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放前两天,二号早七点半返校。
这样也好,在家里她和边兰大眼瞪小眼的。
边兰明知她学不进去想玩手机,不制止但也不支持。只是频频路过切点水果进来,说些劳逸结合但不要过度放纵之类的话。
条条句句都传达她要见好就收,别惹边兰翻脸。
其他年级比他们多放一天,江建明和边兰也没开学,江今澄还是第一次坐这么早的公交车来学校。
好在校门口煎饼果子没人排队,也算因祸得福吧。
到了高三大家都有点不太正常,反映在杜宁身上就是口味变得很快。
“草莓牛奶还是豆浆?”煎饼果子老板问她。
“都要吧,再来个芦荟真果粒。”
不管杜宁今天想喝什么,她都能解决不要那个。
班内还没到齐,誓师大会取消早读后该踩点的人还是踩点。
“我喝草莓牛奶。”
“OK,那我喝豆浆。”
没加糖,不是粉冲的,很醇厚,抿一抿还有豆渣,怪不得敢卖三块钱。
五月在榆海是个好时节。燥热还没升腾在空气中,但夏天应有的热烈生机已经展现。如果不和高考挂钩,江今澄应该舒舒服服躺在草地晒太阳。
但可惜,高考将近。
都知道她玩手机不自由,宋盈也不和她讲什么新题,只传些文件过去,里面分好了专题还夹杂江林几所名校的押题卷。边缘还是絮絮叨叨,似是要把自己在高中吃过亏的都讲一遍,省排前二百的人又能栽过什么跟头,没当成状元吗?
许松年倒是不会发很多消息等她回,而且随叫随到,永远秒回,这让江今澄很舒心。
五月的三模不像三模,像平时周测,不考江今澄都知道能考多少分会空哪道题。拿到卷像在千里之外的异乡遇到楼下卖小笼包的老板一样亲切。
这一年做过的卷子捆起来能有人高也不差这几张,该认真对待还是得认真对待。
三模结束先拍毕业照再拍毕业证上面的照片,然后开毕业典礼,这样六月只开了一个高考壮行会就可以回家等着考试了。
拍毕业照那天很热闹,和过去两年看过的一样,江今澄也拿着镜子梳子整理她的碎头发。天气也和过去两年一样,光线充足明亮照得人还有些睁不开眼。
依然是红白校服蓝天绿树,半个升旗广场和高三教学楼。在摄影师每个喊二的瞬间睁开眼睛对抗刺眼的光照。
至于拍出来是什么样,就要等以后再说了。
总之,结束了。
综评和高校计划的初审结果在五月底出来,有几所校测时间撞了,边兰和她商量留了江林师大。
其实边兰留哪个她都无所谓,她这个成绩实在没什么好忧心的。不会被锁档,通过校测也只是有了填报资格。
一切的一切,都要看高考。
走过充气拱门,掸落礼花彩片,将粽叶扔到垃圾桶洗干净手坐回教室,高考前的最后一课,正式开始。
身份证准考证都提前上交给了班主任,他们只要在能进场的时候出现在考点,就是浑身上下什么都没有也能进去考。
班主任给的承诺,说是校长全天候待命。
“不开玩笑了,不过刚刚说的是真的,只要你能来就一定能考,什么都不用担心。”
“还有个事大家注意。如果答错区域能写下先写,写不下报告监考老师。他会在监考记录册详细写下某某考生答错区域申请调换区域扫描。比换答题卡快很多,也不会影响你心态。当然,希望大家不会遇到,都顺顺利利的。”
“然后明天准时到考场听听力看看你的桌椅板凳晃不晃,晃的你直接换一个搬进来,任何问题都可以当场提。每栋楼都有我们本校老师巡考,胆子大点,你说那蝉吵人他都能捉下来。”
“我们对应的休息教室也是高二十二班,书本太多带不走的可以放过去,作考场的教学楼还有办公室都会封锁,不要往办公室放任何要用的书。”
一中每年都将本校学生安排在本校考点,并单独留下高二教学楼不作考场,留给他们午休复习,不必在警戒线外晒太阳候场。
这种时候最煽情了,江今澄还没开始酝酿就听到一抽一抽的声音。
“这谁先哭了,我还没铺垫呢,多少等我说两句啊。”
班内一阵哄笑,但声音很轻,像怎么飞也飞不高的风筝。
“准备抹眼泪的都控制一下啊,考前不宜情绪起伏过大,早读爱唱歌的这几天也少听歌,到时候广播放听力你在心里放歌,那还考啥啊,收拾收拾回家吧。”
各科老师平时最爱说的就是你学啥啊,回家吧,别上了,你考不上。还是一样的语气一样的话,却怎么都笑不出过去的开朗。
“大家不必太伤感,我带过一届届学生,你们也经过过小升初中考和即将到来的高考,相聚又分离是每个人必经的历程。老师也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希望明年的大家都在世界各地见不一样的世界。”
“就这些。祝大家毕业快乐,金榜题名!”
