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
两个人乘着飞虎又往宗门去。
“小绯绯，进玄天宗的事就包在我身上，半个月后你直接去报名就行。不过我任务比较赶，送你回去后就得走了，你自己要小心啊。”
绯璃点头，郑重道：“多谢小玲珑，日后飞黄腾达，我的龙椅必然有你一半！”
玲珑笑了笑，“说不准我日后真得靠你罩着，你可得说话算话，苟富贵勿相忘啊！”
绯璃重重点头，“必须的！”
————
时间很快过去，玄天宗招生大会已经正式开始。
绯璃戴着草帽，衣着朴素，挤在长队里，修长的身姿依然出众。
广场上吵吵闹闹，突显得绯璃周围安安静静。
有人小声议论：“你看到那个女修了吗？”
“废话，谁能当没看见？”
“你小声点！”
“知道了知道了……她长得……”
“啧……这气质……”
“……不像是……，……不行啊……”
“……”
后面的话被刻意压低了声音，绯璃没听清，但能感觉到，周围奇怪的气氛是因自己而起。
她低下头，将帽檐拉低了些。
她出门时刻意用水镜照过，按理说没有错漏才对。他们看出什么了？
她的气质看起来像风月宗的人？
绯璃用余光打量周围姑娘家的穿着，又看看自己现买的成衣，没发现有什么不同。
或许是她站得太挺直了。
绯璃双手环在胸前，将重心偏移到一条腿上，手指时不时敲敲胳膊，让自己看上去像个不好惹的家伙。
果然听见有人倒抽一口凉气，议论声渐渐低下去了。
绯璃松了口气。
从日光熹微，等到日头西斜，绯璃才总算通过灵测，拿到了次日入门遴选的资格。
这一日的队，排得实在煎熬。
绯璃回到客栈，僵硬地摆了个打坐的姿势，只觉得腰背胳膊腿，哪哪都酸痛。
那个姿势做起来太难了。
枯坐一夜，天亮后，绯璃便拿着玉简进了玄天宗大门，在玄天宗指引弟子的带领下，开始第二轮测验。
测验长老拿着她的玉简足足看了两遍，又将人仔仔细细打量了，才问：“你叫绯璃？”
“是。”
“你是哪方人士，家中还有些什么人，从前在何处修行，如何筑的基？”
绯璃照着玲珑给她准备好的身份一一答了。
玄天宗测验长老面色稍霁，“我看了你的测灵结果，资质一般，而且你这个年纪，修为实在低了些。不过你能在无父无母、没有资源的情况下，凭自身能力筑基，也是难得……”
“你我同属水灵根，我便教你个控水术，我演示一遍，你若学得好，我便算你通过，放你去下一关测验。”
绯璃向他行礼道谢。
“你看好了。”
测验长老手中起印，结印速度飞快，水灵气迅速往这边集结，空气湿润了很多，随着最后一个手势停下，半空中已经飘起一片暗沉的云朵。
长老轻轻一挥手，云下便飘起丝丝雨雾，伴着清风送出一片清凉。
见差不多了，长老将云挥散，聚集的水灵气又缓缓往外散去。
“你且试试。”
绯璃点头，表情凝肃，调动灵力开始结印，手法滞涩缓慢。
这确是她第一次结这种印，看着虽然简单，应该只是黄阶下品术法，但要想看一遍就复刻出来，还是很有难度。
手印结至一半，体内灵力便消耗了一大半。
绯璃咬牙加快速度，半空中缓缓出现一片巴掌大的云朵。
绯璃白着脸，学着测验长老的手势，催动云朵。
一点点雨雾飘落，转瞬即逝，云也散了。
绯璃有点尴尬，“我做得不好。”
长老摸摸下巴，眼里有欣赏，“这是黄阶上品术法[布雨]，你第一次施展能有此效果，已经很不错了。”
他将玉简还给绯璃，笑道：“领悟能力不错。去吧，我这儿算你通过了。”
绯璃接过玉简，向他再行一礼：“多谢长老赐法，若能入得宗门，绯璃再来拜谢。”
长老笑笑，十分受用。
等绯璃走远了，他唏嘘道：“是个不错的孩子，可惜跟那位扯上了关系，要受好些磋磨咯……”
他摇摇头收回视线，喊：“下一位。”
……
绯璃跟着接引弟子前往下一个测验地点。
