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千照讪讪笑道：“好巧啊大人，又是我。”
朔飞见她嬉皮笑脸的样子，押着她胳膊的手更用力了些。
“主子，方才我过来的时候，便看到陶姑娘在门外鬼鬼祟祟站着，不知道在做什么。”
陶千照的肩胛被他捏得很是发疼，她皱着眉痛呼：“我哪有鬼鬼祟祟，朔飞兄台，你不能张嘴就胡说啊！”
朔飞不松手。
裘止睨了一眼她被押着的胳膊，也没让朔飞松开她，只淡声问：“陶千照，你在偷听我们说话？”
陶千照只道冤枉。
她方才端着一盘糕点，沿着廊下厢房挨个确认，走到最后这间门口，才听到一点似有若无的人声。
她贴近耳朵，正要细细确认时，朔飞便从身后骤然将她拿下。
连手里的盘子都脱手落地，糕点全都洒了。
她替自己辩解：“我没有，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在这间房里，谁知道还没听清，就被人反剪胳膊给制住了。”
“嗯？”
这是于隐的声音。
裘止还没说话，于隐便从他身侧绕到前头，盯着陶千照瞧了瞧，而后转头又看了眼裘止。
他倏尔横插一句：“姑娘，你找裘止做什么？”
陶千照没见过他，问道：“公子是？”
“我名于隐，算是裘大人的同僚。”
陶千照明了，回答：“不做什么，只是送个糕点给他而已。”
“送糕点？”
“对，送糕点，东西还在门口呢，不信你们去看。”
于隐从门外绕了一圈回来，手里还捏了一块从地上捡的细花糕。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陶千照，然后又将那块细花糕递给裘止。
“喏，人家姑娘专程送你的。”
裘止皱眉躲开他。
于隐饶有兴致地眯了眯眼，他又凑到陶千照面前。
“给他送糕点做什么，你与裘止相识？”
陶千照干笑两声答：“算是相识。”
于隐长长地“噢”了一声，他心下觉得蹊跷，目光在裘止和陶千照二人身上扫了个来回。
于隐随手把那块细花糕扔在桌上，复又问道：“这糕点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姑娘何故专程跑这一趟来，你莫不是专程来看裘止的？”
陶千照默然，无话可说。
于隐从未见过裘止和任何女子有过纠缠瓜葛，今日陶千照莫名出现，他实在好奇。
瞧他硬凑上去还有些不依不饶的模样，大概是没问到满意的答案，便不会放过陶千照了。
裘止横过胳膊，将他从陶千照面前扯开。
他有些嫌弃道：“你今日废话太多了。”
于隐拂了拂自己的袖口，驳道：“我又没同你说，我是问的人家姑娘。”
裘止没再和他争，朝朔飞抬了抬下巴，示意道：“松开她吧。”
朔飞抿了抿唇，只好不情不愿地松手，把陶千照放开。
陶千照终于得了自由，她捏了捏自己的肩胛，心下思忖。
裘止素来是寡言少语的形象，如今与这位名叫于隐的男子相处，却是熟稔更多。
她若有所思地多打量了眼于隐。
系统在脑中催她：“宿主，相处机会来之不易，你能不能争气点？”
陶千照语噎，反驳道：“糕点已经送了，他收不收就不是我能管的了。”
裘止听到她们这话，目光随意从她身上扫过。
系统再催：“你这叫消极怠工，照这么下去，好感值什么时候才会涨，好感值不涨，你的任务就完不成，任务完不成，你怎么活命？”
行。
一切都是为了活命。
陶千照忍气吞声咽下，抬头去看裘止。
那人站在一旁，眉眼似是结了霜冰，一副不愿多搭理他们几人的模样。
但于隐又凑了过来，催道：“姑娘，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陶千照便破罐子破摔道：“好吧，其实我就是专程来看看裘大人究竟是一人来的酒楼，还是和他心悦的那位女子一起来的。”
于隐大惊：“心悦的女子？他哪来心悦的女子？”
他的模样太过惊愕，陶千照面色一派淡然，麻木答：“裘大人上次去买胭脂，就是买给他的心上人的。”
