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没什么选择权，尽管她也试图表达她可以留在这里帮忙，但埃莉诺态度很强硬，只带她一人离开。
林昭甚至没什么机会和就在身旁的承宇苏漠说些什么。
在回索恩的路上，她看着老师的脸色，才能试探地开口问：“老师，那边…”
“你如果再留在那，说不定我都见不到你了。”
“…还能把我秘密处决了？”
埃莉诺一个眼神都没给她：“被藏起来，没有姓名，没有朋友，不能被任何人记住地执行不为人知的任务，你以后想这么过？”
“…”
林昭当然不想，但今天的事，她实在放不下，还想再争取一点什么：“可是云环线…”
“云环线的守将会做好他们的分内之事，如果需要辅助，他们自然会找上门。”
“可是索尔凡少将…”
“年纪轻轻那么磨叽！”埃莉诺今天心情很不好，不耐烦地打断她，“你以为你现在这个样子，站都站不稳，还能顶到前面做什么？”
埃莉诺虽然平时风风火火，但从没有过疾言厉色。
她的目光凌厉，却不是责备：“该你出力的时候，我不会拦你。但现在，你的任务把命保住、把脑子养好，其他的事轮不到你操心。”
林昭被她这番话怼得一愣，嘴角动了动，却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空气短暂凝固，但这一次却很不同。
“…是不是沈既明和您描述得，太夸张了？”
埃莉诺握着座椅的手默默紧了紧。
当时收到穆千帆的消息，她的确吓了一跳。
这大概是无限金第一次攻到非严格战力跟前，也是离联盟防线最近的一回。
她本来还在外航行，当场改变计划，赶到云环线。
也算沈既明这小子反应快，在所有人匆匆忙忙收拾残局的时候，他精准地找到了自己，说明了林昭这边的所作所为和身体状况。
他就这样满身是血地到处乱逛，展示给所有知情人看，这看似手到擒来的应对方式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可埃莉诺也是第一次知道，林昭的极限竟然会触发她曾经逃过一劫的身体变化。
埃莉诺故作轻松地松了口气：“他也没说什么，就是和我简单说了你的情况。”
“我小时候，也有这样一个阶段，像其他孩子一样。只不过别人是全身皮下出血或是内脏出血，我只是局部。”林昭自顾自地解释起来。
“可听沈既明说…你为什么还要割破自己？用血远程唤醒那边的金属？”
“差不多吧，最开始的一瞬间我有感觉到那里有东西，可是距离太远，我没办法控制，但是让血直接暴露出来就可以加速这个过程。”
“…太乱来了！”埃莉诺也忍不住呵斥，虽然这脾气作风的确随了她，但事情落到自己身上和别人头上，还是不同的。
“…老师，好多人都死了。几乎就在一瞬间，那么多厉害的学姐学长，连躲避反攻的机会都没有。”林昭目光拉远，有些画面总是在眼前重现。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她来不及搞清该调动起什么情绪来面对此刻。
埃莉诺一言不发。
她当然知道。
这种突发事故，即便放在整个联盟几十年的历史中都是十分严重的。
也许从这里开始，联盟的对内对外政策都会改变。
“会还回来的。”她轻声道，却十分坚定。
林昭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确定，会不会有人听到她的声音。
“这次意外，还不够去查谨工程吗？以我为出发点，去查他们的实验废料，如果他们在研究金属和活性…”
“林昭。”埃莉诺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这件事是我们一定会做的。但你，不要主动去推进。”
“…”
埃莉诺继续道，她并不想打击林昭的积极性，也理解她的不甘和愤怒，但理解归理解，她不能把一个学生推到最前面打出一条路。
然而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索尔凡少将的意思，她明白——
林昭有能力处理这种“突发情况”，就应该隐藏身份，伺机而动。
好在她早有准备，在沈既衡那里拿到了有关无限金事项的优先决策权。
军区和安全部时常意见相左，大家目标一致，只是有人保守，有人激进，决策不同也很正常。
怎样找到一个平衡，是她活到现在始终面临的最大的难题。
“也许你的学校生活…要先中断一段时间，回到索恩，做一个普通列兵。”
埃莉诺不得不丑话说在前头，让她做好准备。
“但回去第一件事…”
