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屋子里还没有暖气,只烧着个火炉,也没有多暖和,但相比外面,那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白缘脱掉氅衣抖抖雪,就立即去火炉旁烤手了。
火炉里烧的是碳,白缘烤烤手,用手搓搓耳朵揉揉脸,总算暖和过来了。
看见火炉,不免想到烤红薯的滋味,白缘自言自语:“若是那番薯种出来,扔进火炉里烤着吃,软软糯糯,肯定特别香甜。”
萧沉换了身玄色常服过来,没有什么奢华的花纹,看起来丝毫不像王公贵族的衣裳,却也叫他穿的十分英俊。
听到这话,他问:“哦,你尝过?”
白缘抬头看到美男,还没得及欣赏,就被试探,于是收回视线,镇定道:“没有,是仙人告诉我的。”
反正又没有仙人出来和他对峙,那自然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萧沉不知道信没信,边整理着袖子边问:“哦,那仙人没有告诉你,种子要多久能出来吗?”
“没有。”白缘摇头,宽慰道,“王爷不必着急,即便这个时候得到种子也没有用,番薯需在春日播种,秋日收获。”
白缘也知道自己现在才说这个,显得刚开始的承诺像忽悠人似的,但是他也没有办法,番薯的确是这个样子的,如今又只有番薯种子打折,其他种子他也换不起。
他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萧沉却只看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
白缘担心他又催促,自己也烤暖了,便也跑去了耳房净手换衣服。
耳房里,新换的棉衣不太好穿,他叫来个小厮帮忙。
小厮也不会穿这种衣服,手忙脚乱,白缘刚想说叫个丫鬟进来,就有人进来了。
“少爷。”星竹小跑着进来,殷勤地帮白缘换衣服,还呵斥走了那个小厮,“笨手笨脚的。”
白缘一点也不跟他见外,边让他帮忙穿,边低声问:“可是太子那边有消息了?”
“哪有那么快呢。”星竹心底不屑,只当白缘与从前一样心系太子,却不知太子早已将他当成了一枚弃子。他面上的功夫却做的足,迎着笑脸道,“路程遥远,如今又遇大雪封路,恐怕还需要些时日。”
白缘自然知道没有,他一直叫人盯着呢,星竹那信到现在还没送出去,也不知在等什么。
他随口道:“这两日相处下来,我看雍王殿下也并非那种滥杀无辜之人,你说,我不走了好不好?”
星竹动作明显一顿,立即装作一副忧虑的样子,道:“少爷,万不可如此轻信于人,况且,燕北荒凉苦寒,如何能与晋安相比?您等一等,太子殿下一定会接您回去的。”
“哦。”白缘慢吞吞应了一声,边抬着胳膊让他系扣子,边道,“多亏有你,届时我一定带你一起走。”
“不必!”星竹下意识拒绝。
白缘看他一眼:“嗯?你不愿意?”
“不、不是。”星竹暗骂一声,又装作大义凛然的样子,道,“奴才身份低微,哪值得少爷这般记挂,这雍王府护卫森严,少爷一人能离开便已经是十分不易了,奴才不想拖少爷后腿,只盼少爷脱离苦海,还望少爷成全。”
这话说的,还挺漂亮,若不是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白缘差点要信了。
只是他有一点不明白,为何星竹就这么笃定,他走了,他就能一定代替他的位置呢?
更大的可能性,难道不是迁怒于他这个贴身侍从吗?
衣裳换好了,白缘该去吃晚饭了,星竹却一直磨蹭着没走。
白缘:“还有什么事?”
星竹犹豫片刻,还是道:“少爷,您当真要将半数嫁妆都捐出去吗?这日后……”日后白缘走了,这银子就是他的了,一下子捐走这么多,他的心简直都在滴血!
白缘似笑非笑道:“日后我在不在王府都两说呢,又何必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星竹暗暗咬牙,果然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日后没了银钱就该叫苦了。
“况且如今百姓有难,我们捐钱也是积福。”白缘轻飘飘地道,“我记得,你也有很多积蓄,你捐了多少呢?”
这积蓄白缘自然是不知道,只是诈他的。
星竹却心下一惊,以为白缘发现了自己偷偷挪用公款,咬牙道:“少爷说笑了,奴才哪有什么积蓄,不过您捐了,奴才自然也跟着捐了一些,不多,一百金而已。”
一百金对他来说其实也很多了,他全部现银都没有这么多,但他只是随口一说而已,白缘又不会去查证,自然往多了说好。
“哦,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白缘面上一派天真地笑道,“一会儿让鸿雁将捐献名册带过来,看看谁捐的多,有赏。”
星竹一僵,不敢相信,他家这个糊涂少爷,竟然真的要查!
白缘看出他心里的小久久,也没有戳穿,心情极好地走了。
007在他脑子里哈哈大笑:“宿主你太损了,看他这脸色难看的,估计要大出血了。”
白缘轻哼一声:“他应得的。”
害了原主一条命,出点血又算什么呢?
晚膳虽然还是不如何丰盛,但可以看出来厨子已经尽最大努力将少的可怜的食材弄出花样来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般艰难的条件下,管家还坚持吩咐厨房每日给他炖鸡汤,白缘很是感激,却总觉得管家似乎对他好过了头。
一个素未相识还离家出走过的王妃,这正常吗?
这种奇怪的感觉,在管家殷切地将他送入房中休息时,达到了顶峰。
可他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总不会是管家要害他,给他送断头饭吧?
