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点了吗?”
许久,裴思才低声询问。
阮白渺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极轻地点了下头,拇指在他手背上轻蹭,像在确认,又像无意识留恋,而后才缓缓抽离。
这半年的末世生活在他皮肤上留下了粗糙的纹路,她的手指却十分柔软,轻轻划过时,触感鲜明得几乎灼人。
裴思顿了下,也跟着收回手。
然后,阮白渺主动开口:“刚才那个,”她抬眼看向裴思,“是第三基地的别子明,先遣队的总队长。”
她声音停住一瞬。
“怀周很讨厌他。”
有那么一瞬间,裴思舌尖抵在上颚,一句“那你很怕他?”就要脱口而出。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只是看着阮白渺血色尽失的唇,叹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声,而后道:“他没追来,”裴思看着她,“就说明我们还有时间。”
阮白渺一愣,随即用力点头。
“我们换个位置,接下来我开。”
“好!”
阮白渺闻言转身,手指刚扣进门把手,裴思的喝止便突然猛地从耳后炸响:“等等!”
他的声音来得太突然,以致于阮白渺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指尖就已经痉挛着往里一收——
“哒”的声。
这声轻响就像按下了某个诡异的开关,时间突然陷入粘稠的慢速里。
车门锁弹开的声音在耳边无限拉长;车窗下方猛地蹿出的一张灰白溃烂的脸;男人灼热的胸膛从背后呀上来;与车窗玻璃上炸开的蛛网状血痕一起,同时贯穿她的神经末梢。
阮白渺僵在座椅上,连呼吸都凝固在口腔里。直到一阵车门暴力回拽的震动从座椅传遍全身,她才猛地惊醒,后颈汗毛猛地炸开。
“锁车。”耳边,裴思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
阮白渺连忙转身,手哆哆嗦嗦地在门把附近摩挲。头顶又传来“砰”的声巨响,吓得她一抖,指甲重重刮过塑料面板。
咔哒一声。
车锁落下的声音格外清晰。
阮白渺连忙退回去,后背撞进裴思宽厚的胸膛。直到这时,她才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看见裴思右臂横亘在她身侧。
他的右手死死扣着车门储物格,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臂青筋浮现。
车窗外,丧尸似乎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打开车门,骤然暴躁起来。开始用前额疯狂撞击车窗,灰白的皮肤带着血色在玻璃上压迫、碾转,指甲刮出尖锐的声音,惊悚又恶心。
阮白渺无意识地后缩,后脑勺完全陷入男人下颌与肩颈构成的凹陷里,发丝擦过他的喉结。
裴思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
两人呼吸交缠,明明谁都没有说话,却都能从彼此稍显紊乱的呼吸节奏中,读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丧尸渐渐止住的撞击中,阮白渺才慢慢开口:“…异化种。”
“……对。”
裴思的回应迟了几拍才从喉咙里滚出来,他声音哑得很低,目光死死盯在阮白渺面前的车窗上:“还不只一只。可能是刚才车停的时候就盯上我们了,一直躲着。”
阮白渺克制不住地小口吸气,呼吸细碎又急促:“躲?!它们…会躲人了?”
……甚至不只是躲。
它还会开车门。
阮白渺脸色煞白,惊魂不定。
裴思沉默片刻:“不知道。”
平心而论,裴思此刻的语气和平日里并无二致,依旧是那种温润中带着淡淡的冷硬敢,但阮白渺就是听出了异样。
就像在完美的和弦里捕捉到一根微微走音的弦,她的思绪瞬间从异化种身上抽离,全部落回裴思紧绷的呼吸。但现在显然不是哄人的时机,最重要的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于是她只能微微抿起唇,试探地放软声线:“……那怎么办?”说这话时,她还状似不经意转头,额角擦过男人绷紧的下颌,像动物撒娇,连头发拂过他皮肤的力道都控制得恰到好处,“我先开车冲出去?”
