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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015

作者:于岁昭昭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昏暗中,裴思的身影如同墙面延升出来的阴影,唯有腿侧的相机屏幕泛着幽幽的冷光:“目前初步确定的异常反应集中在两个部位,腰部和右大腿内侧。但红外线的成像分辨率不足,有可能出现误判的情况,恐怕还是需要上到电磁扫描装置。”


    他的身后,一阵细微的衣料摩挲声传过来,阮白渺正低头系着裙子的肩带,丝质布料在她指尖滑过。“那家里……”她扯紧重新打好的蝴蝶结,“能找到改造成电磁装置的零件吗?”


    “只有部分。”


    “……好吧。”


    阮白渺低低地应了一声,接着顿住,试探性地开口:“要不——”


    “不行。”


    她张开的嘴唇还停留在“不”的圆润口型,声音却像被无形的空气全部堵在喉咙里。阴影中,女人视线定格在裴思宽厚的背上,下唇缓缓抿入齿间,将那个呼之欲出的音节吞了回去。


    借着昏暗光线的掩护,她鼓了鼓脸,像含进一颗透明的糖,嘴角再次弯出一个淡淡的弧度。但又很快调整好表情,吐出一声恰到好处的叹息。


    “那这不是非常时期嘛……我穿好了。”


    裴思身影从墙面的阴影中剥落,他转过身直视着阮白渺,冷淡的音色下,是听得见的理智:“先不说这种自我损害是否必要,明明可以在数据更准确的时候再执行,为什么非要争这几个小时?”


    阮白渺眼睫轻颤了一下:“我没……”


    “对,你没争。”裴思再次打断她,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实验结论,“你只是想尽快定位追踪器,好为可能发生的变故预留反应时间。是吗?”


    阮白渺定在原地,微启的双唇凝固成一个欲言又止的口型,目光则在裴思身上胶着数秒,而后才猛地合上双嘴,别开视线。


    “是是是——”


    她音调绵长,甜蜜的声线裹着糖一般的讽刺,微微发颤的尾音泄出几分委屈:“是总行了吧……什么都给你说完好啦。”她低着头,手指扣着裙边,嘴里咕咕叨叨,“我又没有一开始就提议这种办法,那么凶干嘛。”


    裴思一时语塞。


    凶?


    他很凶吗?


    但看着阮白渺在昏暗中轮廓柔和的脸,裴思最终还是放缓语气:“我只是考虑到,对方既然已经知道你的行踪,迟早会——”


    “我知道的。”


    这次,是阮白渺截断了裴思的话,声音轻而利落。


    她抬眼望向他,眸底映着细碎的光,像湖面泛起的粼粼波纹:“别子明现在就在你的基地,如果我的信号突然在这里消失,会直接给他传递三个信息。


    “这个家的位置;追踪器的存在;还有就是我有帮手。


    “毕竟你们都很清楚,单凭我自己,根本做不到这样的程度。那帮手是谁呢?宋知予可能会被怀疑,基地就更不用说了,肯定会被牵连。”


    阮白渺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再开口时,声线已经软了几分:“但我真的没有想伤害自己,我只是想更确定一下位置,也没有说要马上处理掉追踪器。”她扁扁嘴,视线再次轻轻转开,“我只是想要掌握一点主动权而已,一点点就好。


    “至少……”


    “至少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我也能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才能将自己的踪迹彻底隐藏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裴思如同雕像般伫立不动,他定定地望着阮白渺,一时间,寂静的空间里只有后者轻轻吸鼻子的声音。空气不知道沉默了多久,阮白渺才终于轻声开口:“我要去换回我的衣服。”


    瞬间,裴思的喉结上下滚动,比“那是他的衣服”这个想法更快出现的,是从他喉咙里滚出的一个简单的、短暂的音节。


    他说:“好。”


    *


    严格来说,他们重逢后,有太多沉默的时刻。


    但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


    裴思站在父母的卧室门前,喉间像被一团浸透水的棉絮堵着,上不来,也下不去。隔着一道门板,他可以清晰地捕捉到阮白渺换衣服的声音,那些衣料摩挲声时断时续,花费的时间却比他想象中多得多。


    是暂时不想看见他?


    裴思想着,听着,眼神渐渐失焦,思绪不受控制地回到几分钟前那片昏暗里,他看到的、阮白渺眼眶泛起的一圈薄红。


    “哒”——


    门锁转动的轻响瞬间拉回他的注意力。


    男人抬眸,看向从门内走出的阮白渺。她已经换回了那身不合尺寸的衣物,短裤裤管空荡荡晃着,T恤松松垮垮地从肩头垂下,那双眼睛……他目光缓缓上移,那里早已不见先前的薄红,唯有一片清明的平静。


    寂静中,阮白渺先开口了。


    “衣帽间我整理好了。”她声线平稳,褪去先前的轻颤,也听不见那几分委屈带出来的糯意,只留一点敞亮的甜,“刚才找衣服的时候不小心弄乱了布局,不好意思。”


    裴思:“……没关系。”


