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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试探

作者:立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二人快到承乾宫时雨小了很多,苏朝琳终于有机会看清这皇宫巍峨的主殿之一,这里是小皇帝上课学习的地方,主殿辟了一块地方给谢承煜批阅奏折,他每晚都会亲自陪小皇帝做功课。


    承乾宫里,小皇帝本来正在习字,听太监通传煜王和王妃到了,他本想立刻召人进来,却看到太师狠狠瞪了一眼通传的小太监。


    太师总是教导他做帝王要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定力,小皇帝咽了咽口水没敢吭声,愣是习完了整副帖子,才召人进来。


    苏朝琳在中秋宴上见过谢稷珩一面,只记得他小小的身影坐在大大的龙椅里有些别扭,是个很怯懦安静的小孩,丝毫没有九五之尊排山倒海的气质。


    但是她也没有掉以轻心,谢家人都善于伪装,面上看来全是一副副纯良的模样,实际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咬你一口。


    直到太师暂时退去了偏殿后,小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二人行完礼,才带着五岁小孩特有的兴奋与天真开口道:


    “叫煜王妃有些生分了,私下里朕以后还是叫你皇婶吧?”


    谢稷珩早就赏赐了远超亲王规格的新婚贺礼给谢承煜,太师叮嘱他千万不可继续赏东西给皇叔了,福祸相依,他作为帝王要懂得平衡,不能偏宠任何一个人,称呼这种小事总不算是偏宠吧。


    “万万不可,陛下真是折煞臣妾了。”苏朝琳姿态上虽然尽力表现得谨慎小心,但是却丝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冷漠疏离。


    果然小皇帝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委屈,他蹙眉看向谢承煜,试图让皇叔替他劝劝王妃。


    谢稷珩想不通,他是想和这个皇叔亲自选的婶婶亲近的,别人对他的恩典都是求之不得呢,王妃却连这个小小的恩典都不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李蕴不大爱管谢稷珩,鲜少露面,连每日的请安都免了,只初一十五允许小皇帝去慈晖宫同她一起用膳,这个太后克己复礼到前朝那些酸儒大臣连“指摘”她的机会都没有。


    这两年倒是谢承煜事事躬亲,叔侄二人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谢承煜此刻也想不通,比起太后的隐忍,苏朝琳好像永远不懂得遮掩自己,她既然敢在宫道反问自己:“夫君你为何不愿更近一步?”


    如今又何必在小皇帝面前做出这副样子,谢承煜没有拆穿她,她们二人从承乾殿出来时,雨已经停了,秋风却未止,夹杂着冷气正刮得放肆。


    一场秋雨一场寒,大兴城也要变天了。


    当朝太师陈重霄重新回到正殿里,小皇帝失神地坐在案前:“老师,皇婶不喜欢朕。”


    谢稷珩虽然才五岁,但是坐在这个位子上,早就滋长出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敏锐,他很能觉察到别人真实的情绪。


    陈重霄续着一圈短须,松形鹤骨,他十五岁进入国子监,是少男天才,是国子监最出色的学生,他做的策论被天下学子争相传颂,十八岁就蟾宫折桂,连中三元,是高祖钦点的状元郎。


    但这个人却孤傲得很,不娶亲,不结交,刚正不阿,才三十出头就擢升至御史大夫,上监天子,下察百官,是谢铮钦点的托孤重臣,此刻卑躬在小皇帝面前,耐心说道:


    “陛下是天子,您不用讨任何人喜欢,您只需要让天下人惧您,臣服于您。”


    “可是皇叔就不怕朕。”


    “煜王爷与其他人不同,他对陛下只有爱护,没有图谋。”


    谢稷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酸涩地想道:“皇婶也不怕朕,她仿佛和母妃一样都有些……厌恶朕,是朕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谢稷珩是谢铮和李蕴唯一的孩子,出生当日就被立为太子,谢铮自从登基后身体就大不如前了,他老来得子,稀罕得不行。


    但是李蕴却并不喜谢稷珩,也不常去东宫看他。


    谢铮常年卧病,这位曾经雄姿英发的少年将军早已被病痛折磨的尸居余气,药石侵蚀了他的嗓子,时光夺走了他的意气。


    两年前的那晚,养心殿里,谢铮把遗诏和谢稷珩的小手一起放进谢承煜手里,他形如槁木,声音颤抖又沙哑,浑浊的双眼里尽是不甘,挣扎着对谢承煜安顿道:


    “皇兄对不住你,你生性落拓不羁,不愿被困于这庙堂之上,可珩儿实在年幼,群臣虎视眈眈,这千斤重担终究还是得你这个叔父帮他担一担了。”