于隐挑眉，看向裘止：“胭脂？那胭脂不是你师父托你的手买给你师娘的？”
裘止额角不受控地跳了跳，他咬牙道：“你闭嘴吧。”
嗯？
陶千照耳朵竖了起来，闻言，她顺势去问裘止。
“裘大人，那日的胭脂不是买给你心悦的女子的？”
事情已经被于隐捅破，裘止心下烦乱起来。
他皱眉道：“不是。”
陶千照眼睛亮了亮，她乘胜追击又问：“那你也没有心上人？”
裘止沉默一两息，反道：“有与没有同你有什么干系？”
“诶，看你这话说的。”于隐笑眯眯地接话，“他这种木头，自然没有心上人。”
裘止闭了闭眼，耐着性子最后问：“陶千照，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来送糕点呀，顺便看看你和谁在一起，仅此而已。”
裘止要被她理直气壮的态度气笑，问：“这些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
陶千照笑了笑：“没关系，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大人和于公子了，告辞。”
在她走后，朔飞走到裘止面前，沉声认错。
“主子，是我的错，我现在便去门口守着，一定不会让旁人再来打扰大人了。”
裘止抬手示意，朔飞去门口了。
房里只剩下裘止和于隐二人。
于隐不紧不慢地来回踱步，最后在裘止面前站定，故意道：“这姑娘，是何身份啊？”
“户部陶尚书之女。”
于隐咂舌：“有过耳闻，性情跋扈，据说还痴恋镇远侯府方靖霖。”
他目光上下打量了裘止一圈，促狭一笑：“不过如今看来，传闻不可信，这陶姑娘痴恋的，似乎另有其人啊。”
裘止冷嗤：“是吗，你若有兴致，不如亲口去问问她。”
“我问什么，要问也该是你问，不过你好端端的，作甚骗人家，你别以为我没看出来，她说你的胭脂是买给心上人这事，一定是先前你有心骗了她。”
裘止随意勾了勾唇，笑得讥诮：“我只说过是买给女子，从未有心上人这一说，是她自己骗自己。”
于隐摇了摇头，叹道：“真是无情，可怜人家姑娘喜欢你。”
“喜欢？你可知她究竟是为了什么便擅言喜欢。”
于隐摊手：“不知道又如何，起码眼下我能看出来，这位陶姑娘很在乎你。”
他还剩半句话没说。
不仅这姑娘在乎他，今日瞧他二人相处，裘止似乎对她，也颇为不同。
于隐心道，毕竟他从未见过裘止对女子有过这般耐心的时候。
–
陶千照回到二楼瑞祥轩时，辛嘉仪已经写完了信。
辛嘉仪和沈堂枫一起问她方才去了何处。
陶千照从桌上给自己倒了杯茶，仰头喝干净。
“去楼里随便逛了逛，哦对了，方才我回来时看到下边儿戏台上正在唱演，不如我们下去瞧瞧？”
这话说到了沈堂枫心坎上。
他立时附和道：“好啊好啊，八仙楼的戏可是一绝。”
既是陶千照提议要去，辛嘉仪也一道答应下来。
三人一并去了一楼。
戏台上的锣鼓声骤然炸开，武旦着层层叠叠的戏袍，随着他的动作翻卷出浪，雉鸡翎颤，他手中枪棍飞舞，银光飞闪。
惊得台下看客拍案高声叫绝。
陶千照他们三人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视野差了点，但胜在周遭没那么喧嚷。
其实陶千照对唱戏的兴致并不高，她只是想让辛嘉仪别沉浸在婚约的事情里，让其他东西转移一下她的注意。
该说不说，八仙楼请来的戏班子确实是京中一流的水平。
辛嘉仪和沈堂枫二人已经看得入了神。
陶千照端起茶杯小口啜饮着，心下还在回顾方才在三层厢房里，裘止和于隐他们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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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止的胭脂是买给他师娘的，而且，他并没有心上人。