她看着空荡荡的甬道，觉出不对。
“你要带我去哪儿？”
接引弟子没听到似的，直直往前走。
绯璃皱眉，快走两步去抓他，伸手却抓了个空。
绯璃看着自己穿透而过的手，瞳孔微缩，“你……”
接引弟子冲她露出个诡异的笑容，身形缓缓消失不见了。
周围烟尘四起，遮挡了视线。
绯璃蹲在原地，以肘遮脸，仔细观察周围环境。
从离开上一个测验长老的地盘后，地形就有些不大对劲了。但她所在的位置，应该就在玄天宗宗门附近，一路路线平直，不该莫名其妙出现在地穴之中才是。
是迷幻阵。
绯璃得出结论。
一柄普通的白铁剑，被绯璃悄无声息地握在手里。
她闭上双眼，将视觉感官的敏锐让给了其他四感。
左后方有细微风声，有东西正往她这边来，她侧身闪开，同时举腕刺剑。
剑刺到了实体。
绯璃睁眼，却见自己竟刺中了先前带她的接引弟子。
绯璃没有轻举妄动，“你是真是假？”
那弟子握着剑表情痛苦，费力道：“此地妖魔众多，你……小心！”说罢便昏死过去。
绯璃一惊，走近看了看，这才发现他身上伤痕累累，有许多被撕咬的痕迹。
不等绯璃想清楚怎么回事，许多漆黑的身影从身后追来，发了狠向她猛攻。
绯璃来不及思考，勉强给那弟子套了个防护罩后，便被裹入了战斗。
先前施展[布雨]消耗了太多灵力，她此刻应对得十分狼狈。
……
玄天宗几个测验长老挤在一起看水镜，看了会儿没看出异样，为首的男人便让改阵。
阵法改动的下一瞬，就见围攻绯璃的妖魔，齐齐换了目标，改攻向躺在地上的男修。
绯璃遍体鳞伤，拿着剑的手在颤抖，却义无反顾地冲上前，将人护住。
几人沉默片刻。
“数逢险境，她却只会用灵力包裹铁剑。本能中竟只会如此原始的攻击方式……修习背景应该是干净的。”
另一人点头附和：“我看过她的测灵结果，确实没有修习过心法。”
有人指着水镜中护着人的绯璃，叹道：“此女有一颗良善之心哪。”
“她不过一个筑基期修士，资质又极差，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影响到那位……长老会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绯璃在妖魔的攻击下，体力不支，满身是伤地倒地了，任妖魔如何撕咬，都没有一点反应。
众人看着水镜，沉默下来。
先前一直没开口的男人这时道：“这个女修不简单。”
其他人一愣，面面相觑。
“怎么个不简单法？”
“从身边环境突变，同伴异形，视觉受阻，刺中同伴，妖魔显形……等等等等，她从始至终，未有一丝慌乱。这太反常了。”
众人一怔，初看时还不觉得，等有人将她的行为概括出来，他们这才惊觉这一反常点。
有人迟疑道：“她从小无父无母，全凭自己挣扎着活到现在，这十几年来，类似的事恐怕经历得不少，能做到理智和冷静，应该也正常吧？”
为首的男人看着水镜，许久后才道：“把阵法撤了吧，让人带她去休息，等人醒了，便交给外门灵兽园。”
他说罢便提脚离开了，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灵兽园地势偏僻，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人，她一个筑基期女修，有必要这么谨慎么……”
一位长老撤了阵法，道：“这都是上面的决定，事关那位，自然是谨慎些好。行了，都散了，各自忙去吧。”
……
阵法撤去，很快有弟子出面，将绯璃抬到后场休息区去了。
等人都离开后，绯璃这才克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虽然都是幻象，但被撕咬的痛苦实在太逼真了。
