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压枝头,霓虹亮满园,庄园小径偶有佣人忙碌地经过,踩下“嘎吱”的细响。
江家今年的除夕家宴,就像是这窗外的夜色,烂漫又沉寂。
家里的亲戚,坐满长桌,却无人敢高声闲谈些什么。
江云希无心于此,味同嚼蜡般地往嘴里扒拉了几口饭菜。
之后,她按照礼数,乖巧地跟坐在主位的爷爷江明关拜了个早年,应景地说了几句吉祥话后,就匆匆离席了。
30天了。
今天,是江云希假装正常人生活的第30天,也是徐向凜死去的第30天。
江云希坐在卧室窗边的沙发上,望着壁炉里的火焰久久出神,木柴被热火灼烧,偶尔迸发出点点猩红,在转瞬的刹那里,又寂寥地归于无息。
窗外,又飘起了洁白的雪花,在庄园华灯的映照下,晕出缤纷的光泽,像是绚烂的彩云,又似是易碎缥缈的梦。
一直坐到凌晨,烟火绽放于夜空之中,她才猛然从混沌的思绪里回了神。
12点整,原来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江云希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后知后觉涌上一股空荡的怅惘。
这些天,她看似在努力地向前走,所有人都以为她在一天天变好,只有她自己知道:
在徐向凜死讯传来的那一刻,她世界里的时间就跟着静止了,她自己也被留在了原地。
是的,她的男朋友——徐向凜,在一个月前死了,死于一场火海。
江云希放不下,也不想放下。
明明她和徐向凜青梅竹马,相伴长大,多年来却各自误以为对方喜欢的另有旁人。
明明他们才互通了心意,刚在一起不久,却转瞬阴阳两隔。
明明徐向凜答应过她,要一直陪着她,爱着她,最后却还是食言了。
一场变故,徐向凜死在了他与江云希爱得最热烈的时候。
刺骨的寒风里,开出了赤色的雪花,从此这世界,只剩她一人独行。
正月十五,江明关不愿孙女江云希再继续消沉下去,便让她跟朋友去市区的灯会玩玩,散散心。
江云希答应了,听话地驾车出去,但没有约人。
十字路口,绿灯亮。
江云希踩下油门,欲穿过这个路口直行。
“滴滴滴——”
强光入眼,她的世界陷入一场刺目的白。
大雪天,闯红灯的大货车像只庞大的猛兽,对她亮出獠牙。
天旋地转,呼救声、警笛声、议论声......交织一片。
江云希感觉有股温热的东西滚过她的额头、脸颊、脖颈,她的意识也逐渐被沉重的倦意打散......
她好累,好想睡觉,也好想徐向凜。
黑暗,周围都是无尽的黑暗,仿佛没有尽头。
是梦吗?还是这就是死后的世界?
江云希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只觉周围空旷得让她害怕,耳边不断晃过呜咽的风声,像是某种动物的悲鸣。
“今日,我们同聚于此,共缅逝去之灵魂,盼其早归圣洁之堂,永存于光明里。”
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祈祷声,江云希努力辨析声音的来源,却感觉这声音是来自四面八方的。
“永存于光明里”
“永存于光明里”
“永存于光明里”
“永存于光明里”
“永存于光明里”
......
江云希头痛欲裂,然后“哐当”一声跌坐在了地上,甚是狼狈。
“嘶啦......”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耳边的祈祷声终于消失不见了,江云希头疼的感觉也随之消失了。
于是,她重新抬起头,在看见不远处遗像的瞬间,酸涩的情绪随之在她眼中一圈一圈地放大。
那是一张男人的遗像,照片上的男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衣着洁白的衬衫,看起来刚刚二十出头。
是徐向凜,她至今仍深爱着的徐向凜。
眼泪就像绷断了线的珠玉,从她脸庞接连滚落下来,同步委屈的呜咽声从她喉间溢出。
此刻的江云希宛如受伤的小兽终于见到了令她心安的人,多日极力压制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全都涌了上来。
“阿凜......呜呜......”