    那晚谢铮宴驾时谢稷珩只有三岁,谢承煜觉得这个小侄儿和他同病相怜,生在帝王家有无上的尊荣,却偏偏都不得母亲垂怜。


    谢承煜带着皇兄的寄托,抑制本性做起了循规蹈矩的摄政王,任凭外界如何揣测,信或是不信,他都全心守护着这个小侄儿,所以他根本无法回应苏朝琳赤裸裸的野心。


    回府的马车上,两人仿佛都憋着一口气,谁也不愿先开口,到了王府苏朝琳先下车回了昭阳院,谢承煜则继续乘车朝着兵部去了。


    昨晚接到军报的时候谢承煜已经决定了要开战,西北蛮族素来分裂,各部多有龃龉,谢承煜已经允了西北开互市,虽然边境这两年深冬偶尔会被骚扰,蛮族会抢些粮食,但是绝不会突然跟西云国撕破脸,这次蛮族各部来势汹汹,显然不是临时起意。


    卢悦坐镇西北,绝不可能败成这样,如果问题不是出在边境,那就是朝中有人暗中勾结外族,而他们却事先毫无察觉,谢承煜故意拖着不下令,就是想看清各方势力对此是何反应。


    今早的朝堂上,他定了出兵的决策后,李世廉突然改口,说他还有一笔钱没算进去,今年摄政王选妃,秀女们纳捐的共计两百万两白银还在金兆府的仓库里,这笔钱的归属问题一直没有定论。


    众人都知道这是卖了摄政王的“脸面”换来的,既不能光明正大地入国库,煜王府也一直没松口,就只好暂存在京兆府的仓库,没成想遇上了战事,户部现在一口咬定只拿得出八十万两,李世廉这个老狐狸早就在打这笔钱的主意。


    “卑职不惧那些西北蛮子!求王爷允许卑职率羽林军前去!”


    兵部议事厅里,禁军左威卫大将军崔岩跪在正中间,他和卢悦都是黑云骑都尉出身,跟谢承煜在燕北戎马倥偬,平定了燕北后,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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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骑却再次做起了王府亲兵。


    没想到谢铮会令谢承煜做摄政王,这两年他们和谢承煜一样,虽然面上风光,卢悦被派去了西北,崔岩留在大兴城做了羽林军主将,实际上都过得很艰难,禁军不服他,西北驻军不服卢悦,群臣不服谢承煜。


    “崔将军你起来吧,本王会亲自领兵去西北。”谢承煜不容置疑地回道。


    “王爷!”


    谢承煜这两年殚精竭虑,朝局逐渐稳定,军中也建立了自己的亲信,禁军主要队伍羽林军内士兵大多数都是他和崔岩重新招募的,但是其他各卫还没来得及收整,背后到底由谁操控还真不好说,崔岩和禁军各卫混得更熟,他还需要崔岩留在大兴城帮他看清局势。


    卢悦杳无音信,此刻西北到底被谁控制着还不好说,阳光镇至关重要,蛮族诸部的目的绝不单单是西北,谢承煜有一种感觉,如果自己不亲自去一趟,无论派谁去都会变成下一个卢悦。


    他在兵部签发了给河西节度使的调令,先预调两万凉州军立刻西进驰援,又派人快马加鞭的向沿途各个州县发军令筹集军粮。


    禁军十六卫的诸位将领昨晚连夜和谢文沧推演了战局,今早请求出兵的折子已经递了上去,兵部奏折内阁不敢留中,早早就交到了承乾殿的案前,只等摄政王朱批后就要立即整队出征。


    谢承煜在兵部做完部署后不再停留,又要匆匆赶回承乾殿。


    其实兵部他不常来,谢文沧是谢文渊的亲哥,兄弟俩一武一文,在前朝开始就表里相应,谢文渊篡位后,这些年沧王就一直任着兵部尚书这一重职,从未出错。


    直到两年前谢铮将兵部的虎符收回交予谢承煜,谢承煜却不再四处征战了,他急于稳住朝局,西云国休养生息了两年,这一仗来的比他预料的要早。


    承乾殿里点着谢承煜喜欢的松树味熏香,谢稷珩看着旁边那人一脸严肃地批阅奏章,小声问道:“皇叔,你是不是缺钱了?朕有钱,父皇留给朕的内库钥匙朕可以给你。”


    摄政王从奏章堆里抬起头,眼里有些欣慰,温柔地回道:“臣怎么能动用陛下的私库?既然是先帝留给陛下的,陛下就存着吧。”


    “可老师说过,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朕不想皇叔忧心。”


    “陈大人带陛下习兵法吗?”


    “嗯,是朕今日主动要学的,朕早点学会这些就能早点替皇叔分忧,今日朝堂上他们都在为难您。”


    谢承煜的笑容更深,向小皇帝招了招手,谢稷珩跳下大龙椅,走向那人,那人慈爱地摸了摸小皇帝的后脑勺:“珩儿好学是好的,不过也不必急着长大,皇叔会帮珩儿扫清一切,让珩儿做有史以来最圣明的君主。”


    殿外大风还是刮个不停,宫人都靠墙瑟缩着身体急急走着,承乾殿内却是一副安宁温馨的样子。


    待谢承煜回到王府时,已过了亥时,他在宸极院沐浴后换了衣服朝着昭阳院走去,苏朝琳好似早知他会来一般,坐着等他,那柄玉如意就端放在正堂上,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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