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既明脚下躺着一具新鲜的尸体。
他戴着伪装植皮，表情上同时挂着戏谑和防备。
“这是什么意思？”
他对面的大块头一把把长枪甩到肩头，在衣角擦了擦手指：“乔渊先生放心，这人不老实，为了您的安全，也为了咱们这趟线的顺利合作，我九指会做完他的工作的。”
“是吗，那辛苦了。”
沈既明没有追问下去。
死的那人是矿场配给他的“搭档”，既做结构监控，又负责沟通走私。
就这样被他们自己人杀掉，毫无征兆。
九指只是突然朝他背后开了枪，然后人就倒在沈既明的脚下。
“编号146的运输请求，没有登记来源，也没有矿物鉴定申请。”沈既明平静地继续向矿道深处走去，仿佛刚刚那段血腥插曲并没有发生。
“咱们做的事，还要什么登记？”九指嗤笑。
他不喜欢任何一个插手这生意的新人，哪怕这新人是上面安排的。
“不登记，通行关卡明天就能检测到你那批高纯度废矿。”
“你威胁我？”
“这是你能听到的最温和的提醒。”沈既明侧过头来，神情冷淡却笃定，“按照老方法运不出去，必须做全套材料。”
空气一时静得可怕，连深处水滴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需要什么材料？”九指盯了他几秒，忽地笑了起来，“什么认证都能做，哪怕说它是一车青铜也能出证明。”
沈既明继续前进，随手指了下洞壁上的传感线：“这里是内圈权限，谁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这里混进了精神力接收源？”
“…什么？”九指一愣。
“哦，忘了说了，我精神力S级，可以检测设备连通。”
九指的手慢慢移向腰间，但不敢再轻易动手。
眼前这个人独身一人，却敢点出送货矿道里的设备问题。
太过荒诞，九指反而有点忌惮。
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这个乔渊没再在这个问题上深问或是纠缠。
仿佛刚刚是他的幻听。
又或者，仅仅是一句警告。
“也许是矿石里混有幽萤石。”九指冷静下来，找了个说辞应对。
但“乔渊”没有理他。
直到来到矿道的尽头，看起来仍然是寻常的未开采洞穴，但双手在土块上晃动两下，忽然凭空出现一扇光栏，后面是越走越开阔的一条隐秘新路。
在真正的尽头，是一片平坦空地，有已经装好箱的大型运输设备。
“这批矿石需要先运到46区，由维苏尔接管。”
“哪有这样的道理？”九指立刻反对，他不把货送到买家手上，他就挣不到钱。
这趟线上任何人都不可信，私下的交易，吃了亏也没处说理。
只能靠抢。
可“乔渊”径直走向运输机，没打算给九指讨价还价的机会。
九指很少在自己的地盘受过这种忽视，愤怒之下，上前抓住了“乔渊”的肩膀，但瞬间，他的手感受到巨大的反力，紧接着，他额头上被抵着冰凉的金属。
九指身后的人纷纷举起武器。
真该死…这人哪来的武器？
九指上下动了动喉结，自己的手指也悄悄挪向侧腰。
“我劝你别动。”“乔渊”冷言，“之前的两次只赚了往常的四分之三，既然你不会做，那最好主动让出去。”
“放屁！”九指咆哮出口，却被对面冷光逼得声音一顿，他被迫冷静下来，“就算你现在接手，等货到了，也没人会信你。”
“那是维苏尔的事，你只负责到这里。包括权限。”
“乔渊”无论怎样都不为所动。
九指这才明白。
一次生意没了不重要，但这人是过来立规矩的。
他虽然参与矿场的私下买卖，但他在内圈中加了一道隐形权限，这样他就可以把矿道核心区中的稀土私自提炼出来，卖给他自己的客户。
周围那些手下一个个蠢蠢欲动，却没人敢先开枪。
“乔渊”刚才那一下太快，S级精神力，再加上武器隐蔽程度，不是普通走线人能有的背景。
舱门关闭、升空引擎启动。
所有人目送消失在黑夜中的运输机。
九指的手在背后划动几番，迎面走来，面上换了副姿态。
“乔渊，我们都知道这种单子的问题。你是聪明人，何必为一票货把命搭上？”
“乔渊”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九指继续笑着靠近，眼底却透着寒光：“我愿意给你一成佣金，钱照付，货还是我的，事儿可以是别人的。”
“乔渊”轻轻地笑了一下，仿佛听到一个陈旧又拙劣的故事：“我不缺钱。”
九指的笑容一点点收敛，手轻轻一摆，数个枪口从两侧升起。
“乔渊”依旧不慌：“矿区仍在上面的管控之下。”
“可这个矿道的信号屏蔽级别是最高的。就算是星匪闯入，消息也传不出去。”
