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完林瑾后的林老爷子，被空气里的腥味激发血性，沦为杀人不眨眼的死尸，他抓着那条肠子粗鲁地塞进嘴里，动作残忍啃咬着林瑾的尸身。
突然他的行动顿住般，目光死气沉沉，缓缓落到了林秋的脸上，步伐拖动一步一个血脚印，手上的寿衣到处见血，印着林瑾红得发黑的手掌印，可辨认出林瑾的手，失去意识前，还在抓住寿衣。
“吼呃！啊——”
“啊！”林秋还没能及时做出反应，就被一股力量拉着往后倒去，红衣的纸人已经挡在她的前面，林秋大声喊道：“娘——”
老爷子丧失理智，对着血亲动手，他的目标明确就是林秋，全然忘了林秋才是自己的亲生闺女。
纸人的下摆被火源撩到，开始往上烧起火，林秋的眼泪拼命的往下掉，嘴里哭着喊着的是娘。纸人怕火，在这么烧下去，娘连魂魄都会保不住。
“秋，秋儿——”
嘀嗒嘀嗒的血顺着脚下蔓延，纸人被血染红的身体不堪一击，林秋怀抱住地上那快要烧得成灰的纸人，视线慌张的四处查看：“娘，你别走，娘啊啊！啊！”她的嗓音声嘶力竭，手扫过地上的灰，拼了命地想抓住，手指狠狠掐进掌心，和灰烬混在一起模糊伤口。
她的动作如竹篮子打水，漏得一场空，渐渐停息没有声响的四周，林秋的心跳仿佛也跟着停下，她抱着纸人空壳的头颅，哭得像再次失去母亲的小孩。
纸人作为一个不完整的灵魂寄托，母亲迟早会魂飞魄散。
“啊！啊！啊啊——”林秋不想事与愿违，视线扫过地上林瑾残破的尸体，灵光一转，一个不忍直视的念头浮现脑海。
“娘，我是不是错了……”
腹部没有脏器支持，林秋的脸贴在不断往里凹陷的肚子上，她愣了愣神，灰烬粉末依附着鼻尖萦绕，残留着还有那浓烈的血气，林秋熟视无睹，眼泪划过脸上，在她心里狠狠种下名为理智的种子。
外头的暴雨倾斜着打落，闪电正好劈中墓碑，墓室内的林秋被动静吓到，手下的动作一顿，下意识提高警觉，针线穿过支离破碎的残尸，血顺着雨水流出墓室汇成河，她咬紧牙收线，看着手下的杰作，露出称不上满足的笑。
缝合尸身对她来说，极具有特殊难度，林母生前就是林家手底下的绣娘，有她在边上口头指导，林秋也算是师出有名。
继林老爷子之后，她又亲手帮林孟缝合上了头颅跟身体，这具尸体暂时对林秋来说，还大有用处在。
嫁衣上的金丝针线有松开的痕迹，林瑾那张不服帖的脸皮贴在纸人脸上，整幅躯壳松松垮垮，林秋就抱着这样一具身体，画面所到处充满了诡异，她无比贪婪，想以此寻求母亲的一丝气息在，鼻尖此刻的血腥，都来得别样的安心落意。
“娘——”
林秋将头埋进死去林瑾的小腹，一如回到母亲的腹中，越发地抱紧，再抱得紧些，这样的雨夜，落得跟母亲离开那日一般的大。
林秋的执念一直都是回家，跟母亲回家，却不是回那个林家。
“老爷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轰隆！又是一道惊雷劈在林家院门，吓得来报的小厮绊住脚，人一下摔进雨水里。他正准备自己爬起来，一只手就好心地伸了过来，那人也不嫌弃雨水脏，只想扶起自个。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大家都上赶着去门口接林秋，小厮感激的目光投来，他认出来了，对方正是送老夫人回来的那位少年，林家的大恩人。
冷空气迎面吹来，历烊不自觉蹙眉，林宅上下围绕着的死气愈发强烈，来得非比寻常，历烊捂紧心跳如麻的胸膛，强烈的目光闪躲正好和外头刚回来，此刻正满身狼狈的林秋对上视线。
女人的双眼柔情似水，眉头紧蹙眉尾下垂，带着股不服输的倔劲。
外头最先传来的是哭声，随后是被人捂住嘴巴的含糊。
林宅上下因为这场突发的意外乱做一团，林夫人的表情很不对劲，全靠有下人的搀扶才强撑着，维持住面上的体面，尽管如此她却还是让下人先带历烊下去。
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林家人好脸面，有历烊这个外人在场，林家人多少顾及点对外的脸面。
从小厮的嘴里，历烊打听到了，方才那女人正是林家大小姐林秋，也知道了多少，近些日子来林家闹出的乌龙怪事。
“事情竟就这般匪夷所思，林老爷林夫人别不是因为得罪了什么人不成。”历烊跟在小厮身侧，见他是个好说话的人，有意将话题往深处引去。“这风水师傅当真是神，手拿把掐的就把事情搞定，我刚听见动静，外头是怎么了？”
“恩人还是听我一句劝，不要好奇太多为好，回头要因此把自己也牵扯进去，才是害人害己。”小厮也看出来了，林家的事一桩接一桩发生，说出去没鬼在，也没几个人相信。