绯璃控制着呼吸，缓慢平复着情绪，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强迫自己进入梦乡。
先前先走一步的男人走到房门外，问：“如何？”
两名金丹期弟子从阴影处显形，向他施了一礼，“没有异常。”
男人眉心微蹙，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
精神高度紧张下，第二天一大早绯璃便醒了。
她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整理好仪容打开门往外走。她叫住一个路过的弟子，还没问，那弟子对着玉简看了看，道：“绯璃是吧，你通过测验了，分到了灵兽园，灵风师兄这会儿正在送外门弟子过去，你便同他们一道吧。跟我来。”
到地方后，起飞台上却空空荡荡。
那弟子“咦”一声，“看来他们先出发了……我已经把你的信息发给灵风师兄了，你在这里等等下趟吧。”
绯璃点头，对他道了声谢。
等了许久，这片地方已经站满了通过测验的新生，陆续有灵舟过来接送弟子，只可惜这些人的名单里没有绯璃的名字。
一直到天快黑的时候，有个紫袍弟子御剑而来，褐发凌乱，停在起飞台上，语气很冲，“谁是绯璃？”
绯璃走过去，冲他抬抬手，“灵风师兄。”
“都说了最后一趟收工了，小李子还偏塞个人，灵兽园那死地方那么远……改明儿老子非削他一层皮！”灵风骂骂咧咧地，“这会儿就你一个人，就不浪费灵石用灵舟了。会御剑嘛？”
绯璃诚实道：“不会。”
“御剑都不会？！”灵风定睛一看，啧一声，“还是个筑基期，难怪被分去灵兽园。小姑娘长得干干净净的，就是没长脑子。你这个年纪了这个修为，去哪个宗门不比待在玄天宗好，非要贪点名利，这下好了，跳进火坑了。我就看你能在里头扛多久……”
绯璃：“……”
你管我待哪儿呢，我让你替我考虑了吗？还有你嘴真的很碎还很臭。
灵风利索地换了把普通铁剑，站在上面招呼绯璃：“愣着干什么呢，上来啊。这修仙没有资质，就只能靠脑子和勤奋了，你总不会连这俩都没有吧？”
“…………”
绯璃紧了紧拳头，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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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铁剑。
好不容易才进了玄天宗的大门，她现在还能忍！
“站稳了。”灵风话音刚落，铁剑便如离弦的箭般骤然蹿了出去。
起步太突然，速度又太快，绯璃在惯力下往后猛地一倒，险些从高台上坠下去，惊出一身冷汗。
她还没骂人，灵风却已经开始惊叫唤了，连带着脚下铁剑也剧烈颠簸起来。
“你干什么，你干嘛掐我腰？快放手放手！”
飞剑速度极快，在高空上下打旋，绯璃在狂风中睁不开眼，铁剑跟飞虎不一样，总共就那么一小点地方放脚，加上这位灵风师兄看着就不靠谱，绯璃一时间额上冷汗直冒，手脚发虚。
她不但没松手，还将另一只手也腾出来掐着他，将人掐牢实了心里才踏实。
“师兄你御剑不稳，我害怕，你放心，我不会乱动，你将注意力放在剑上，尽量御稳些……”
没等他说完，灵风已经控制不住地大声尖叫了，“你快放手啊！！老子腰上有伤！！！别掐了痛痛痛痛痛痛！！！！”
“……”
绯璃赶紧把手往下移了些。
灵风倒抽一口凉气，“你他大爷的，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摸人屁股是什么癖好啊，你踏马该不会是风月宗的卧底吧？！！！”