“什么？”
“体检。”
“…”
林昭没想到，在这节骨眼，埃莉诺老师真的让她每天沉浸式体验了一遍各种医疗器械，之前无从下手的指标，借着这次机会，全都测试了一遍。
而外面的事，她也只能从几个同学那得到一点消息。
苏漠说，她从来不知道学校可以这么安静。
老师们每天都很忙，忙于死亡名单的后续处理。
还有进进出出的各种人，皆面目凝重。
仿佛这不是学校，而是个软禁场。
承宇和程无咎也从各种渠道打探消息，看军方对这次意外的处理方式，以及对林昭的看法。
承宇说，还没有太多有关“无限金”的公开消息，但联盟六大军区已有三个开始主动搜寻无限金。而且就在他们遇到无限金袭击的三天后，一区也发生了类似时间，伤亡要比他们这里少一些，但性质更加恶劣——
一艘使用年限仅一年的小型现役战舰竟然在行进途中操控失灵，导致几名士兵死于不受控的内部突变。
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无限金已经渗透到他们内部。
当挑衅到脸前，没几个人能忍住按兵不动。
林昭就这样过了几天莫名其妙不受打扰的日子。
直到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沈家两兄弟再次光临。
沈既衡把埃莉诺和韩长风单独叫走，沈既明才有空去找林昭。
这次他的制服有了些不同。
“还好吗？”他看着林昭下垂的右手，问道。
“睡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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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说…”他抬起终端那只手，在林昭跟前扫了一下，“三十五度。”
“…正常，要维持这个体温起码半个月。”
“罗南说如果超过十天，就要辅助造血了。”
“…罗南哥怎么什么都和你说？”
林昭十分逃避。
一整套止血治疗大约需要一个月，每天都要注射各种各样令人不适的药剂。
她一直侥幸觉得，她的症状不一样，也许就能逃过这些环节了。
但没想到还会有人催债到这里…
“我没问题，局部出血只需要自愈。”人在尴尬的时候就容易很忙碌，林昭下意识抬起惯用的右手，但只是无力地抖了两下，举不起来，她便连忙换了一只手捋了捋头发。
所有细节落在沈既明眼里。
但他没有继续揭穿：“前两天二军区有人活捉了深冕会的几个人，缴了他们的武器。这批东西倒是有点意思。”
“怎么说？”
“那几个人没什么脑子，倒是武器的主动性，比人强多了。”
“…他们听无限金的？他们是怎么沟通的？”林昭立即抓住重点。
“似乎只要无限金愿意，它是可以输出人类能看懂的指令的。”
“那我和它…”林昭回想每次遇到无限金时，她总是在被动接收信息，或者说是噪音。
有时她莫名其妙就可以明白金属的一部分直白表达，但有时，她也只能意识到无限金的存在，其余沟通全无。
“所以，沈既衡搞定了…谨工程一位曾经跟过海罗尔的工程师。”沈既明说得小心翼翼，但林昭并没有他想象的抵触。
反而，平静得似乎和她无关。
沈既明便继续说：“但是这人目前还在盟外，所以你大概，要和我们走一趟了。”
林昭沉默片刻，幽幽道：“你也不用上学了？”
“有办法和无限金产生交互的，现在都是有效战力。”沈既明自嘲地笑了笑。
“…你那算是什么交互…纯靶子。”
“莫欺少年穷。”
沈既明的终端收到一条消息，是沈既衡的催促。
“走吧。”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扶住林昭的左臂，“慢点，之后无论去哪都跟紧我。”
“…怎么突然还怪贴心的。”
“我是真怕你死了。”
“…放心，我还是…很好用的。”
沈既衡正坐在会议室正中央等着他们。埃莉诺和韩长风脸色不善地坐在一旁。
“我就不浪费时间寒暄了。”沈既衡开门见山，“我先和你简单说一下这几天联盟其他部分对于你的意见。”
林昭没想到那么直接，心里咯噔一下，等待审判。
“众说纷纭，有人希望可以研究你的血液，做逆向工程项目，也有人建议让你直接奔赴前线执行高危战术任务，当然更多的还是监禁起来，在他们看来，你比无限金的威胁还要大。”
一旁的埃莉诺双手支着额头，没把正面的白眼露给别人看。
“所以…”沈既衡接着说，“如果选择权交给你，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