九指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看起来像个假人，永远没有情绪。
但无所谓了，在这种地方，发生什么都可能，更何况死个人。
他刚想抬手，地底深处忽然一阵闷响。
轰——
地面剧烈震动，四面陡坡碎石纷飞。
“地震？”后面的人险些破音，“这里不是没有活跃带吗？”
警报没响，因为监测器已经被他们自己人为失灵。
矿道深处传来一阵机械的低鸣，像是某种巨型设备启动。
九指一伙人连忙跑去更开阔的地方，躲开滑落的碎石。
但这震动并没持续太久，也就十几秒的样子。
“乔渊人呢？？”
矿山似乎没太大变化，但九指突然发现，“乔渊”人不见了。
几个人在混乱的平地到处找人。
在矿道的另一端，“乔渊”正半躺在洞壁上，灰头土脸。
“我以为我要死在山缝里了。”他露出真面貌，看向站他对面居高临下的人，“就算捞人，有必要把我从矿山中间横穿出一条新路吗？”
“又不会真的死，我下手，心里有数。”
沈既明抖了抖衣领里的砂石，无奈轻笑。
他刚刚站得好好的，忽然脚下坚实的土地裂开。
那一瞬间，他真以为是地震造成的裂缝。
但紧接着，他就被矿山中的金属推着，如同做了一程要命的过山车。
但罪魁祸首不以为意：“你说让我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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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你，见机行事。”
“你就行的这种事？”
“耽误你的事了？”
沈既明承认，林昭找的时机很好。
“你是能听到我们说话？”
“没有，只是看到了，运输机离开，那几个人打算动手。”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比你们快，那个矿道的尽头一定是那里，所以在那先等着。”
林昭费了些精神找到了沈既明，只不过，她还发现了“意外之喜”：“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这里还有联盟军的人？”
幽萤石告诉她，这里精神力高的人，不止沈既明一个。
尤其是外围区域，明显不是普通工人的配置。
“告诉你，到时候又被有心人倒打一耙？”沈既明微微歪头，理直气壮。
“偷偷摸摸才更可疑。”
“所以你需要在一个不知情且合适的情况下出现。比如，调查矿物走私，而你，是联盟安全部临危受命的技术顾问。”
自己这身份，林昭也是第一次听说。
沈既明继续说：“不出半个小时，联盟军就会入驻矿场，以调查资源外泄的名义。”
“…你们早就知道这里的勾当…”
“可只有在切实掌握买卖线路的人证物证后，才能更畅通无阻地插手。否则一旦打草惊蛇…”
“我一直有个问题。”林昭打断他，“除了你们，到底还有谁知道我的存在？你们到底在等谁的出现？”
沈既明眼神幽微，不意外林昭这么问：“联盟内，有人在支持无限金。”
“支持什么？进入联盟还是…”
“克萨尔星的飞行器虽然只剩下几片残骸，但是能查到不少东西。”沈既明似乎不太想谈这个，他语气一转，语调意味深长，“这些事情不重要，自然会有其他人跟进，重要的是你。”
林昭微怔。
沈既明继续道：“这里是起始，被你激活的金属流向联盟各大基地、设施、战舰，你完全可以被定为‘潜在威胁’的。有人可能会借此做文章抹黑你，也会利用你的能力控制重要设施。”
“…所以呢？”
“所以不要做个聪明人，也不要知道任何事。”
林昭沉默了几秒，才轻声道：“这是沈既衡总长的意思？”
“…不是。”
外面似乎有轰鸣声渐近。
联盟军来了。
两人在狭窄的矿道里无言听着那动静。
许久，沈既明才轻声道：“走吧，需要在矿场几个负责人跟前简单露个面。”
林昭沉默地跟上。
沈既明在前面如鱼得水，虽然还是个学生，但每个人对他都是客客气气，他也表现得宜，从不把话说明白。
那几个负责人的眼神来回扫动，试图看出些门路。
但沈家的这位肯定没戏，主管这事的加百利上校更是铁面无情。
林昭也盯着这位上校。
越看越觉得眼熟。
接管矿场是一件极其复杂的事。
所有人都在推托懒怠。
折腾到转天晌午，才堪堪搞定了主要矿区。
三个人需要回到飞行器简单整理，才一进舱，林昭忽然问：
“您是不是去过KN39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