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白渺从噩梦惊醒时,鬓发已经完全被冷汗浸透。胸腔里心脏发了疯似的狂跳,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客厅里也空得令人心悸。
行军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阮白渺伸手抚了抚床面,有点凉,裴思应该走了有一段时间。
将罐头送进微波炉,阮白渺才转身回浴室洗漱。不知道是还沉浸在噩梦的余韵,还是心底装着申城第三基地的事,她总觉得有点提不起劲,喉咙也不舒服,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里面,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可就在她俯身吐掉漱口水的刹那——
一股尖锐的痉挛猛地从胃部炸开,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攥住她的内脏,剧烈的反胃感瞬间涌了出来。
等回过神时,阮白渺已经视野模糊,双手死死扣住洗手台边缘,口腔又酸又苦,整个人紧绷得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
……怎么回事。
浴室静得可怕。
唯有她失控的心跳声在回应。
直到这时,阮白渺才惊觉自己的心跳一直保持在危险的频率,甚至越来越快、越来越重。那声音还在不断放大、膨胀,化作实质般的声浪挤压整个空间,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浴室撑爆。
怎么回事。
阮白渺缓缓直起身,镜中映出了一张惨白的脸。
不对劲,有什么东西不对,她望着镜中的自己。现在的她已经不会轻易被噩梦吓到,裴思那边的态度也很明确,给谢怀周报仇,保护她……她没理由会不安到产生这么剧烈的生理反应。
到底怎……
她眼睫一颤,像是忽地察觉到什么,微微偏过视线。
浴室里还是很安静,唯有她微弱的呼吸声在耳边起伏。但在这片死寂中,某种存在、某种原本难以被察觉的存在正逐渐清晰,就像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无意间睁开眼睛,然后被她迅速捕捉。
而一旦捕捉,便再难忽视。
——声音。
阮白渺细细辨认。
——尖叫声。
很多人的……
尖叫声。
阮白渺大脑一片空白。
不是幻觉,也不是心跳的轰鸣,而是真真切切的、凄厉的声音,像钝刀一样在她胃里翻搅——更准确点,除了尖叫声,还有气味。
是血的味道!
她浑身一颤,猛地回过神,踉跄着冲出浴室。就在她扑到窗边,指尖即将触到窗帘的时候,裴思昨晚的叮嘱突然从脑海中闪了过去。她动作一顿,也就是这片刻迟疑,让另一道更为刺耳的“吱呀”声变得更加清晰。
有人在……
开门?
阮白渺下意识望向卧室门外,两秒,不,根本不需要两秒,某种原始的直觉便如同炸弹在她大脑轰然炸裂。
不是裴思!
开门的不是裴思!
瞬间,阮白渺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她几乎立刻掉头想回浴室,但对方动作更快,似乎只需要听到她踏出的第一步,也或许是仅凭她粗重的呼吸,总之在她转身的瞬间,一只手便如铁钳狠狠箍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原地提起。
后背重重撞上某个坚硬的物体,颤抖的喉管刚挤出一个“裴”字,带着血腥味的大手便从侧面袭来,重重按上她的口鼻。
瞬间,刺鼻的气味带着所有声音被堵回喉咙,一下逼出阮白渺的眼泪。
同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她耳边落下。
“杨队,抓到了,但……”
阮白渺心神剧颤,刚想挣扎,男人低沉的声音便下一秒滑入耳朵:“别动。”男人放在她腰间的手用力一压,碾得她肋骨隐隐作痛,“我清楚你的恢复能力,但断裂的骨头重新接合……
“……也会很疼吧?”