效果立竿见影。
“……可以。”
再开口时,裴思语气明显比刚才要软和一点:“就这么办,听我指路。”
说完,他缓慢松开紧扣储物格的手指,灼热的体温从阮白渺身后抽离,带起一阵微不可察的气流。
阮白渺微微垂眸,轻呼一口气,重新坐正身体时,一声震耳欲聋的“砰”再次贴着耳侧炸开。她剧烈一颤,然后猛地扭头,对上车窗外那张扭曲变形的脸。
丧尸腐烂的嘴角撕裂到耳根,漆黑的牙齿疯狂啃动玻璃,看起来像在嘲笑她。
她咬紧下唇,右手用力一拧车钥匙,引擎瞬间咆哮出声,下一秒,轮胎便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尖啸,车辆砰的声撞开扑上来的丧尸猛冲出去,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
阮白渺原本以为,他们这次的目的地不是堆满高端电子设备的科技园区,也该是曾经戒备森严、但已经废弃的军事设施。毕竟要找到检测追踪器的精密仪器,只有这两种地方才符合逻辑。
但他们驶入了一片别墅区。
别墅区铁门大敞,烫金的门牌字样已经斑驳脱落。到处都是一片荒芜的景象,宽阔的沥青路面上遍布可疑的深色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被无数车轮反复碾压。
岔路口七横八竖停着几辆车,野草从车底野蛮地蹿出来,绕上车轮。其中一辆车的车门大开,几件沾着黑渍的大衣胡乱地堆在驾驶座上,可见当时它们的主人多着急。
这里静得可怕。
连风声都仿佛被按下静音键。
阮白渺余光扫过路旁那些别墅,被其中一栋大门洞开的吸引。
只是她这个位置可能不太好,她看过去时,阳光突然从某个刁钻的角度折射过来,无数水晶碎片在地面迸发出钻石般的锐利光芒,瞬间刺痛她的眼睛。
她立刻别过头,用力眨了几下眼,直到那些顽固的光斑终于从视野消散,眼眶的酸胀感也有所缓解时,裴思的声音从旁边响了起来:“以后还是我来开车吧。”
阮白渺:“……”
她有点不好意思。
最终,车辆停在一栋三层别墅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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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他敞开的别墅不同,这栋别墅院子里的门虽然也开着,但内里的门却是紧紧闭合,所有窗户都被深金色的窗帘遮得密不透风,连落地窗也不例外。
阮白渺俯身趴在方向盘上,从这个特殊的角度仰视眼前的别墅,有点意外于它的整洁,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保护,连末世初期的混乱都未能染指这里分毫。
一个散发某种古怪的违和感,却奇异地没有让阮白渺警觉的地方。
但裴思的眉心骤然拧紧了。
他目光锐利地刮过那扇大开的门扉,压低声音道:“在车上等我。”
车门打开时,阮白渺也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倒不是担心裴思,只是他此刻凝重的神色就像一块浸透了水的棉花,沉沉地堵在她喉咙里,连吞咽都变得艰难。
她看着裴思以近乎无声的动作带上车门,接着突然俯身,食指在车窗锁扣的位置轻点了两下。
阮白渺会意,重新锁紧车门。
裴思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大门后面。
等待的时候。
每一秒都像钝刀割肉般难熬。
阮白渺视线死死锁住那扇吞噬了裴思的大门,直到眼球干涩发痛才眨眨眼缓解。她突然意识到这种凝视根本于事无补,于是变成双手一会儿描摹方向盘上的皮革,一会儿又去擦一尘不染的仪表盘。
中控台上的按钮被逐个按亮又熄灭,机械的“咔哒”声在只有她一个人的车厢里格外刺耳,每一声都像是时间被具象化的脚步,缓慢而沉重。而在这单调的节奏中,她突然想起刚才那个举止诡异的异化种。
……会隐藏。
……会拉车门。
以及在发现无法开启车门后,会暴怒。
“不只一只异化种。”
裴思当时的说法再度在耳边回响,阮白渺不安地咬住下唇。可当时扑向他们的确实只有一只,更可怕的是,阮白渺清晰地忆起,直到它暴起发难的前一秒,裴思都没能提前察觉。
丧尸的本能是攻击。
异化种也只不过速度更快、牙齿更锋利……
可归根结底,它们还是丧尸啊?
阮白渺突然打了个寒颤。
烈日炙烤着车顶,一种针刺的感觉却沿着她的尾椎骨蹿上来。细密的鸡皮疙瘩在皮肤上浮现,连带着后颈的碎发都微微颤动。
她一把抓过裴思座位上的矿泉水,拧开瓶盖。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时,阮白渺再次将目光放回别墅大门。仿佛心有灵犀,就在她视线落定的刹那,裴思的身影就突然出现了。
他明显是跑着出来的,几缕黑发凌乱地垂在额前,随着轻微的呼吸轻轻晃动。隔着挡风玻璃,他们目光短暂相接,裴思随即转身走向另一侧大门。
“进来。”他用口语和她说,一手推开沉重的门,另一手冲她招了招,动作十分干脆。
阮白渺迅速拧紧水瓶,发动引擎,车身缓缓滑入大门,最终停在庭院的正中央。她熄火,抬眸,从后视镜看向裴思。
他正将别墅的大门沉沉合上,“咔哒”一声,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