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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巴掌

作者:祝今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她和边兰僵了几天还没结果,边缘忽然发消息说晚上要到她们家吃饭。


    【我妈知道吗】


    【边缘:当然知道,不然去你家喝西北风啊】


    【也是】


    【边缘:姑姑是不是想你去海市,前几天还问我插班生好不好考】


    【你怎么说】


    【边缘:当然说不好考,好考的话还能让你知道】


    是这个道理,真有掉馅饼的好事怎么会轮到她。


    【边缘:放心,明天我再和姑姑说,一定帮你解决这事】


    【还是算了吧,我妈听不进去】


    【边缘:低估我】


    江今澄侧身换了个方向看手机,她还是不知道怎么和边缘说,敲出来又删掉。


    【你还是悠着点吧】


    夏天的白昼真的好长,长到他们吃完饭把人送下楼还没有黑透。


    天空澄明没有一丝云彩,高楼错落的缝隙还能瞥见没消失的蓝紫色弧光。


    江今澄昂头看着天空出神,边缘先从大人的客套中抽身莫名其妙对她说了句我办事你放心,随后他坐上车,边兰又莫名其妙地让她立刻上楼。


    这个时间家家户户都在做饭,江今澄爬回四楼闻了一路饭香,幸好吃饱了,只是觉得香,没有想吃的欲望。


    “把门带上。”


    只是下楼几分钟,屋内空调还很凉快。江今澄听话地带上门不懂边兰怎么又变了脸色,和饭桌上不是一个人。


    “你跟我过来。”


    边兰平时不让江今澄进她卧室,觉得她身上灰尘多,更不用说她们这几天还在冷战。


    “你确实挺有能耐啊,让你姥爷过来训我,是觉得你姥爷开口我就一定会同意?”


    “什么?姥爷说什么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主卧大又靠南,这个季节只要晴天半个屋子都能被太阳照亮,所以边兰卧室总是温暖干燥,闻起来也有淡淡的清香。


    但边兰此时在质问她完全不知道的事,这好闻的味道也让人心烦。江今澄没意识到这心烦让她讲话语气也带了点不耐烦。


    “我是不是说过没有下一次。你上次让你哥说我教育你有问题,这次不想去海市又找你姥爷。有什么事我们一家人关起门怎么吵都行,你就非得都捅出去让人看笑话,让我搁不住脸特别有意思是吧。”


    和上次一模一样的误会。


    江今澄稍稍一想,就能猜到应该是边缘请姥爷帮忙劝边兰。因为她的不坦诚,让边缘误认为他在饭店那次劝边兰多听听她想法有用,这次更是搬出姥爷,以为效果会更好,所以才在楼下说出那句我办事你放心。


    大家都出于好心,但偏偏结果这么糟糕。


    边兰最厌烦这样一棍下去憋不出一个字的。


    “你不说话就没事了吗?找你姥爷时候不就应该想到这样,我说过下不为例,你还这样干不是找骂是什么?”


    “妈你能不能不要预设好我犯错的立场再来质问我。你不应该先把事情理明白,问我为什么这么做然后再解决问题。还是说,这些只适用学校,只适用你的学生。”


    这么多年江今澄始终觉得,边兰对任何人都比对她要宽容。


    那些宽容不是虚假的嘴上奉承你孩子听话你孩子聪明,而是真的站在他们立场思考虑,但到了江今澄这只有指责和贬低。


    “什么叫我预设你犯错的立场?这不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吗?还是说你觉得你没做错?让外人教育自己父母没错?”


    江今澄深吸口气,压住因嗓子眼发紧而偏高的声调。


    “姥爷有说是我找他吗?”


    “是你他也不会说啊?咱家就这几口人,不然还能是你爸找骂?”


    “对啊,所以你根本不知道是谁说的,凭什么认为是我?不是我干的事,为什么总推在我身上。”


    边兰愣了一下,确实是她想当然了。但上次就是江今澄,这次联想到江今澄也很正常。而且他们家就这几口人,江建明没必要找老一辈教育她,除了江今澄还能有谁?


    边缘。她前几天发微信问了边缘插班生,他一个二十岁大学生就这么爱自作主张替他妹妹出头。


    那不还是江今澄和边缘说了她不想去海市考插班生,不然边缘怎么会自作主张。


    “那还不是因为你有过一次,你要是从来没干过别人能怀疑你吗?”


