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蓑衣乘渡江，渔人的船幽幽而来，迷雾中歌声凄婉，那蓑衣将他全身罩住，不透一点缝隙，慢慢得撑着一根竹竿靠近。
“是您救的我？”
宋无命瞧见竹帽下抬起的一双眼睛，瞳孔极大，颜色深黑，本来光洁的下巴生满了鱼鳞，他佝偻着背离宋无命一杆距离，手里拿出一件破旧衣裳。
上面的血迹依旧没有清理，宋无命一眼认出是自己之前穿的那件。
渔人的声音是某种尖而细的嗓音，“这是我娘给我缝的衣裳，你看见她了吗？”
他似乎很着急。
“你是黄坪村村口往西山谷道上的那处老人家的儿子？家中有一桃树的那处？”
“正是，姑娘一定看见我的父母了吧。”他的声音中充满哀求，“他们还好吗？”
“......我恰好去你们家做客，你的父亲招待了我们，你的母亲...不在了。”
渔人落下两行泪，低声呜咽着，“我早知道，儿子不孝啊！”
刻薄的声音从宋无命身后出现，“你不要以为他是活人，和这东西说话也不怕哪天被拖下水。”
宋无命只回头看了眼，眼前的雾气便散了，刚才的渔人不见了。
只有已经腐败生满青苔的渔船还在原地。
虽然留有一口生气，但早就已经死在江河之中，那股子潮湿腥味，隔得再远宋无命也闻得出来。
有执念的死物，无法往生，更何况他还偏留了一口生气。
日落而出，日出而散，这片他死去的江流就是他重复不得挣脱的地狱。
他如何往生宋无命不知道。
她的心里闷了口气，立马刺了回去，“真死在这里，那也是我命该绝。”
少年又洋溢起笑脸，仿佛刚才那股尖酸味是宋无命觉错了，“哎，给你提个醒，这世道危险的东西多着呢。时候不早了，回去吃早饭咯。”
他哼着小调走远，宋无命沉默了片刻，少年的心性都如此多变吗？
***
高耸的城门落下时，深夜中却燃起烽火，此处都是杀戮的味道。蜘蛛的巢往往是盘根错节的网，紧密相连，一旦找出其中一条，便能顺根摸出其他。
失去往日城主的刻意庇护，这群妖物无所遁形，到处都是被击杀的蜘蛛尸体，被火焰点燃整个城中都飘着难以言喻的肉腥味。
混乱中无人知晓，一只蜘蛛从唯一的地道爬着成堆的尸体钻了出去。
“大人，原来城里藏了这么多妖......”
陈山浑身都是血污，地上的尸块几乎挡住了他离开的路，他拿刀的手几十年从未抖过，现在竟然有些握不住。
这里是最大的巢，也是城主府下的地室。
那些蜘蛛被绑住发出尖锐的叫，如果不是地室够深，城中的百姓恐怕都能听见，惨叫人叫人心烦，更叫人心慌。
守卫人的刀也有些抖，“为什么巢穴在城主府下？”
陈山没有回答他，他们只看见一双野兽般充满的眼，手上拿着沾血的刀低吼着，“全都杀掉，一个不留，埋掉巢穴，谁也不准提此事。”
*
踏云天最近的看守有些松懈，但玉京子没想到他们就连这种小妖都给放了进来。
执墨笔的手轻描画像，一举一动近乎优雅，那双凝视画像的眸子温柔的像一汪春水，每一笔都在他手中精心描绘，最后一笔落下时，手中的笔瞬间飞出。
变成尖锐利器刺向房梁，尖叫声后，一只蜘蛛落下，变成黑裙女子，肩上正插着那支笔。
蛛儿甚至都不知道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她肯定的是这个男人刚才绝对能够杀了她。
她终于看见对方那双眼朝她看来，蛛儿从未见过这样一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刚才的那汪春水仿佛瞬间凝固，只剩下冰冷漠然。
“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也敢过来。”
她胆怯恭顺跪步而来，每一处的姿态都卑微到极致，全身几乎伏拜在玉京子脚下，胆怯的眼中闪过崇拜的光，“蛛儿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是受您感召而来。烛龙，我们妖兽的王，我向您献上我的忠诚，只希望您能收下这份心意。”
玉京子正视了这个小妖怪，很久没有人这样叫他了。烛龙是冥海之物，阴邪妖物的主人，死后被人分食，那些人继承了他的力量，同样也把曾经的妖物捧上神坛。
在如今的世人眼里，他便是陨落的古神。
她看出了男人的一抹愁绪，“王有什么事，尽可吩咐，蛛儿一定竭尽全力。”
这妖物固然弱小，但若有忠心玉京子不介意养上，“你从哪里来的？”
