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三天的路程,福妈妈将前倨后恭表现得淋漓尽致,而祝萱宁——依旧一副怯弱忍受的模样。
车夫有些看不下去了。
“福妈妈,要登船了,注意你的态度。”这是车夫三天以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低沉的声音引得祝萱宁好奇地看过去。
她的脸上难掩惊讶,仿佛一只被新事物吸引了的小鸟。
看着祝萱宁与主子年少时有几分相似的面容,车夫的目光柔软下来,他对福妈妈越发不满起来,若不是还得遵守命令,车夫甚至想将这个老婆子就地处决。
“多嘴,还用得着你提点。”福妈妈眼睛一瞪,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质疑,语气不大好。但碍于这车夫是外院派过来的,她也没敢说难听的话。
车夫眉毛一压,不再出声了。
祝萱宁没坐过船,第一次踏上船时,脚步还摇摇晃晃的,这种感觉令她有些新奇。
可是这份新奇感没维持多久,祝萱宁就感觉有些头晕目眩,她的胃开始翻江倒海。
该死,这是怎么回事,祝瑜礼是不是故意折腾她,要她在路上病逝。
祝萱宁越难受,就越恨那个十余年都杳无音信的父亲。
“小姐,闻点药味压一压。”祝萱宁的难受与虚弱都露在了脸上,车夫见此取了一个药瓶递去。
祝萱宁难受得开不了口,她将药瓶放到了鼻下,淡淡的味道缓解了她的不适感。
“水路要走五天,这五天只能麻烦小姐暂且忍耐了。”车夫致歉,他的态度明显比福妈妈恭谦。
祝瑜礼!
祝萱宁得知自己还要忍受五天的折磨后,眼底的恨意更为浓烈。
她没力气说话,等福妈妈铺好了被褥后,就窝到了床上,一言不发。
痛苦的汗水打湿她的发丝,祝萱宁本就病弱的面容越加苍白清减。
仅一天,她便吐得昏天黑地,连一口水都喝不进去。
福妈妈见端进去的菜分毫未动,着手端出来后便在门口扯了嗓子阴阳怪气:“京都的菜式,小姐怕是从未吃过,吃不惯,可惜这五两银子的菜肴,只能倒入这滚滚江水,让江底的鱼儿尝尝味了。”
福妈妈耍了一番口舌威风,见房间里未传出分毫动静,轻蔑地笑了一声,扭头走了。
站在暗处的车夫听了一耳朵,他目光阴沉地盯了一阵福妈妈。
半晌之后,车夫从浓重的阴影处走出来,他使了些银子,买了一壶烫好的酒,放在了福妈妈能看到的地方。
祝萱宁昏昏沉沉的,如坠梦中,她隐约好像听到了扑通入水的声音,接着船上灯火明灭,人声渐起,而后减弱,再无动静。
——
呼救声惊醒了用船的主人家。
“发生何事,可是有水匪前来。”传出的男声恹恹的,提不起劲,显然也是深受晕船的折磨。
“少爷安心,未遇上水匪,是同行的祝家发生了点事,他们家的婆子醉酒跌进江里了。”守门角的下人爬起身,恭敬回道。
“嗯,那若是有需要帮忙的,便帮一下,别让祝家那边觉得我们失了礼。”男声弱了下来。
转日,祝萱宁的房间还是没有动静。
车夫犹豫了一下,只能求见商船的主人家。
梅嘉善喝了药汤,受了金针刺穴的治疗,才有了精气神用膳。
但他神情还是恹恹的,腰后垫着织金缎的靠枕,斜地倚坐在一边。
旁边的侍女跪坐着,敛眉垂目,举了软烟罗做成的团扇,细细扇凉药粥,接着跪着挪步到梅嘉善身前,恭敬地递到他唇边。
梅嘉善才抿了几口,便听下人来报,同行的祝家女没了嬷嬷,日上三竿还未起身,车夫碍于身份,无法进得祝家女房间,请求他看在两家是亲眷的面子上借一位侍女照料。
梅嘉善松松手答应,随意指了名侍女后,恹恹的神情多了分疑惑:“我若未记错,我那祝表姨父是四品的学士吧,表姨虽是记在外伯祖母名下,可好歹也在外伯祖的书房坐了四年,怎会做出如此没礼数的事。
即使这祝家小姐是出了五服的旁亲,可接她入府怎么可以只派遣一个年老的嬷嬷和车夫。
母亲先前还总说表姨十分爱表姨父,当年家中为了表姨做了不少荒唐事,既是爱表姨父,又为何如此对待表姨父唯一的远亲后代呢?”