    “上次也不是我,你根本就不听我好好说话,明明上次是我哥说的你不敢骂他只能骂我,这次还不是我说,你依然骂我。你总说面子面子,明明是别人让你不舒服却只对我发火。”


    江今澄憋着一口气说完,她觉得中间只要停顿一下,眼泪就会啪嗒掉下来。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想考插班生?”


    “我厌学,不想考试。”


    她偏过头不想让边兰看见已经挂在睫毛的泪。


    “你上大学就不要考试了吗?你以后要考驾照四六级计算机普通话教资,可能还要考研考公,这才哪到哪。”


    “那我也不想考插班生。我知道这是个好机会能考上985,你也希望我能和我哥一样读更好的大学。但我真的不想,妈,我真的不想再考了。”


    这听起来像恳求,但边兰从不会被这些打动。


    “我知道我不比别人聪明,其实每次我比你都希望我能有个好成绩好结果,因为这样你会很开心,你会觉得自己家孩子不差,不会去羡慕别人的好孩子。一直以来,我考初中考高中学奥数学毛笔上各种补习班,我只是希望你开心希望你觉得我没那么差,希望你认可我一点,希望你能对我好一点。”


    “我不是不敢尝试,我从没觉得给别人当分母很丢脸,是你一直逼我,觉得我不够努力不争气,所以我不想尝试了。”


    “我不想得到你的认可了,我觉得自己很好。我想去江林上大学,我想决定自己的人生,走自己的路。”


    说了太多的话,她的呼吸已经乱了节奏,嗓子眼的不适也压不住,有点恶心想吐,鼻腔酸心口酸,盈满眼眶的眼泪使她看到的一切都像蒙上一层马赛克。


    “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想我,花那么多钱给你报补习班兴趣班,你觉得我只是为了培养一个可以炫耀的工具。江今澄你真是好日子过够了,你看看多少孩子父母连高中文凭都没有,在正儿八经本科师范老师都没有的乡镇一个人刻苦读书到市里,又有多少人想上补习班没钱上。”


    “你真是没良心。江今澄你真的没良心。”


    参加工作这么多年,边兰已经不会被眼泪打动,错了就是错了,不对就是不对。江今澄没良心就是没良心。


    “妈你真不讲理,难道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人吃不饱穿不暖,那些能吃饱穿暖的人就不该抱怨有任何痛苦都该受着。我明明一直都是这样过的,你根本就不在意我为什么会这样想,只会说我比很多人都幸福了。为什么你可以拿我和别人对比,我就不能和别人父母对比你。”


    难道她的眼泪,是凭空掉下来的吗?


    “不是吗江今澄,你吃穿用度哪里比别人差。行啊,你既然都这样想了,那我就坏人做到底。”


    江今澄没反应过来边兰这是什么意思,只是眼睁睁看边兰往外走。直到她桌面的教辅试卷被翻得乱七八糟有几张掉在地上,江今澄顿时明白边兰想干什么。


    “妈!你干嘛!你翻我东西干嘛!”


    “口令卡给我。”


    不容反问直接索要的语气。


    江今澄不说话,低头避开对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定向你不想去,华理你不想报,现在普通批海市你也不报,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我告诉你江今澄,你不给没关系,明天我就去教育局补办口令卡,你看你那志愿我到底能不能改。”


    “姑姑,什么教育局什么补办,江今澄怎么哭了。是丢了口令卡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您别骂她。”


    她们吵的声音太大,都没听见边缘进来的动静。


    男生侧身挤到她和边兰中间,高出一头的个子遮住江今澄大半个身子,她从口袋掏出纸,连擤两次鼻涕。


    “边缘啊,你怎么上来了?”


    “我充电器忘拿了。”


    边缘抬了下手中白色充电头和线,边兰瞥了眼随便应付道:“拿到就行,下去吧,别让你爸等久了。”


    “我爸等会儿没事。姑姑你上次问我插班生是想江今澄报吗?那个非常不好考,一个学校就几十个名额,还都是各省尖子生,比高考竞争还大,其实不太适合江今澄。”


    他面上还带着笑,轻松地打趣,像是没看出边兰的不耐烦。


    “你妹妹是不是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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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她不想考插班生?”