念及此事，陶千照的唇角不自觉翘了翘。
裘止是否有心上人一事事关她的任务，如今明了，于她是好事一桩。
他没有喜欢的人，那她的攻略，也能更简单些。
虽说他这人难搞了些，至今的好感值还是0。
陶千照目光放远，抬头朝三楼看了一眼。
她小幅度摇了摇头，又收回视线，同别人一起去看戏台上正精彩的戏。
八仙楼门外客人来往不绝，此刻浩浩汤汤地，又走进来许多人。
瞧上去，是结伴来的。
他们当中，为首的那人金冠玉带，浑身一派奢靡作风，竟是胡添。
胡添身侧离得最近的一人，最先看到了沈堂枫。
他凑到胡添耳旁：“胡公子，你瞧那边，西边最角落的地方。”
胡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他挑了挑眉。
“胡公子，他前几日不是还维护赤云坊里那个贱奴，怎么又和两个女人玩在一处了？”
胡添鄙夷地收回视线，阴阳道：“那你就错了，沈兄那日半路离开，就是为了请这二位姑娘吃酒，那日被我们扫了他的兴致，看来今日，是来践他的约定了。”
他看到沈堂枫就想起来那日，他一直倔强地护着那贱奴的样子。
胡添腹中霎时涨起火气。
他冷笑一声，朝身旁那人招了招手。
胡添压眼笑着吩咐道：“去给他们送一盘糙米糕，就说，数日不见，我很是想念他。”
“好，我这就去。”
这人应下声，去寻了小二。
胡添收回视线，他朝身后笑了笑。
“杨旭成，你也是倒霉，那辛氏随意和姓沈的厮混在一处，倒是全然不顾自己是有婚约的人。”
胡添也是那日回去后才知道，原来和沈堂枫在一起的那女子，是同杨旭成结亲的那户人家的女儿。
被称为杨旭成的那人随着胡添的目光，多盯了沈堂枫他们几息。
他眯起眼，嗤道：“在野蛮地长大的，自然上不了台面。”
杨旭成上下打量了眼辛嘉仪，末了才抬脚跟上胡添。
胡添吩咐的那人去寻了小二，亲自端了一盘糙米糕。
他端着糙米糕走到沈堂枫身后，悄无声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公子。”
沈堂枫被他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对着这张脸觉出几分熟悉来，脑中逐渐浮现出数日前，和胡添厮混在一起的那些人的面容。
他拧眉：“嘶，你不是那谁？”
“沈公子，这糕是胡公子特意给你送来的，好几日不见，他可是很想念你。”
“胡公子？胡添？”
“对，是他。”
沈堂枫拧眉打量了一眼他手中的糙米糕。
这糕点是八仙楼里最便宜的糕点，甚至只要在楼里花了铜板，这糕点都不需要另掏银子，小二自会来送上一盘。
胡添这是羞辱他的意思。
沈堂枫咬了咬牙，他推开那盘糙米糕，厌烦道：“拿回去，告诉胡添，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了，让他别再烦我。”
这人见状，倒也不多纠缠。
“行，那沈公子玩好，在下先走了。”
沈堂枫目光追着这人离开，直到看到他走到了一群人堆里，那群人中央被簇拥着的，赫然是胡添。
他离开后，陶千照和辛嘉仪相视一眼，目有疑惑。
她二人尚不知道莫名出现的这人是谁。
沈堂枫便解释道：“这个人是胡添的走狗，他们干的那些腌臜事里，没少了他的，这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二人随着沈堂枫的视线多看了一眼。
陶千照看到胡添后，心下了然，没再多问。
反倒是辛嘉仪，待对上那群人当中一人的目光时，瞳孔不自觉放大，嘴唇张了张，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与她定亲的那名男子叫杨旭成，她爹曾给她看过他的画像。
胡添身旁的那人，同画像上的人，正是同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