现在他比较关心,积分什么时候攒够,他需要一个自动发热的电热毯。
商城里的东西琳琅满目,很多商品是他也从未见过的,可以看出,007他们那里,比他所在的世界发达许多,这个自动发热的电热毯就是他们的高科技产品,白缘很是心动。
他这个身体怕冷,他都要冷死了。
萧沉被管家三催四请带进屋的时候,就看见白缘裹着好几床被子躺在床上,整个人缩成了一个球,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来。
抬头看他的时候,眼神还莫名透着一股期待。
废话,他能不期待吗,萧沉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壮的火力,跟个行走的暖炉似的,他现在非常需要!
至于什么担心擦枪走火的事情,那都不是问题,他看了萧沉的资料卡,一生无妻无子,可见是个性冷淡,只对搞事业有兴趣。
萧沉一顿:“你这是?”
白缘可怜兮兮:“冷啊。”如果不是这里太冷,他也不必如此啊!
所以快来吧,别废话了。
然而,他越这么想,萧沉偏不如他的意,不仅没上床,还突然转身出去了。
白缘:“?”
不过很快,萧沉又进来了,还让人在外室加了个火炉。
这火炉火力旺盛,烟却有些大,不能放在内室,只能放在外室,内外室相连,多少还是有点用处。
白缘感觉暖和了些,缩在被子里发出一声喟叹:“多谢王爷。”
“不必,你安分些就行。”萧沉说完,熄灭了灯,却没有上床,而是去了外间的卧榻上睡。
事实上,若非管家一直催促,他本打算在书房睡的,但……罢了。
白缘本来在嘟囔“我哪里不安分了”,见状有些懵,以为是因为昨日他赶人才如此,暗示道:“王爷,床在这里。”
萧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动作一顿,却也没有过来,还道:“你不是不陪睡?”
白缘:“……”还挺记仇。
白缘小声道:“塌上不舒服,我怕你睡得腰间盘突出。”
萧沉耳力惊人,听到这话都气笑了,他虽不知“腰间盘突出”是何意,但也不难听出这不是什么好话。
他嗤道:“身子软弱之人,睡在哪里都舒服不了。”
白缘知道他这是说自己,但不等他讥讽回去,就见萧沉要上塌,迅速道:“但床上暖和,塌上容易着凉,我劝你三思!”
萧沉顿了顿,不知白缘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就他这蚂蚁大的力气,夜里也杀不了自己,且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萧沉又回了床上。
白缘当然什么也不想做,他只是想暖和一点而已。
只是夜里,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朝热源拱去,最后,整个人都贴到了萧沉身上,一条胳膊还横在他身上。
雪白的里衣滑落,露出一点仍未消下去的痕迹。
萧沉是习惯了睡在军营里的人,浅眠,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醒。
他睁开眼睛,想把白缘的胳膊拿下去,却透过皎洁的月光,看到了白缘雪白手臂上的痕迹。
已经快消了,但留下痕迹之人太狠,到现在还仍有一些清清浅浅的印记,昭示着那晚战况激烈。
他呼吸一滞,几乎已经可以确定,白缘就是那天晚上的人了。
身形,气味,痕迹,都对的上。
那天他被人暗算,事情已经查明,是雍州海家之人做的,白缘从京城而来,一直在他的人的监视下,绝无可能提前知道此事。
他遇到白缘,也是意外。
那晚帐内昏暗,他用了变声的药,白缘应当还没有认出他来。
可若只是意外,白缘也没有认出来,他为何会突然回来,若是认出来了,白缘为何要对他撒谎?
那仙人之事,也处处透着蹊跷。
黑暗中,萧沉的眉目渐渐沉下来。
但白缘的手臂,却没有再被挪动。
翌日,白缘依旧睡到很晚。
他没想到昨晚和萧沉一起睡得效果那么好,积分已经增加到了十分。
这样下去,很快就能攒够兑换番薯的积分了。
只是,他感觉哪里不太对:“你不是说短时间内,亲密度必须更进一步才能攒够积分吗,怎么现在没有进一步,积分也增加了?”
“因为……”007憋了一下,含糊道,“可能姿势不一样吧。”
白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思考今晚该用什么不一样的姿势赚积分。
007想说又不敢说,的确是因为姿势不一样,只是不是因为手臂相贴的姿势不一样,而是因为肌肤相贴的程度不一样!
算了,他怕说出来,宿主连这点可怜的积分也赚不到了。
白缘赖床赖了好一会儿,起来后,又里三层外三层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熊,今日雪停了,气温却骤降,冷的厉害。
萧沉没有去军营,处理完公务后,就看到了“行动不便”的白缘。
那么怕冷?真是……算了。
萧沉已经吩咐完了公务,沈叁正要退出去,就听到主子忽然开口:“做地龙和火墙,需要多久?”
沈叁大惊,王爷一向身体强健,不畏寒暑,冬日里住帐篷也是有的,从未说过冷,连火炕也不用的,怎么如今要做地龙和火墙,难道是哪里受伤了?
然而沈叁还未回复,萧沉已经拍板定下了:“你抓紧让人去办,在西厢房做地龙和火墙,再盘个火炕,做好后让白缘搬进去。”
哦,原来是为了王妃……不对,竟然是为了王妃?!
沈叁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王爷这是,铁树开花了?
萧沉淡淡看他一眼,道:“那晚之人,是他,他既救了本王,自然要给他最好的。”
沈叁震惊,又狂喜:“那您的病……”
萧沉抬臂,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不一定是他的作用,这件事不要说出去,在他面前也不要提,本王自有打算。”
沈叁立即正色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