    “那倒没有,但我觉得她应该不想考,努力十八年高考已经很累了,再来一次谁受得了,您对她期望又比较高。”


    “你找的你爷爷?”


    “是,她胆子小不敢和你说怕你骂她,我就自作主张和爷爷说了,您别生气。”


    边缘挡在边兰和江今澄中间,她卧室小,边兰没法绕开边缘到江今澄身边。她躲在边缘身后,努力平复跳动过快的心。


    “边缘你这读了两年大学,做事是越来越大胆了,小辈还是得有小辈的样。”


    “是,我的错我的错。”


    “没你什么事,赶紧回家吧。”


    边缘不为所动,上扬的嘴角也压了下来,他知道边兰强势,但边兰总是对他和颜悦色,难有体会,此时挡在江今澄身前才发觉不胆怯有多难。


    “姑姑我没事,我自己也能回家,有什么事我们一起说说。”


    江今澄觉得她之所以越来越习惯让边兰做决定,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反抗到底的勇气,总是半将半就稀里糊涂走上边兰一早就想好的路。再想改变时早就过了可以改变的时机,只能闷头走下去。


    好在人生有很多岔路口,她又一次有了选择的机会。再不开口,又会错失。


    “妈那是我读大学,我的高考志愿,不是你读大学,你不能那么霸道。凭什么不听你的就是犟就是没良心,我说了我不想去海市,不想考插班生。”


    “就凭我是你妈!”


    边兰急得伸手要指江今澄被边缘挡了回去。


    “你让开边缘,这里没你什么事。”


    “姑姑姑姑,别生气别生气,别动手。”


    “我告诉你江今澄,这海市你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你以为找你姥爷我就管不了你了,你是我生的,谁都别想插手。”


    江今澄知道边兰说到就能做到,她的眼泪没有制止边兰的功效。卧室里的冷气忽然变得很锐利,每次呼吸都在刺激她的鼻腔喉咙,咽下去很疼但不咽就没法喘气。


    “凭什么啊,到底凭什么啊。”


    “你哭什么,你有什么好哭的,你有什么好委屈的。不就觉得我一直安排你的人生吗?我今天就坏人做到底了。”


    江今澄蹲下去捂面流泪。她几次感觉边兰伸来的手已经到了她眼前要扇她,又被边缘拦了回去。冷风总是一阵一阵,说不清是空调吹风还是巴掌要来的风。


    乱糟糟的场面因那声清脆的巴掌短暂迎来停歇。


    江建明刚好进屋也看见边兰在混乱中结结实实扇了边缘一巴掌,率先反应过来打破沉默的局面。


    “哎呦呦,你没事吧边缘,快出来快出来。”


    “没事。”


    边缘不动,他清楚自己占着侄子这个身份站在这儿,边兰才不会打到江今澄。


    “你出来你先出来,都出来。”


    江建明半拉半扯把边兰和边缘都叫到客厅。


    后来事情就变得简单了。已经下楼的舅舅舅妈姥姥姥爷都上来聊这事,一件事一旦摊开在三代人面前,再怎么难解决也要谈下去。


    那个冬天她和边缘开玩笑的一巴掌,居然真的扇在边缘脸上。


    他第一次说话算话,是替江今澄挡下那巴掌。她终于成为边缘说的犟种,代价却是三代人的痛哭。


    “兰儿,当年是家里穷没让你上大学,是我们对不起你。你那么懂事主动去读师范,我跟你爸心里都清楚。”


    这句迟来多年的抱歉让从未在江今澄面前展现脆弱的边兰痛哭流涕。


    ——


    “对不起,害你挨打了。”


    江今澄捏着手指不知道怎么面对边缘。


    “这有什么?我脸皮厚着呢,而且也不疼。”


    怕她担心,边缘又轻轻拍了两下脸,随后将话题岔开聊了些他在大学里的事。


    “不过,你为什么选江林?”


    没有任何铺垫生硬地问出这句话,衬得前面所有都在为这个问题放烟雾弹。


    呼呼出风的空调戛然而止,一只蛾子撞在纱窗上,翅膀发出嗡嗡的声音,像挣扎也像在寻出路。


    为什么选江林,江今澄也曾一条条列出理由,但发现所有都敌不过一个想。


    就像排除两个错误选项二选一,她想选这个,错了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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