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个很长的梦,梦到爸妈离婚,没人要他,只能在垃圾堆里找吃的。
亲戚嫌他是个累赘,还把爸妈留下的房子都抢了,那个狭小、漆黑的房间,几乎贯穿了他整个童年。
五岁那年,他饿极了就从路边刚出笼的笼屉里抢了一个包子,却因为体力不支,摔了一跤,包子在地上滚了几圈,被一个野狗狼吐虎咽的吃了。
“敢偷包子!我打死你!”
脸上火辣辣的疼,他倔强的没哭,那人拿起棍子还要打他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一个包子,你想闹出人命?”
说着就往地上扔了十块钱,那人立马喜笑颜开。
“我花钱不是让你赔笑的,你还真打算让我十块钱买一个被野狗吃了的包子?”
看着孩子狼吞虎咽,男人对着那人就是一拳。
“为了一个包子,打一巴掌还不够,还要用棍子,你马上给我搬走。”
“就为了一个小乞丐,你凭什么打我,我是签了合同的。”
男人继续说,“我刚才要是不拦着,你一棍子下去,也没打算给他活路!我叫黎海。”
一听是房东,那人马上换了一副嘴脸。
“黎总,我错了……”
“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本来只是路过,谁知道这个小崽子眼神里的那股倔强,像极了他曾经势单力孤,来到这座城市拼搏不认输的模样。
男孩似懂非懂的点头,他好像被人捡回家了。
黎海家里有点乱,他从卫生间里取来他的毛巾,给他擦掉脸上的脏污。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爸妈都叫我小宝。”
“那你爸妈呢?你跟他们走散了?”
“爸妈离婚,都不要我。”
“以后你就叫黎深,好不好?”
女人尖锐的咒骂声传来,“好什么好?你从哪儿捡来的野种?”
黎海脸色一变,“我们已经离婚了,你要是不走,我告你私闯民宅。”
女人瘦弱娇小,穿着黄色裙子,看向黎深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你的财产分我一半,否则你别想好过。”
黎海看着她,“结婚七年,你闺蜜一句话,你就抛下我,财产是我一个人苦苦支撑奋斗的,就算捐出去,你也别想拿到一分钱。”
“黎海,你给我等着。”
女人抛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开。
.
“不要……”
黎深猛地坐起来,汗水打湿了衣服,他有多久没梦到小时候的事了。
睡得不沉的黎海被吵醒,“做噩梦了?”
黎深爬到黎海身上,“哥,我害怕,害怕你不要我了。”
他不想让任何人出现在黎海身边,不想让黎海眼里有其他人的存在。
黎海拍了拍他,“说什么胡话呢?哥不可能不要你,你是哥亲自选的弟弟。”
一晃十年了,他都奔三了,黎深才十五岁。
黎深趁机试探,撒娇说,“哥,我不结婚了,我跟你过。”
黎海抬手就是一个脑瓜蹦,“胡说什么呢?哥最大的心愿就是看你成家,赶紧睡。”
黎深难掩失落,他哥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他的心思?
他等不及了,却知道自己羽翼未丰,没法保护哥不受世俗的桎梏,不受道德的束缚,冲破一切跟他在一起。
难得周六,黎海想赖床,却被黎深缠着去爬山。
黎海脸黑,“兔崽子!你想要你哥的命就直说,换一个。”
黎深等的就是这句话,“我想去上香。”
黎海以为听错了,下意识脱口而出,“为什么?”
黎深随口应付,“拜财神!”
安市最大的寺庙,听说灵的很。
黎海不信这个,黎深非要来,他也没办法。
网上说来安市不上香等于白来,以为周六人少,没想到跟平时一样人多。
黎海打退堂鼓,“算了吧,挤进去也没什么意思。”
黎深撒娇,“但我想让哥事业顺风顺水,挣得盆满钵满,然后给我花。”
黎海笑了,“臭小子!最后一句才是你想说的吧?”
黎深垂眸,他每次看到他哥笑,他都想把他弄哭。
财神殿里全是长跪不起的人,姻缘殿里无人问津。
黎深起了坏心思,“哥,我们去拜这个吧?”
黎海皱眉,“你是不是睡迷糊了?你拜姻缘,让我跟你拜?”
黎深却强词夺理,“哥,爱有财神来管,我们跪姻缘,求他赐财富,没毛病啊?”
“……”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黎海直到跪下,也没明白,这小兔崽子,为什么非要拉着他拜姻缘?