话音刚落,他们的欢呼还没到达顶峰被一阵很响的电流音盖过,随后校内所有广播同时播放英语听力试音。
受高低远近开门关门等因素影响,广播内容并不同步。是相差一个音节两个音节还是一个字两个字也听不出来,交织在一起像漾开的水波纹也像山谷的回音,斩不断地连绵着。
像是无数次过去想象的未来和现在重叠,但最真实的还是要高考的当下,最清晰的也是本层楼一致的广播音。
“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到家请家长在群里接龙。”
不用家长接龙,他们都带了手机。江今澄靠着公交车玻璃窗翻看群内接龙,接龙从一开始的xxx已到家接成了xxx已到家,感觉良好。
还是放天宫课堂时大家爱模仿的一句话,不知谁先想起用在了接龙上。快到单元门口,江今澄也发了条接上。
【江今澄已到家,感觉良好】
当不上出舱的航天员借用后半句也行,她也感觉良好。
又到了凌霄花的季节,开得像红石榴一样艳丽。但空气流动缓慢闻不到花香,倒是楼道里的艾草味不需要风托起就涌入人鼻内。
味道不说直冲天灵盖也算浓烈,可如果再多闻几口又会觉得有点好闻。
这个时间楼道总是很安静,安静到谁家门口没提下去的垃圾袋稍稍折一点,她听见窸窸窣窣声响都会立刻扭头。
“找什么呢?”
许松年双手环抱靠着栏杆唇角带笑问她。
“你没走啊。”
“明天上午走。”
“结课了?”
听他们讲什么结课绩点听多了江今澄也能懂些大学里的秩序。
“嗯,回去又得学习了。”
“学完就放暑假了,加油。”
江今澄笑盈盈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你呢,要高考了紧张吗?”
“有点吧。”
她虎口压在下巴像思考似的继续说了下去:“就是感觉不太真实,居然真要高考了,三年就这么没了。刚中考完还以为我会在高中成为知名人物,那种提到我就会有人说我们一个学校的、我认识江今澄、我见过她。可惜大佬太多,就这么平平淡淡过去了。”
江今澄倒不是希望她能被多少人认识,只是遗憾她太不起眼,在这样被各个年龄段向往怀念的十几岁都平平无奇。
学生时期能被大家认识的无非几类,成绩特别好、人特别有趣、长得漂亮、有某项特长:比如文艺汇演拉小提琴,运动会短跑长跑第一,会修修正带自行车链条等等又或者做过一些没人敢做的出格的事。
总之,不会是个各方面都普通的人。
“不平淡啊。我记得你,你整个高中我都记得。”
江今澄以前和边兰一样,从不信什么动动上下嘴皮就能说出口的漂亮话,不如考个好成绩这样具体的更客观。但许松年说出口的话,总是不虚浮,带着沉甸甸的份量。
可能是因为那双眼睛足够真挚,也可能是因为江今澄没有意识到的潜移默化的对许松年的信任。
有人记得她,有人记得她的高中,记得她平平无奇的高中三年。
江今澄像被人按在水中,耳边咕噜咕噜在冒泡,而水压让她无法开口说话无法思考也有些看不清眼前人的脸。
所有感官失调,只是本能告诉她要呼吸要讲话,不能冷场,不能接不上许松年的话。
“我们邻居你记得我不是很正常,我还记得你呢,你高三大一大二我都记得。”
耳边还有微弱的水花声,江今澄没意识到自己声音比往常要大,在这个点的楼道更是反复回响。
江今澄确实不是个大大方方的人,她不好意思时会很快地讲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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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话,像是说得多声音大别人就看不穿一样。
而许松年深谙这个道理。
所有在他面前显得没逻辑不严谨不流利笨拙矛盾甚至扭曲的开口,江今澄的内心都是海浪滔天。