“从未听闻祝老爷有远亲,您也说了,祝夫人祝老爷对爱之深,许是误会这是祝老爷养在宅子外头的子嗣吧。”侍女轻声软语。
梅嘉善震惊,张了张嘴,迷茫了一下:“不大可能吧,表姨父——可是阖府皆赞的君子。”接着他又不太高兴地呵斥了侍女:“这话入我耳便算了,可不能叫第二个人知道,这是坏人名声的。”
梅嘉善吃完粥,因为这一番对话,难免多想起来,这么一动脑,才养出的精神气又没了。他只能歇了对当事人的好奇心和探究欲,消停了下来。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跟祝萱宁的交集来得如此之快。
祝萱宁喝了梅家侍女熬煮的药汤后好受了许多。
“现在风平浪静,您出去走走透透气,有助于缓和症状,比您光窝在房间好。”侍女打开了窗,她不好直言祝萱宁晕船也有一大部分是因为劣质炭的原因,只委婉提醒。
祝夫人的小娘也是江南一带有名的富商,五天的银丝炭也只是她指缝露一点的事,但居然连这点都不愿意。
侍女余光觑着祝萱宁苍白的芙蓉面,目光略微失神,而后生出几分可怜。
这么漂亮的小姐本该锦衣玉食地供着,可惜命不好,只能这般过活。
“麻烦你了。”祝萱宁声音微弱,她拢住裘衣,扶着箱沿缓慢站起,接着走向房间外。
梅家是江南巨富,听闻那位公子也晕船呢。
祝萱宁站在船舷边,尖尖的下巴埋入狐裘领里,如玉般美丽的眼眸氲着雾雾的水色。
屋里的银丝炭烧得热腾,梅嘉善觉得有些闷气,便指着侍女将房间的窗扉开得更大。
侍女恭恭敬敬地将窗扉往外推去,间隙中,惊鸿一瞥,梅嘉善的心脏如鼓而鸣。
祝萱宁伸出纤白的手指,拢起被微风吹拂的乌发,抚过莹莹的耳垂,她蹙着眉心,似有所感一般,举目望去。
屋外的人与屋内的人视线有了一瞬的交错,少女错愕地微张小口,似羞似恼的情绪令她苍白的芙蓉面染满红霞。
梅嘉善猛然起身,向来注重斯文的少年“啪”地合上了窗扉,隔了两人交错的视线。
“少爷!”侍女急切惊呼,扶住身子往下滑落的少年。
梅嘉善轻喘着气,一只手按在心口处,双目带着些许茫然,长久失神:“我好像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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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一见钟情了。”
太漂亮了。
只是间隙中的惊鸿一瞥,便如降落的星火,撞进他的心口里,引得他的情绪剧烈颤抖。
“她便是祝家的那位妹妹么。”梅嘉善抬眼询问。
祝家夫人——姓秦,是母亲极为厌恶却不得不维持面子情的大房庶堂妹。
“是。”侍女回答。
梅嘉善轻拢眉,恹恹的神色消失,多了几分对祝家的恼怒:“怎么可以如此待她,她应当享钟鸣鼎食才是!”
梅嘉善一怒,房间里下人纷纷而跪,无人敢应声。
“如玉你去伺候——”梅嘉善站起身,便开始点人,说到一半时停顿了一下,苦恼地皱了皱眉:“罢了,万一她适应了泼墨的侍候,倒也不好再换侍女。我亲自去点些物件,如玉,你送去她的屋里。”
“便说是我今日目光不甚冒犯了祝小姐的歉礼。”梅嘉善一字一句强调。
没多久,如玉抬着几箱的物件去见祝萱宁。
听闻消息的泼墨,一言难尽地沉默。
祝萱宁惊愕,随后便摇头拒绝:“太贵重了,如果公子非要赔罪,这个就足够了。”
祝萱宁取了最上层的一对莹白圆润的耳珰,眼中有几分喜爱。
祝萱宁的拒绝令如玉有些为难。
“公子借了泼墨予我,替我解了晕船的苦楚。如果只是因为不小心看到了我便要如此赔罪,那我该如何报答公子呢,怕是以身相许都不够了。”祝萱宁握住耳珰,轻声言道。
如玉带着大箱大箱的东西来,又带着大箱大箱的东西回去,她原原本本地转述了祝萱宁的话。
“她真是这么说的?”梅嘉善捂着心口,眼睫微颤。
如玉点点头。
“以身相许。”梅嘉善只听得到后半句话,喃喃地念着这四个字,情绪如飘云端。
半晌,他才吐气,压下这不能有的荒唐想法,冲如玉挥了挥手:“下去吧,她不要便不要了,等下了船,你去将泼墨的身契给她。
表姨心气窄,连接人都如此作态,她孤身一人进了内宅怎么活得下来。”
那样怯怯柔美的女孩,怎么会是当家主母的对手,怕是一个照面便要被拿捏得连哭都不敢哭。
梅嘉善这般想着,眉头都蹙了起来。
——
泼墨替祝萱宁戴上了沧州珠,祝萱宁轻轻地抚着耳侧的珍珠,天真地笑着:“你们公子真是个好人。”
看着如此天真烂漫的祝萱宁,泼墨心中一沉,难得在心里骂了自家主子:“小姐。”
“嗯?我在听。”祝萱宁乖乖回答。
“您不能如此草率地对一个人做出评判,这是片面的。”泼墨板起脸,依旧委婉提醒。
少爷是个没有心的人,他会用最得体的微笑冷漠而平等地注视着每一个为他飞蛾扑火的少女,直到那些可怜的美丽蝴蝶在火中哀怜地颤抖着双翅,少爷才会失去观赏美人的兴趣。
祝萱宁歪了歪头,眼里有些疑惑。
泼墨替她拢好狐裘领子,垂下眼眸,却不能再多说些什么了。
等到泼墨离开后,祝萱宁才抚上了耳垂的小珍珠,对着模糊的铜镜露出了真实的笑容。
原来——梅家公子是个见色起意的人啊。那便让你心甘情愿地用银钱替我砸开第一段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