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入宾馆,停在金碧辉煌的门廊下。李拥军早已候在那里,脸上堆着十二分的热情笑容,快步迎上:“叔叔,阿姨,一路辛苦了!欢迎欢迎!”
老两口脚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眼睛都有些不够用了。头顶是璀璨夺目的巨大水晶吊灯,四周是金线勾勒的墙饰,空气里飘着若有若无的昂贵香气。他们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生怕踩坏了这光洁的地板,又忍不住偷偷抬眼打量这从未想象过的富丽堂皇。
进了酒店,祁燕自己单独一个房间,很多东西不会使用,江梦则过去帮她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祁同伟和他的父母。豪华的空间衬得穿着朴素的老两口身形愈发显得局促。
“累坏了吧?”祁同伟给父母倒上热茶。
李桂芬连忙摆手,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气和一丝难以置信:“不累不累,坐卧铺,软和着呢!”
她顿了顿,双手捧着温热的茶杯,声音带着由衷的欢喜:“那女娃……江梦?人长得跟仙女似的,性子也好,一点都没嫌弃我们这乡下人……”
她看向老伴:“是吧,他爹?”
祁父坐在宽大柔软的沙发上,腰杆挺得笔直,双手有些无措地放在膝盖上,闻言使劲点头,黝黑的脸上皱纹都舒展了许多:“是哩,是哩!同伟啊,你这真是……真是……”
他憋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最后只化作一声长长的、满足的叹息,浑浊的眼底却闪动着光。
老两口接到儿子电话说找了个对象,还是个将军的女儿,而且马上就要谈婚论嫁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像被天上掉下来的金疙瘩砸中了头。
江松岩,江大炮!那可是汉东省顶了天的大人物,跺跺脚汉东都要抖三抖的将军!
儿子能娶到这样的人家闺女,简直是祖坟着了冲天大火啊!儿子,这是有大福气!
祁同伟笑着点点头,接着又拿出当时母亲给自己的玉镯子:“妈,这东西还是您自己给您儿媳妇吧!”
此时的祁母则又有些拿不准了,有些拿不准的问道:“人家姑娘啥没见过,这东西能喜欢吗?要不......换个贵的?”
“哈哈,妈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只要是你送的,她肯定喜欢!”
中午就在宾馆里简单吃了顿饭。
下午,江梦则带着祁燕出去逛街了,说要给小姑娘打扮一下,顺便见识见识京城的繁华。
祁同伟的父母则留在房间休息,一夜的火车颠簸,确实乏了。
晚上,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两家人正式见面的地方,定在一家闹中取静的淮扬菜馆。临湖的雅间,推开雕花木窗,外面是影影绰绰的荷塘,晚风送来一丝清凉的水汽和淡淡的荷香。
本来一个月前祁同伟和江梦商量见面细节的时候,江梦就提议晚上直接去她家里。
但祁同伟的父母死活不同意,头一回见面就上女方家,还是那么大的官,这不合老礼儿,太冒失。祁同伟理解父母那份小心和固执的尊严,依着他们选了这个雅致的地方。
今天的江松岩一身便装,国字脸上带着爽朗的笑意,那股子战扬上淬炼出的杀伐气收敛得干干净净。江母也是温婉得体,言语周到。两人身上全无半分架子,言谈间满是对祁同伟这个准女婿的欣赏和满意。
祁大壮和李桂芬起初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说话也磕磕巴巴。但江梦父母的温和与周全,如同春风化雨,渐渐融化了那份生疏和局促。
一顿饭吃得气氛融洽,酒过三巡,话题自然落到了两个年轻人的婚事上。
两边的意思出奇地一致,婚期越快越好!最后商定就放在十月四日,国庆佳节,双喜临门。
这天正好还是重阳节,是九九归真、一元肇始的大吉之日。
之所以没放在十月一日,是因为国庆节,双方都有很多庆祝活动要参加,就往后挪了几天。
由于双方老家都是汉东,习俗规矩都差不多,所以细节上也商量的很顺利。
席间,江父看着青春洋溢的祁燕,笑着提了一句:“小燕儿看着就是机灵孩子。要是对部队感兴趣,或者想学医的话,可以来参军或者到部队的军医大都是个不错的选择,将来发展也稳当。”
这话一出,祁同伟父母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被巨大的受宠若惊所取代,嘴唇翕动,刚想说什么感激涕零的话。
祁同伟却已微笑着举杯,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话头。
“谢谢爸关心!”刚才双方就已经正式换了称呼。
“燕儿这丫头,性子跳脱,学医可能不大合适!我想着,让她学金融,将来正好能帮我打理打理外头那些俗务生意,省得我手忙脚乱,两头顾不上。”
江松岩闻言,心中了然。哈哈一笑,不再多言,端起酒杯:“行!有主见就好!年轻人,按自己的心思来!”
最后,这扬订婚宴圆满结束,双方都很满意。
第二天上午,祁同伟带着父母和妹妹去了后海附近那座正在加紧装修的四合院。
脚手架还没完全拆除,但主体结构已现,青砖灰瓦,庭院深深,格局大气。
虎子陪着祁父,在院子里慢慢踱步,祁父仔细看着那些粗壮的房梁和精雕细琢的门窗,眼神里充满了惊叹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
祁母则拉着祁同伟的手,反复摸着那些结实的木头柱子,嘴里不住念叨:“好,真好!这宅子,敞亮,气派!这以前可都是那些达官贵人才能住的吧?同伟啊,等装好了,可得好好拾掇!你忙你的,这监工的事,让你爸帮你看着!请什么人啊,白花那冤枉钱!”
父母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喜爱,让祁同伟很是满足。
他看着母亲脸上深刻的皱纹和父亲微驼却挺直的背,喉咙有些发紧。
反手用力握住母亲那只布满厚茧、此刻却异常温暖的手:“行!那就辛苦爸妈了!有你们二老在这儿帮我把着关,我一百个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