不擅表达,词不达意,都没关系。
能为他波动,已经是江今澄能表现出来的最高程度在意。
江今澄掰着手指头数完没听到对面人接话,抬眼撞上许松年直勾勾看过来的视线,他瞳色浅,眼中的笑意也明显。
她不由得低头避开对视,快速挥手道:“不跟你说了,我上楼学习去了。”
“高考顺利。”
“你不说我也顺利。”
——
江建明和边兰这几天专门请了假好做饭给她吃。
高考和平常一样,没什么区别。准备了那么久,为的不就是这个效果。
江今澄把答题卡翻过来合了一下确保能对的,发现铁定不及格,叹了口气想放下笔揪会儿碎头发,视线忽然瞥到左上角的桌贴。
【普通高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
这是高考!她怎么能在这儿发呆,赶紧想怎么做啊。
想不出来。
交卷铃打完依次收取答题卡试卷草稿纸,等讲台上上的监考老师示意,江今澄才拿起笔袋和准考证身份证顺着人流下楼。
听不出来谁在哭,周围哭的人很多。江今澄从口袋抽了张纸出来也想擦眼泪,酝酿一路走到香樟树下把准考证身份证上交给班主任还是哭不出来。
做成什么样她心里清楚,可能这种无力的卷子她做过太多,已经做麻木了,哭也哭不出来。
“你难别人也难,没人简单。考一门放一门,不要再想了。”
班主任安慰的话在已经决堤的眼泪前毫无作用,哭得最凶的女生连气都有些喘不上来,江今澄摸了摸口袋里的纸都递过去给她。
第二天去考场前班主任又放了礼炮,比昨天贵的礼炮,说是讨个好彩头。杜宁一脸严肃地挽着她胳膊说:“肯定是因为昨天左脚先出门所以运气不好,今天我们右脚先出去。”
江今澄笑得前仰后合还是配合杜宁右脚先出门。
他们都清楚这和哪只脚先出门没关系,但走投无路时什么都愿意相信。
考完英语天色还早,太阳褪去燥热只保留金黄色,偶然昂头还能看见光晕。温度光影都刚刚好。
只是今天她高考,一个据说是人生转折点的重要考试,天气就不好了。
“江今澄!”
图书馆前香樟树是各班班主任收发准考证身份证的地方,温天南他们班位置和江今澄隔不了多少,但在人多得像小米粒的升旗广场看见她还是有点难度。
直到温天南离她只有几步距离,江今澄才反应过来轻轻挥了挥手。
“哦,是你。”
“去南门?能一起吗?”
“可以。”
江今澄爽快答应。
“你们班发那个奶茶券了吗?我不喝,你要吗?”
学校安排他们在高二教学楼吹空调复习等打铃进场,但大部分时间都在做些杂事。发毕业照毕业证讨论毕业照毕业证,还有市里免费赠的奶茶券景区券超市七折券等等,在温天南问她之前,已经有不爱喝奶茶的同学强塞给她。
“不用,我有别人给的,喝不完,你留着吧。”
她和温天南似乎总是不知道怎么找话题聊天,聊高考也不太合适,聊高考完又有点缥缈。
穿过综合楼就是南门,没有几分钟路。
明天上午考化地,她考政生,碰不上面。不是银行卡的校园卡全部退卡退钱,毕业证毕业照也发给他们,拿档案袋也有几天时间,再没有理所当然聚在一起的理由。
不出意外,这是她最后一次和温天南在一中见面。无论以后能不能再见,都应该好好告别。
“最后一天了,希望我们都顺利。”
“祝你毕业快乐。”
比她高出一头还多的男生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你也是,毕业快乐,一切顺利。”
综合楼前大屏和横幅都是红底白字的2022年普通高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榆海市第一中学考点。
讨厌留恋还是遗憾都不重要了,一切都将过去,她要向前看向前走。
让她天旋地转又只此一次的十七岁。
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