    他说着话时,阮白渺还在继续向前走,随着一声轻响,房门在她身后合上。


    也不知道是估算错了距离,还是有意为之,当她最终站定时,站位明显越过了之前他们平静状态下惯常保持的那条安全界线。


    而裴思似乎浑然未觉,只是将目光钉在女人脸上,仿佛在这一刻,他心甘情愿地被眼前这人夺去全部注意力。


    他们目光交织。


    时间仿佛变成了拉长的丝线。


    “接下来……”


    “我……”


    两人声音同时响起。


    又同时戛然而止。


    阮白渺抿了抿唇,率先道:“你先说。”


    裴思开口时,声音沉了几分:“我家里,是没有办法凑齐改造整个电磁装置的材料。”他下颌微微内收,这个细小的动作让两人距离又近了些,近到他能将阮白渺脸上那层莹润的光泽看得更清楚,“但可能有一个地方……可以。”


    这是个经历过暴力洗劫的别墅。


    正面的落地窗支离破碎;大厅,水晶吊灯危险地悬挂在断裂的链条下;正下方的真皮沙发被剖开,雪白的填充物如同内脏喷涌,混着某种干涸的污渍。


    客厅的墙角躺着破损的一幅油画,壁炉上方的鹿头标本更是少了一只眼睛。


    但最触目惊心的,是那道楼梯扶手。


    一道深色的痕迹从顶端蜿蜒到底部。它的边缘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飞溅形状,比起像有人拿着油漆从二楼倾倒而下,更像是某个垂死之人用染血的手指,在挣扎下滑时留下的生命的痕迹。


    阮白渺攥紧手指,一边看,一边紧跟着裴思迈上台阶,看着他毫不犹豫地停在走廊尽头,伸手推开了那扇门。


    ——动作熟稔得仿佛回到自己家。


    阮白渺跟进去。


    这里的宽敞程度不亚于裴思的住处,阳光从窗户倾泻而入,将每个角落都暴露在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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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光线下。而她的目光则不受控制地落向那张欧式大床,从它床沿垂落的褶皱一路往下,到地面上凌乱的真丝被褥。


    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总觉得有股莫名的熟悉感。


    只是还没等她想明白,裴思那边已经走到了一面墙前面,抬手在某处浮雕花纹上轻轻一按。


    墙面发出咔的声轻响,轻轻滑了开来。


    那竟然是一道暗门。


    阮白渺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接着赶紧叫住他:“裴思!”


    裴思身形一顿,侧身望过来。


    阮白渺肩膀耸起又落下去,无奈道:“你总得告诉我,我们要找什么吧。”


    “……耳机、扬声器,电源线。”


    裴思的身体已经有一半隐没在暗门里,“组装电磁装置需要用到这些东西。”他顿了下,像是经过某种权衡,才又轻声开口,“进来看看?”


    这微妙的迟疑宛如一根细线,突然就扯紧了阮白渺的神经。一股莫名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就好像直觉在疯狂警醒她什么。


    可她还是迈出脚步。


    暗室冰冷的空气席卷而来的同时,一个令人震惊到失语的画面也跟着冲进她的视野。


    那是一张照片。


    一张被精心放大的照片。


    照片中,那个与她有着相同面容的女子正绽放着明媚的笑容。她的眼睛完全弯了起来,像月牙盛满了融化的蜜糖。那甜意从眉梢流淌至唇角,在脸上漾开一圈圈令人心醉的涟漪,像是要把所有的幸福都融化在这个瞬间。


    阮白渺怔在原地。


    空气都仿佛被滴入了蜜糖。


    当她终于从恍惚中抽离,转动酸涩的眼睛望向裴思时,向来冷静理智的男人难得露出些许局促。他甚至不敢看她,视线别过去,手心紧了紧趁着她出神时找到的那几绺数据线。


    片刻游移后,他才轻声说:“这里是谢怀周家。”


    短短一句话,却让阮白渺瞬间了然。


    难怪金丝床单上的缠枝如此验收,难怪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那张欧式大床。而最让她恍然的,是裴思对这里的每一处都了如指掌,连最隐秘的暗门位置都一清二楚的原因。


    ……所以他才说这里可以找到他们需要的东西。


    因为他知道谢怀周房间有这么个暗门。


    阮白渺深深吸了口气。


    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却浇不灭心头翻涌的热意。她感到混乱,那个照片——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又落了回去,为照片中自己被捕捉的明媚感到茫然。


    谢怀周他……


    只是这个念头未平,另一个念头便如惊雷般突然从脑海中猛地蹿过。


    她倏地扭头,瞳孔紧缩地盯着裴思:“那、那扶手上的痕迹……”


    “不是的。”


    裴思目光从暗门处收了回来,仿佛早就洞悉她心中所想:“谢怀周父母常年旅居海外,那时候他们不在国内。”


    只是尾音还未消散,他神色猛地一凛,倏地抬眸再次将目光投向暗门之外,仿佛那里正有什么东西撕扯住他的注意力。


    几秒后,他视线缓缓移向阮白渺。


    阮白渺放轻呼吸。


    她没有捕捉到任何异响,但裴思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她慢慢地、缓缓地往旁边挪动半步,让出门口的位置。与此同时,裴思也不动声色地往前移动,确认阮白渺已经被自己完全遮挡在身影之后,才迈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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