


    他与孟昭音相视。


    眼前人的绵绵痴嗔于自己眼中实在乏善可陈,但他还是承下这份虚情假意,陪她将戏作完。


    “多谢小尼姑大人。”


    谢殊嘴里叼饼,嫌站着累,索性坐下。


    他正要扯开衣物上药,却见孟昭音直勾勾地看着,并没有半分要移开目光的样子。


    谢殊停下手,生来第一次怀有善意道:“我要上药了。”


    孟昭音眉目间流露不解:“嗯?”


    她大大方方,倒显得我扭捏。


    谢殊别开眼,心里想道。


    他最终还是背过身掀开玄衣一角倒下药粉。


    “我救你一命,你可想过如何报答?”


    孟昭音蹲下,双肘搭在膝上,手支皙白下颌,问道。


    山间唯有明月清风。


    她忽而凑近,谢殊便对上一双含情脉脉的清透瞳眸。


    他倏地在心中生出了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山间的狐狸修成人形,最贪食路过书生胸腔中一颗温热生动的心。


    ……


    东曦既驾,絮云浮淡。


    杂役姑子悠悠转醒,眼一睁就傻了。


    于是一时风平浪静的妙仁庵便出了大乱子。


    柴院里关着的人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男人。


    他倒在血泊,大腿的肉活生生被削去了一块。


    唯善横陈在男人旁边。


    “把她弄醒。”


    一披僧服的老妪拨动念珠,慢慢掀起耷拉的眼皮,眉目阴沉。


    “人找到了么?”


    无人应道,柴院一片冷寂。


    “都给我去找!”


    妙仁庵主阴着一张脸,话里行间漫上刺骨阴凉。


    老妪嗓音尖细,面皮松垮。


    她僧服披身,无半点慈悲心肠,看着像是山林间披着人皮的野鬼。


    一姑子跌跌撞撞跨过院门高槛,呼声喊道:“庵主!孟昭音、孟昭音她在斋院——”


    “她在斋院?”


    妙仁庵主闻言怒目圆睁,连话还未听完便带着满腔被顶撞的怒意大步去向斋院。


    斋院清净,一群人冲冲赶来,打破这方短暂的平和。


    妙仁庵主倒竖双眉,大怒喝道:“孟昭音!”


    孟昭音三人正在用膳。


    只见几粒米的稀米汤、清淡寡味的小菜、一盏酒酿以及……一整只烧鸡。


    楚苓扫一眼妙仁庵主,继续吃烧鸡腿。


    孟昭音不疾不徐地喝完米汤,抬手摆了两下,算作问好。


    “庵主,您晨安呀。”


    “妙仁庵还真是——”


    她顿了几秒,像是斟酌字句:“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妙仁庵主看她时目光骇人,丑像毕露。


    她阴恻恻道:“我可告诉你,你的命捏在我手中,是死是活全凭我一句话。”


    “我且劝你不要太过忘形!”


    孟昭音恍若未闻,眼含些许笑意,真心实意地好奇问道:“那男人说他是您的榻上宾。”


    “庵主,此话可当真?”


    妙仁庵主死死盯着孟昭音。


    她恨不得目光此时化为刀刃,一下、一下地剜出孟昭音的血骨。


    “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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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是那贼人攀污于我!”


    孟昭音颔首,似乎认同。


    “妙仁庵里有贼。”


    她徐徐问道:“要是叫人知道庵里藏着尽是些佛口蛇心的牛鬼蛇神,该怎么办才好呢?”


    妙仁庵主听出孟昭音言下的意有所指。


    她眼中戾气逼人,扬声高斥,似乎这样就能掩盖孟昭音方才说的话:“胡言乱语的小畜生!”


    “去,把人给我关进后院,饿她个五六日!”妙仁庵主咬牙拽住身旁最近的尼姑,恶狠狠瞪向孟昭音。


    那尼姑被她突然凑近的脸吓一跳,快抖成筛糠,才颤声答好。


    妙仁庵主面容阴毒,应是仍不解恨:“你身上的伤痕还未消退吧?女娘留疤可不好看。”


    “先前看过一则土方,说是只要添了新伤,旧的就会好得快些,”妙仁庵主漾着虚浮的笑,“待会儿试试。”


    “不、不好了!”


    一道急喘声倏然闯入。


    来人跑得飞快,她一手扶着圆月门后的菩提树,弯腰曲腿,正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妙仁庵主猛然回头,目光如沁了鸩毒的银针直直扎向那人。


    久披人皮的恶鬼终于在此刻向世人露出可怖的青面獠牙。


    她两三步走到报信尼姑跟前,还未等人回神,抬手落下几记清脆耳光。


    报信尼姑的脸上下一刻便浮肿起五指红痕了。


    “还不快说是什么事!”


    妙仁庵主手里还握着念珠,僧服套在青面恶鬼身上,两相反差,叫人无由地心生惧意。


    报信尼姑脸上拧作一团,但还是不敢慢待庵主,强忍痛楚,飞快张嘴道:“后院走、后院走水了!”


    后院走水了?!


    妙仁庵主闻言骇然,她立时回头直视孟昭音。


    孟昭音微微一笑,温善纯良的模样。


    “庵主,香客们……”一尼姑慌乱大喊,“香客们都往这跑来了!”


    妙仁庵主手上经年盘就的念珠在此时终于断了。


    她气急攻心,竟生生吐出一口血。


    有尼姑忙递上方手帕。


    妙仁庵主紧拽手帕,开口先叫人拦住香客。


    可为时已晚,浴佛节当日出了差错,虔心的香客们怒意滔天,势必要个说法。


    庵里的尼姑哪曾见过这样唬人的架势,个个不知所措,有身弱的直闭眼昏头了。


    此时混乱情形叫人难以招架,妙仁庵主心中发慌,缓几口气后,才勉强稳住身子。


    她急忙奔走,像是落荒而逃。


    梵楼僧宇不再六根清净。


    此时人声熙攘,沸反盈天。


    孟昭音到庵外的时候,妙仁庵主正在谢罪。


    “这到底怎么回事呀?先前都好端端的呀,方才突然走水,要吓死谁呀!”


    “我是来拜佛求平安呀,可不是来送命的呀!”


    布衣妇人拉扯妙仁庵主的手,闹闹囔囔。


    妙仁庵主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力早已修炼地十足老道,她面上愧疚,虚虚一笑,应道:“施主少安毋躁。”


    她目光扫到孟昭音,眼里闪过滔滔恨意:“走水一事,可与孟昭音脱不开干系!”


    怕众人不知孟昭音是何许人,又好心添上句:“当年太守夫人把人送来妙仁庵,本意是要让她平心静气——”


    “她儿时便会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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