阮白渺定住了。
她被禁锢在男人怀里,胸口短促、剧烈地起伏。模糊的视线里,泪水从瞪大的眼眶里流出来,顺着惨白的脸颊滑落。
男人察觉到她涌出的泪水,嫌恶地啧了声,却没说什么,只是继续汇报:“但出了点状况。”他停了下,不知道在跟谁说话,“不是,是这家伙在的地方是间一居室。我怀疑她在这个基地认识的人不简单,直接带走的话可能会……”
这次他停止的时间变长了。
阮白渺呼吸也滞住。
她小幅度偏头,似乎这样就能听见男人对面的声音,但下一秒,箍在她腰间的手突地一收拢,紧跟着一句“收到”后面,是男人再次响起的、阴冷的声音:“听着。”
捂住她口鼻的手恶意收拢,指节陷入脸颊,男人嘴唇若有若无地蹭过她的耳廓:“我数三声放手,要是你敢喊,我就捏碎你下巴,再把你舌头拔掉,懂了吗?”
阮白渺流着泪点头。
“三……”
“二……”
男人没有数到一,她就被松开了。
阮白渺脚尖刚触及地面,便双腿一软,重重往地上坐去,膝盖磕到地板发出咚的一声,混合着脑后传来的拉链滑动的细响,听得阮白渺眼泪掉得更凶。
一件满是血腥味的外套兜头罩下,连同一块漆黑的方巾落在脚边。
她看着那块方巾,不过两秒,后脑勺便传来一记不轻不重的弹指,像是捕食者在逗弄到手的猎物。
“穿上,戴好,不要给我耍小花招。”
*
街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
有的腐烂了大半,灰白色眼球挂在眼眶外面,一半的嘴唇不见了,只剩下参差的齿骨;有的肢体扭曲成诡异的角度,整颗脑袋呈一百八十度,大张着空洞洞的咽喉。
最刺目的还是血。
暗红的、粘稠的,从他们溃烂的躯体下蜿蜒而出,像无数条猩红的、粗壮的蛇,新鲜又腐朽,在地面、墙面爬行汇聚成一片腥臭的沼泽。
阮白渺的胃在翻涌。
她惊恐地想吐,却被身后那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扣住后颈,像只待宰的猎物被迫前行。空气像被胶水黏在鼻腔,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吞咽腐臭的污水。
直到他们转了个弯。
两人同时停住。
映入眼帘的,是三个“人”。
他们围在一具开膛破肚的尸体旁边,黑灰色的手指在尸体黏腻的腹腔里翻搅,扯出一条条肉虫般的肠子,混杂在其他红的、黄的颜色里。最靠近他们的那个“人”,正把脸埋在尸体的脖颈处,吮吸声混着骨头被咬断的脆响。随着“咔嚓”一声,一道血液从它头颅侧面飙出,在斑驳的墙面泼洒出扇形的血痕。
阮白渺瞳孔微缩,视线定在这几个“人”身上一动不动。
而就在这时,后颈的钳制突然加重,男人捏着她的颈部将她往后拖,力道却精准又克制,只让她的上半身略微后仰贴上他的前胸,双脚仍然留在原地。
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动什么,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敢跑,你知道后果。”
阮白渺没有回答。
她只是站在原地,任由男人高大的身躯从身侧擦过,肩膀相触的瞬间,她缓缓抬眸,目光从那些仍然在撕扯尸体的丧尸身上转开,看向男人紧绷的侧脸。
他很紧张。
他当然得紧张。
毕竟她的安危在他一个人手里。
以他的体格,阮白渺相信,如果是单只丧尸,绝对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但现在是三只,三只肢体完整、行动迅速的丧尸,他要在护住她的同时击杀,还得确保自己不被他们的牙齿或手指碰伤分毫……
她无声地往后退了半步,躲进男人宽厚的背里,双臂慢慢抬起,在男人注意力放到丧尸身上、准备出击的瞬间——
“啊!!!”
叫声从阮白渺喉间炸出来,她按在男人肩上的手也用力一推!
“嘭!”
刹那间,一秒被无限拉长,男人踉跄着差点摔倒时猛地回头钉来的视线;他瞳孔中映出自己咬紧的嘴角;余光中丧尸发现活人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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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来的身影……当第一声非人的嚎叫刺破云霄时,阮白渺已经跑出小巷,往相反的方向冲了出去!