灵风疯狂拍她手。
绯璃正要生气，听到他后半句话身子一抖，直接哑火了，在狂风中艰难地把手搭在他肩上。
“嘶……”
灵风狠吸了口气，将飞剑停在半空，转过头，阴沉沉地盯着绯璃，“我说了别碰老子别碰老子，老子身上有伤，你听不懂人话是吧？”
绯璃立马抬手，确实发现手掌沾上了鲜红。
她皱着眉头道：“飞剑不稳，我自然要想办法抓个东西稳住，你既然做出御剑载人的决定，就应该想到这个可能性，而且你早先也没说身上有伤，不知者不怪，你现在出点血就觉得自己占了理要强人所难了？”
“玄天宗乃中州正道魁首，宗门内几千条宗规，就教出你这样的弟子？”
“你！”
灵风鼻子都要气歪了，偏偏又觉得她逻辑顺畅，挑不出错。
灵风怒极反笑，并指在她足下一点，一道灵气将她紧紧禁锢在铁剑上，绯璃便发觉自己浑身僵直，焊在铁剑上无法动弹了。
“你好好看看老子的剑稳不稳！”
绯璃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绯璃怒目而视。
灵风已经回过头，没看见，他嘴里念叨两声，浑身光芒一震，两指齐于身前，猛喝一声：“走！”
飞剑骤然越出二里，绯璃呼吸猛地一滞，狂风呼啸如刀，狠狠割在身上，疼痛感无比尖锐，绯璃面色煞白。
除了身体上的痛苦外，绯璃还感觉自己的魂魄被丢在了几里之外，在后面飞奔着追赶，却怎么也追不上。脑子里一片混沌。
灵风没觉得有任何不适，反而给他飞爽了。
灵风在这种快意中很快忘了后面还带着人，动作间越发放肆，飞剑飞行轨迹近乎炫技。
飞剑在高空又来了个空翻后，绯璃已经恶心地想吐了。
灵风不知怎么想的，操控着飞剑从一只巨鸟的巢穴上飞过，一把掏走了人家正在孵化的蛋。
巨鸟尖啼一声，振翅追来，速度丝毫不比飞剑慢，甚至犹有过之。
尖喙猛啄灵风的防护罩，啄了半天也没能破开，灵风冲它吐舌挑衅。
巨鸟被彻底激怒发疯，眼见灵风这边无法突破，便退而求其次攻向绯璃。
筑基期弟子肉身强度，不是一只炼气期的灵鸟能够突破的，但那巨鸟揪扯间，还是疼得绯璃面皮抽搐。
巨鸟尖利的爪牙将皮肤抓出道道血痕，绯璃头发在空中狂甩，眼中杀意流窜。
灵风似有所感，回头一看，被绯璃尊荣吓一跳。
“诶哟诶哟我天呢，把你给忘了，瞧瞧这事儿闹的，乖鸟儿，回去吧回去吧。”
灵风将蛋往后一抛，巨鸟果然尖啼一声离开。
不待绯璃一口气松完，巨鸟抓着蛋又跟了上来，悬在两人前侧一泻千里。
如烟的流白淋下来，灵风撑起灵气罩挡开，留绯璃一人受这温热的洗礼。
灵风侧头看着这一幕狂笑出声。
绯璃眼前发黑，她闭了闭眼，气得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
灵风接下来没再折腾她，一路直行，很快便到了灵兽园。
禁锢被解除后，绯璃一阵腿软，直接从铁剑上栽倒，同时脑子里陷入狂乱的晕眩中，胃里翻江倒海，她就地吐了个天昏地暗。
灵风见状稍有愧疚。
他抓抓头，没放得下面子道歉，只僵硬地教训道：“下回见着前辈态度放温和些，也能少吃些苦头。”
“行了，灵兽园到了，左边就是弟子值房，你拿着身份玉简过去报道吧。”
一个玉瓶被他抛掷地面，“喏，把这个喝了会好受些。”
“走了。”
灵风换上自己的灵剑，眨眼便消失天际。
绯璃呕得嘴里发酸，抓着那玉瓶打开闻了闻，一口饮尽。
难受的症状果然缓解。
她凝出一道水流将身上污秽冲刷干净，随后松开拳头，掌心躺着一根褐色发丝。
她看着灵风离开的方向，咬牙道：
“修为低并不等于好欺负，惹到我，你也算是倒霉他娘给倒霉开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