江云希想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想要离那照片里的少年近一点。
可她一动弹,身体各处立马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意。
她无助地环视四周,这一下,她才有些确定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在教堂,更准确的说,是在徐向凜的葬礼上。
可是眼下,这里除了江云希和一张徐向凜的遗像外,什么都没有了。
“啪嗒啪嗒......”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束白光从上落下,黑暗中走出一个人,一个男人。
男人一步步走到江云希的面前,朝她伸出手,道:
“你终于来了。”
盛光之下,他的肌肤白如皓月,深邃俊朗的五官仿佛浸在冬日清晨的雾气里,矜贵又清冷,而那双漂亮的凤眼在看向女孩的刹那,宛如无数星辰点亮的黑夜,柔碎着温柔的光,淡色的薄唇,勾起一缕清浅的笑意。
是她的阿凜。
意识到这一点,江云希顾不上痛,挣扎着抓向徐向凜的手。
两手相触的刹那,徐向凜身后的遗像跟着变了,变成了一片火海。
冲天的火光,熊熊燃烧,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江云希都能感受到大火的炽热。
"希希......”
男人的声音唤回了江云希的思绪,回眸看他。
“希希,跟我走吧。”
徐向凜笑道,手握紧了她的手。
话音刚落,红色的液体就从他的脸上、身体、脚尖向周围延伸出去,在浅色的地面上开出了一朵巨型的花。
很妖艳,也很悲伤。
就像事发的那天,他把最后求生的机会,给了她,却留自己一身血渍,被火焰点点吞噬。
江云希的心头猛地一缩,鼻尖酸胀。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抬手替他拭去眼角的血痕,最后释然地笑了笑。
再次置身于一场火海之中,她不怕了,也不孤单了。
“阿凜,我很想你,这一次,我会一直陪着你,你赶不走我了。”
于是,江云希指尖穿过他指缝,徐向凜随之扣紧。
“好,我们永远都不分开了。”
十指相扣的瞬间,周围火光四起,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
江云希感觉周围的气温越来越高,一波接一波的热浪,几乎要将她的呼吸吞噬殆尽,喉咙渗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原来,他曾经这般痛苦过。
“没关系,阿凜......我陪着你......会一直陪着你的。”
“云希......”
耳边响起一道清冷又熟悉的男音,将她拉出了虚无的梦境。
江云希睁开眼的一瞬,光线刺入其中,令她眉间紧皱起,如扇的长睫扑闪着重新垂落下去。
忽而,一道阴影落下,随之带来一阵清淡的肥皂香。
“云希,这样有没有好点?”
徐向凜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右手为病床上的江云希挡住阳光,左手将窗边的窗帘拉上。
刺目的光源消失了,江云希眉心终得以舒展,她缓缓撩开眼帘,入目便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俊脸。
是徐向凜,是她的徐向凜。
身体一抖,酸胀的水汽汹涌上涨,湿红了她那双明亮澄净的狐狸眼。
还未等她细想,又一阵头痛袭来,大脑中沉睡的记忆全然苏醒过来:
她还是江云希,但如今她所存在的年代却是七十年代,她大概率是重生到了另一个平行世界里。
在这个平行世界里,她是乡下向阳村江家的小女儿,从小被爷奶、父母以及两位哥哥娇养着长大,是一家人最呵护宠爱的掌心宝。
而今,她年芳二十,按照这个时代的习俗,她正是应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在江云希现有的记忆中,她也曾在长辈的安排下相过亲,但每一回都被徐向凜搅黄了。
次数多了,村里对她心存好感的男人都不再敢靠近她了。
毕竟徐向凜是条疯狗,还是位有点背景的疯狗:
其父亲徐建国是生产大队的大队长,亲生母亲生前是村卫生所的医生,亲外公谢利咏是原县食品厂厂长,后其小舅舅谢长鸿接任,成为食品厂现任厂长,而其大舅舅谢长青则是市公安局局长。
而他如今年仅二十三岁,就已经坐上了县食品厂生产部主任的位置。
徐向凜钟情于江云希,亦偏执于江云希。
所有妄图靠近江云希的男人,无一例外地都遭到了徐向凜的警告报复。