“那风水师傅是夫人寻来的，真论起看五行风水，奇闻怪事那叫个一绝。”小厮没忍住小声嘀咕道：“唉，前脚儿刚送走一个，后脚又要准备挂白布——”小厮说到一半发觉自己方才说漏了些话，再问什么，也不敢回答。
历烊没再继续追问，小厮的口风守得严实，本能透露出的消息只有个大致经过，知道的多了反而会害了对方，想来也是上面施压打点过，不想让事情传出去再闹大。
“恩公，您先请自便。”
小厮走后历烊没心思久待，袖中掏出的小木鸟做工粗糙，这是王大婶跟幺儿临行前，幺儿塞到他手中的，那孩子天真浪漫，真走了历烊倒是舍不得。
林家发生的事环环相扣，背后是谁在搞的鬼历烊无从得知，但老天爷存心让他介入，又是非要他主张正义。
按王长生的前世印象来说，这个时间段林家长子意外离世，林家接下来，会有意招王成才入赘林家。
听小厮的话，好像有历烊的插手，对方还是逃脱不开死亡的结局，但耽误之急，还是要先确认死者，是不是就是他们所知晓的，林家长子。
脸颊上泛起的温热，印出清晰的五指手掌印，林秋跪在地上取代了昔日林孟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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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续了他的待遇。
林母的手死死掐住椅子扶手边，颤抖着身子摇摇欲坠，随着那块白布被缓缓盖上，她整个人宛如被风打倒，冲上去对着林秋的另一边脸，就是响亮的一耳光。“到底怎么回事你说，为什么会是你哥哥出事！”
林夫人的弦外之意，那话里没有明说出来的意思，是指出事的为什么不是林秋，林孟是寄托林家希望的独苗，林夫人后半辈子的指望，如今空欢喜一场，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打骂已经不能让林夫人消气，林秋本就凌乱的发髻松散，顶着两边脸的巴掌印，表情冷淡，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林孟掉眼泪。
林秋的语气透露出一股扭曲的真诚：“不是我，哥哥，哥哥他——”
她的话说到一半，林夫人又把持不住理智，狠狠地推了她一把：“你说啊，你告诉我实话林秋，你哥哥为什么会成这样，你为什么要由着他胡来。”
造成这一切后果的，明明就是他们的默不作声，林家所有人骨子里的封建迷信，默许林瑾做出牺牲，林秋能做到只是顺水推舟，提前将这一切提上进程。
林孟他蠢笨愚钝，撑不起林家的天，林秋的眼眸深沉，淡去初露的锋芒，变回那副谨小慎微的模样：“是小瑾姐姐！”林秋突然大声开口：“是她杀了哥哥，哥哥让我快跑，别回头看……”
“林瑾……，林瑾！”林夫人的表情恍惚，自说自话。“事情为什么会成这样，我明明都是——”
是啊，她明明都是按道士所说的，做足了一切准备，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死去的会是林孟……，会是她的儿子？
林孟身上的痕迹来得古怪，没明显外伤，下半身被掏空的肚皮，活像是被什么怪物吃掉，伤口粗鲁野蛮，那双眼瞪得老大，跟老爷子死去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林夫人的精神支柱坍塌，林孟无缘横死，被抬回来的时候很轻，裸露在外敞开着的肚子，甚至没有血迹残留，不少下人仅仅只看一眼，便反胃的呕吐，林夫人作为生身母亲也逃不过本能反应。
“林瑾人呢？”林老爷弯着脊骨，一副力不从心的模样。“小秋，林瑾现在是死是活！你老实将这一切经过，通通说清楚。”
林秋被盘问了近半个时辰，双膝跪在冰冷的地上，刚淋过雨的身子，连件干净衣服都来不及换洗上。
她需要一套完整的话术，绝不能漏出半点马脚，林孟的死就是林瑾所为！
丫鬟搀扶的力度不够，林秋双腿发软重新摔回地面，手掌撑在地面上，磕破柔软的掌心，她摸到的不止是林家的地盘，更是她和母亲跪过的曾经，这对母女所遭受过的鄙夷，更多来得是对底层奴隶的瞧不起。
“小姐！”
“我自己走——”林秋谢绝了丫鬟的陪同，浸过雨水的衣物，反潮的那股寒气直逼她的身子骨，林秋苍白着张脸，眼神在无人的地方愈发镇定。
雷暴适时停下，颤颤巍巍的脚步在拐角处停住，手撑在柱子上，林秋忽然回头，目光和身后的历烊直直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