鞋底踏过血洼的声响在巷里回荡,粘稠的血液在地面拖拽出一片狰狞的足迹;生锈的铁栅栏刮过手臂,铁屑被包裹进割开的细小伤口,铁锈味在气管横冲直撞,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跑,不断跑,不断拐弯,所有感官绷成一根紧张的弦,试图捕捉身后的每一丝异响。
不是在警戒丧尸。
而是那个男人。
那个被她用尽全力推向尸群的男人。
这场尸潮爆发的时间太精准,加上男人和“杨队”之间的对话,阮白渺百分百确定这绝不是巧合,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抓捕。
不然不可能上一秒问题刚出现,下一秒就有人直扑她的位置。申城第三基地一定知道她的位置,他们用丧尸制造混乱,就是想趁乱带走她——
她身上有追踪器?
阮白渺鼻尖一酸,头一次这么恨。
他们明明有无数种方式可以悄无声息地掳走她,用麻醉、用陷阱,或者武力压制,哪样不行?为什么偏偏选择这种将整个基地拖下水的办法?
他们疯的吗?!
奔跑中,阮白渺一把扯掉脸上的方巾,不可避免地想到裴思。
裴思绝对很生气。
他多看重这个基地,她再清楚不过。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绝对愤怒到极点……但这个怒火不会蔓延到她身上。
是的,他不会怪她,毕竟从整个逻辑上说她也是无辜的,但是,但是——
她得怪自己。
是的,她要怪自己。
阮白渺重重吐息,肺里像塞了把火,每一次呼吸都带出沉重的铁锈味。
她不单要怪自己,还必须比任何时候更痛恨自己,因为没有她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她得背起这份与她无关的罪恶。
——她不能原谅自己。
踩着这个念头落下的瞬间,阮白渺恰好转过巷角。只是当她刚看清巷口那端站着的人是裴思时,后脑便骤然一痛,眼前瞬间天旋地转。
“裴……”
惊叫刚漏出半截气音,恶臭的手掌已经死死封住她的口鼻,男人从牙缝里挤出的嘶声刮过耳膜:“闭嘴——”
下一秒,她腰间一紧,整个人被凌空抱起。天旋地转间,巷口在视野中快速缩小。
阮白渺立刻猛烈挣扎起来。
双腿在空中胡乱踢蹬,喉间挤出嘶哑的呜咽,她拼命转动肩膀去撞他的胸膛,指甲抓挠他的手臂,他的脸。
挣扎间,手指突然刺进一团温热的肉里,软绵的触感刚顺着指尖蔓延,伴随“噗嗤”一声闷响,水液迸溅的下一秒,男人吃痛的一声“草”也瞬间震碎她的耳膜。
接着一声咔嚓。
剧痛后知后觉猛扑过来,从下颌到胸膛,喉间涌上一股浓重的铁锈味,胃部绞紧,几乎是条件反射,阮白渺“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她身体瞬间软下去,两眼发黑,嘴唇僵在张开的形状,声音一过,就是锥心刺骨的痛。
直到这一刻,阮白渺才混沌地意识到自己不只肋骨被挤断,下巴也被捏碎了。
她叫不出声了。
但还是勉力抬起头,顺着朦胧的视野看向前方。
裴思。
裴思……
“砰”!
仿佛听到她的心声,禁锢忽然消失。阮白渺浑身一松,脱力地栽进另一个温热的怀抱。男人的手稳稳托住她后脑,另一手虚握成拳压住她一只耳朵,将她按在自己起伏的胸膛里。
这时,从阮白渺身后,才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带着毛骨悚然的颤音。
她睫毛轻颤,好一会儿,意识才在疼痛逐渐褪去间变得清醒。
但她没动,只是感受着渐渐能合上的嘴,闭眼,放任自己沉浸在熟悉的气息里。
这是这两天……
刚刻入她记忆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