跟江云希相过亲的男人,基本前脚信誓旦旦地表示要娶她,后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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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江云希吓得拔腿就跑,仿佛江云希是洪水猛兽一般。
最初,江云希只是反感徐向凜,但后来的一次意外发生,令她开始变得怕他。
那天进山采野菜,江云希意外落单遇上了野猪。
正当她吓得六神无主时,徐向凜不知从哪处隐秘的丛林中冒出来,单枪匹马地与那头两三百斤的野猪搏斗起来。
最后,刀刃刺入野猪的脖颈,猩红的鲜血溅满徐向凜的半张脸。
冷白与鲜红纷乱交叠,衬得他那张白皙如月的俊颜愈发邪魅昳丽。
午夜梦回时,江云希仿佛还能闻见那股血腥味,依旧清晰地记得徐向凜那双被鲜血浸染过的眼睛,里面的占有欲侵略性地向她席卷而来,在那汹涌的洪流之中,她根本无处可逃。
隐藏在往日面具下的疯狂,冲破禁锢之后,是那么可怖。
徐向凜太疯了,江云希怕极了。
由此,江家从最初舍不得江云希出嫁,逐渐转变为想要尽快为她找到个能与徐向凜抗衡的男人嫁了,以此使她得到一份安稳的生活。
回顾前世的徐向凜,在她面前永远是一副温润如月的模样,是守护她长大的邻家哥哥,是说好陪伴她一起度过余生的恋人,亦是她心中磨灭不了的白月光。
更可况,他还死在了他们相爱得最热烈的时候。
而如今这一世,白月光却骤然变为了黑月光?!
从回忆中暂时抽离,江云希一时间有千头万绪纷乱地缠绕在心头。
她错开徐向凜爱意与偏执纷乱交错的视线,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无声出泡的挂水瓶,水蓝布屏风、绿白两色的屋子,洁净的格子窗被窗帘半掩着,半道阳光通过徐向凜未拉严实的窗帘缝隙漏了进来,空气里还弥漫着浓郁的消毒水味儿。
她这是在......医院?
正欲开口询问,干涩的喉间再度渗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她随之不适地咳嗽起来,苍白的面容浮现出一抹粉色。
察觉女孩的不适,萦绕在徐向凜周身的阴郁一刹消散,转而整个人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他想要给她拍背顺气,但想起江云希之前望向他时那种厌恶的眼神,他那抬到半空的手又转瞬收了回来。
他犹记得昨日在村后山的小木屋,江云希对他说过的话,她说:
“徐向凜,我讨厌你,我永远都不会嫁给你!”
她厌恶透了他.....
意识到这点,徐向凜心脏闷痛不已。
强忍着背上的疼痛,他跌跌撞撞地转身去端床头柜上的水,然后递过去。
“云希,来,先喝口水润一下。”
温水入喉,滋润进心肺,江云希因火灾而产生的不适慢慢被压下,缓过神后,她总算有了点力气,半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倚靠在床头,再度看向守在她病床边的男人:
大队后山的那场大火,她和徐向凜同时被困其中,此时男人身上穿着与她同款的病号服,俊美的脸上透着一股苍白和疲倦,约莫是背上有伤,他替她把搪瓷缸放回床头柜的动作,扯动到了伤口,薄唇忍耐地绷直了,额前也冒出了一层冷汗。
恍惚间,江云希的眼前又浮现起徐向凜奋力将她推出火海的情景。
前世今生的两场大火,画面错乱交叠,令她失神地喊出了那声:
“阿凜......”
闻声,徐向凜身体僵硬了一瞬,,而后他错愕地回头看她。
很快,他眼中的错愕被狂喜取代。旋即,这份狂喜里爱意在其中炽烈地蔓延开来。
他从未听过她这般亲密地唤自己!
狂喜过后,徐向凜想起了什么,僵硬地扯动嘴角,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温柔可亲,回应声也是轻声细语、小心翼翼的,唯恐惹得她更厌恶自己。
但其实,他并不明白江云希为什么会厌恶他。
明明,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爱她啊......
他颤抖着嘴唇,问她:
“云希,你刚刚......”唤我什么?
四目相对的刹那,江云希一眼便望见了他满眼的红血丝。
忽而,笼罩在她心头的纷乱心绪一下烟消云散,嘴角划开一抹浅浅的笑意。
不管了,管他是白月光还是黑月光!她都不管了!
只要他是徐向凜,便好。
于是,她从床上吃力地爬起,牵住徐向凜的手,然后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问他:
“小疯狗,和我结个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