“月关城。”
月关城一路往西，几千里之远，踏云天外出的探子并没有到那里，“跑这么远来投奔我？”
蛛儿不禁流泪，“我家姐姐为月光城主做事多年，不想这城主过河拆桥，杀了她，好在上天有眼，让这小人死在来路不明的邪修手里，蛛儿的姐妹已经快被杀光了，走投无路才来投奔王。”
一堆话里玉京子只听见了两个字‘邪修’，如同禁忌被敲响，“起来，过来看看，有没有你认识的人？”
蛛儿看到桌上的画像都是不同的人，有男有女，又带着面纱，有的脸上长了麻子，有些貌美，有些丑陋，蛛儿看花了眼。
“那邪修像这里面的人吗？”
蛛儿愣住了，又仔细看过每一张画，最终愣愣道：“他们的眼睛完全一样，就和那邪修一样。”
低哑笑意从身侧流淌，让人心颤，不过是让人害怕的心颤，明明看着是温柔的，蛛儿却感觉站在旁边全身都被冻僵。
“夫人，还真是调皮。”
*
玉盘高悬，月明星稀，清透的光透过窗口，照亮室内，宋无命恍惚现在还是白日，她不禁想黎九曜为什么没有回宗门？玉京子肯定在找他，这必然会给白龙崖带来麻烦。
屋顶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宋无命披衣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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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下雨了吗？那黎九曜岂不是在淋雨。
拿着伞走出来时宋无命才发现外面没下雨，也不知道刚才噼里啪啦的声音从哪来的。
她丢了伞，想着黎九曜天天这样在外面打坐也不是办法，要不要在她房间多摆出一张床。
宋无命在桃花林的深处找到了他。
沐浴在月光下的花树下，闭目盘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宋无命走过去躺下，看着头上的一轮明月，身侧窸窸窣窣的动静，一只手拦在她的腰上，“小心，别掉下去。”
她被拽进了黎九曜怀里。
“你不回宗门？”
他的声音没有犹豫，“不回去了，白龙崖已经没有黎九曜这个弟子。”
宋无命愣了下，不知道他是被宗门赶出来，还是自己和宗门断绝了关系。
肩上一沉，他的脸贴了上来，“外面都在说我是你的情夫，你不打算为此负责吗？”
很难看到有人说情话时还是一本正经，认真的像是在说除恶正道匡扶天下的宣言。
一片桃花落下，被他接入掌中，夹在她的耳边，淡淡花香萦绕鼻尖，他撑在宋无命上方说，“一场花期短短几日，遇上暴雨摧折时间更短，若没有在恰好的时间碰上，永远看不到这样的春色。”
宋无命道：“还有来年呢。”
黎九曜却摇头，“来年就一定还在吗？这世上有太多的不确定，只有抓住当下的美好才能不后悔。”
他的手贴上她的面颊，“我不想错过。”
黎九曜生的好看，是冰山上开出的花，不可接近，当这朵花在眼前绽放时，宋无命也恍惚了眼神，沉浸在这双眉眼之中。
两人滚到了一处，舌尖碰撞。
她其实很喜欢黎九曜的脸，但之前从未想过两人会有过深的交集。
礼貌又疏离的人再友好也如隔雾看月，能感受洒下的月光到遥居天上的月不属于任何人。
可现在她碰到的不是冷冰冰的月，是一滩融化正在渗透无孔不入的水。
只觉在海浪中沉浮，却触不到边际，被水包裹着翻出沸腾热气。
娥眉轻蹙，他关怀地问：“可是身体不适了？”
宋无命向来不会第一时间低头示弱，晕沉的理智也把这句话当成挑衅，咬牙回击，“怎么会，好得很。”
贴在脖颈的轻笑，激起皮肤轻颤，“那就好，夜还长。”
放屁，明明快天亮了。
转瞬间，眼前忽然一暗，宋无命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于一处山洞中，偏偏黎九曜还认真的说，“还是天黑，我们等天亮结束。”
她跪在层层叠叠柔软的衣物中，彼此之间更加深入，腰肢被用力掐住，几乎失去所有力量。
黎九曜此时出现了一种宋无命从未见过的强势，差点让她改掉嘴硬的毛病，可每每理智崩溃之际，对方又没她机会，将破碎的声音吞下，唇瓣厮磨说出鼓励的话。
“宋宋，真的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