黎深故作深沉,大声说,“隔壁跪不下了,希望你能体谅一下,让我哥大富大贵,让他开心健康。”
跪的有模有样的,挑不出毛病。
黎海也没办法,只能配合一下,不然回家这崽子又要说他不要他了。
跟前妻离婚那几年,有人给他介绍过相亲对象,黎深得知后,就偷偷离家出走,找到的时候,他又跟被捡回家的时候一样。
黎海心一狠,决定不要女人了,跟弟弟生活在一起也不错。
黎深好像很全能,聪明能干,勤快,会煮茶,会做饭,还会做零嘴,黎海的事,他更是亲力亲为。
就连朋友都调侃他,说他找了个不要钱的免费的小媳妇,还问他在哪儿捡的,他们也去碰碰运气。
黎深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他哥都跟他一起求姻缘了,说明他哥心里是有他的。
他是他哥捡的,名字是他哥取的,他的一切都是他哥给的。
快中考了,黎深任务量很大,黎海对他也很迁就。
黎深从小就聪明,除了挣钱,他最大的幸福就是给黎深开家长会,只需要坐在那里接受老师的表扬,同学家长的夸赞,以及同学们的羡慕就行。
黎深说,“哥,这里的高僧都厉害,我们去跟他们谈谈,就当求一个内心的宁静。”
黎海笑得宠溺,摸了摸黎深的头,“好。”
黎深是不愿意被黎海摸头的,因为在亲人的世界里,这是长辈对晚辈的喜欢,不过因为是黎海,无论什么关系,他都想被他触碰。
黎海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放进功德箱。
小僧人看到后,就把他们带到了高僧面前。
“施主想问什么?”
黎海不信这个,他要是不花钱,连高僧面都见不上。
“我弟弟什么时候能成家?”
高僧看了一眼黎深,这个少年,眉宇之间带着一股荫翳,就好像是深陷痛苦一样。
“施主,缘分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黎海就知道是这样,就当花钱求个心安了。
黎深笑着说,“哥,你先出去,我快考试了,压力大,我跟高僧聊几句。”
黎海没多想,“行,我去外边等你。”
高僧突然开口,盯着黎深,“你可知,你会毁了他。”
黎深心里是有些期待的,他想让他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不能宣之于口的爱,借别人的口说出去。
“那你会告诉他吗?”
“我已在十丈软红尘之外,不会插手尘世情缘,只是你若固执己见,便会害人害己,言尽于此,希望你能醒悟。”
黎深离开的时候,脸色不好看。
黎海以为是高僧说了什么,惹到了他,“听听就行了,没必要当真,他们也需要吃饭。”
黎深故作乖巧的点头,心想:可是哥,他说的都是真的啊。
这份心思,想要告诉他,又要竭力隐瞒。
回去的路上,一辆红色轿车一直跟在黎海的车后边。
黎海怎么也甩不掉,黎深干脆在旁边指挥。
“左拐,油门踩到底,然后直行,三岔路口走中间那条路,尽头右拐之后再左拐。”
黎海有点奇怪,“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黎深说的很平常,“这里是南市区,隔夜的东西没坏也会扔掉,遇到哥之前,我就在这附近捡垃圾。”
黎海满眼心疼,“哥不会不要你的。”
黎深满足的抱着他,在他的耳边说,“哥,死也值了,真的。”
黎海一把推开他,“出息!”
此刻的他还不知道,黎深心里已经想了他很多遍。
黎海回去的路上,不知道接了谁的电话,脸色很阴沉。
黎深伸手抚摸着黎海的手,半晌,黎海看向他,“摸够了吗?”
他收回手,心想:怎么摸都摸不够,一看到就想揩油,甚至想睡他身上。
黎海平时的情绪隐藏得很深,提到这个名字,他脸色还是有些不自然,“汪莉要见我。”
那段过往,黎深见过黎海最狼狈的样子,汪莉几乎是黎海离婚的导火索。
黎深一开始不理解,汪莉为什么会每次都破坏黎海的安排,后来明白了,她纯粹就是希望黎海离婚,跟她在一起。
可黎海不是那种人,如果有戏,早在当初离婚的时候,就有可能在一起了。
汪莉现在回来,不会还惦记着跟黎海死灰复燃、再续前缘吧?
最好别是这样,他都没搞到手,别人碰一下,他会想要了那个人的命。
黎海推了一下黎深,“想什么呢?眼神那么凶残?”
这小子上了初中之后,变得刺猬一样的,除了他,几乎没人能沾边。
黎深故作委屈,“哥,你会不会想跟她……”
明知道他是装的,但一看到黎深因为不相干的人受委屈,他还是心里一紧。
“不会,她这种人,不达目的不罢休,不去见她,也会被她骚扰到公司,甚至无处不在。”
黎海刚结婚那会儿,总觉得有人在跟踪他,后来每次逢年过节,他准备好的惊喜,都会被汪莉破坏,以至于结婚那么多年,他们连心平气和坐下来吃顿饭的机会都没有。
黎深趁机扑进黎海怀里,在黎海耳边说,“玻璃摇下去,让她看。”
这个角度,看起来就像他们在亲吻,哪怕不是真的,黎深想想就觉得刺激。
黎海伸手把玻璃摇下去,想着这样怪怪的,但她们都容不下黎深,他偏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了,就算十年过去了,他还是跟黎深没分开,他们兄弟感情更胜从前。
不远处的女人,看到这一幕,她恨不得一脚油门直接撞上去。
该死的黎深,就是个最大的麻烦。
而黎深此刻趴在黎海身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整个人魂都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