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淼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撑着草坪站起身来，随手拍了拍校裤上的碎草屑，默不作声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全程像个没事儿人。
所以不表态的意思，就是他也像其他人一样，讨厌她这样做？可是周景川拿走她的数学试卷时，他不也是那样正义凛然吗？
表演间隙，台上的灯光扫射了一圈台下，掠过操场边缘时，也刚好从徐佳脸上晃过。她眉头紧锁，一双眸子泛着委屈的光。
陆淮见状不妙，立刻从地上站起来，他把徐佳从人群里拉到一边，解释说：“这事儿怪我，谢思淼他是因为大家起哄，非得让他上一把才被压到这里的，谁知道就被你撞上了，他回了你的问题岂不是两边都得罪。”
徐佳噙着泪，她不想在这种境况下让人知道她哭了出来。可是，刚才谢思淼的态度着实伤到了她的心。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没能为她说话，都已然证实了，在他心中他的脸面重于一切。
“你怎么还在这里，下个节目就是我了。”
正当徐佳强忍着不让泪滴下去时，手腕上蓦然一热，伴随着少年的声音，她被周景川从尴尬的处境中解救出来。
跟随周景川转身的空隙，她腾出手来装作随意地抹了一把额头，泪水被迅速拭去，眼眶里的红在黑暗里没人看得见。
两步平复好情绪，徐佳咽下哭腔嗔责道：“下个就是你了怎么还乱跑？耽误了怎么办？”
“耽误不了。”周景川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和当初去和窦文涛理论时一样。
他没多说，提前松开了徐佳的手，小跑着越过跑道，钻进了后台的幕布里。
徐佳回到座位上时，窦文涛已经离开了。走了也好，否则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答复窦文涛。
为了所谓的正义出卖同学？还是瞒下他们的罪行，让它成为一颗死雷？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佳佳，下一个就是我们班了！”阮眠趴在徐佳的椅子后背上，徐佳靠下去，她顺势将脑袋搭在了徐佳肩上。
徐佳清了清喉咙，“但愿别出岔子。”
这是她当班长后办的第一件拿捏不准的大事，现在，那唯一的变数踩着主持人的话尾就出场了。
周景川没像其他表演者一样穿得正式端庄，身上依旧是那套黑白相间的短袖校服，少年身形薄，看起来休闲松弛。在聚光点底下，他优雅又慵懒，配上他漫不经心的调调，一下成了多少女孩的梦中情人。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徐佳这才发现，周景川虽然乍一看去长得不算帅哥，但气质格外出众。多看几眼后，又感觉能和程澈一较高下。
心里默默跟唱着，突然，少年的眼瞳忽然一震，随之而来的是一个错误的曲调。
一般来说，错了一个调夹在中间是听不出来的。可偏偏错在了转折的调上，原本该上扬的音符却突然沉了下去。
操场上跟唱的声音突然被风吹乱了，零零散散地最终同这个音符一起沉到了海里。
徐佳揪着校裤，心中一紧，下一秒，沉吟声起，像是在心爱的人身边耳语，喃喃细语交叠着沉稳的调子流淌出来。
不是原版的歌曲，周景川在弹错的那一刹那，改变了曲子的走向，后续没有间断，像是他本来的创意。
直到最后一句唱完，操场上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分贝不低且音调更高，差点把一些坐在前排的人吼成聋子。
阮眠捂着耳朵，贴在徐佳耳边说：“哇塞，他改编得很好啊！”
徐佳看了眼台上的周景川，他慢条斯理地起身，朝台下鞠了躬，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其实是弹错了。”徐佳想说，但发现周景川正在看他，最终还是没戳穿。
见着周景川的身影消失在了厚重的幕帘里，她才说：“下个节目是程澈他们班，期待期待呗！”
十班在筛选赛时就道具齐全，再看了一遍也没什么意思。
阮眠兴致索然，她跟徐佳说了句：“我去上个厕所。”就起身往教学楼走去。
刚转身走了两步，才略微安静下来的操场又被一阵尖叫的浪潮给淹没了。
只听见旁边路过两个女生说：“哇塞，那个演唐僧长得也太帅了吧！”
“不愧是国王看上的男人，就得这张脸来演才合适！”
可在阮眠记忆里，扮演唐僧那个男生长相似乎不至于让这么多女生为之疯狂。
带着好奇心，她转身一看，台上披着袈裟的那个人正在和女王拉扯。
阮眠站定，等着一窥其真容，不一会儿，他转过身来。
眉心点了一颗夺目的红痣，双眼尾微微上吊。额前的碎发被收在帽底，露出丰盈宽阔的额头，美人尖长得平缓，衬得一张脸越发清俊。
那张脸简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和以往有些不同的，化了妆，显得更加俊秀了。
阮眠纠结了两秒，最后还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搁以前，徐佳铁定得打趣她一番，可才被谢思淼漠视，又在一群人里丢了脸，徐佳也没什么心情，只是随口问了句：“又回来啦？”
阮眠挑眉：“嗯哼。”又为自己找了个借口：“我觉得还是得看看他们班的表演，否则到时候方悦跟我聊到这个我就完蛋了。”
徐佳呆滞地望着台上，听阮眠没再说话时，才机械般地点了点头。
节目很快到了高潮部分——唐僧怀孕，原先那个演员顶着大肚子无处不透露着滑稽之感。换了程澈上去后，反倒有些违和。可恰恰是这种反差感，让下面看戏的女孩们都兴奋地尖叫起来，一浪掀过一浪。
“这国王演技不行啊！”
“我有排期我去演！”
操场上的女生们热衷于玩网络热梗，但其中也总有几分真心。
叫喊声响彻云霄，阮眠不信程澈没听见，但他并不为之所动，沉浸在自己的艺术里不知天地为何物。她想不明白，程澈这种人，究竟是怎么答应上去演唐僧的。
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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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历经千难取得了落胎泉水，藏在程澈肚里的气球被扎破，一切又恢复如常。
阮眠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方悦突然扑了过来，蹲在她身边指着程澈笑问：“怎么样，没想到吧！”
“确实在意料之外，他怎么会去演唐僧啊！到底是哪个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他的？”阮眠惊叹道，开玩笑说这人的口才和徐佳是不相上下。
徐佳侧头笑道：“我也得去向那位取取经。”
紧接着，就听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答案：“如果我说他是自告奋勇上的你们信吗？”
“？”
“？”
方悦瞪大眼睛，同样惊奇地给二人解释道：“我们班原来演唐僧那个同学去爬山摔断了腿，现在还在医院住着。这不缺了一个人，只能叫其他女生上了。”
“但是这临时的任务谁敢接啊，大家肯定都不想出糗。于是这时，程澈站了出来，说他原本的那个角色无关轻重可以删了，他也参加了排练对唐僧的台词比较熟，所以他可以来演。”
徐佳点评道：“没想到他班级荣誉感还挺强。”
“不过他确实没出糗，这不反响挺好的嘛。”阮眠摊摊手，两边的叫声还没停。
表演已经结束了，唐僧站在c位，卸下了自己的帽子，他两边站着其他角色，一行人整齐地冲台下观众鞠了个躬。
不知下面是谁叫了声：“御弟哥哥，你就别走了吧！”又引得底下一阵笑。
灯束聚在一行人身上，清晰可见程澈整个脑袋都变了颜色。好在大师兄说话了：“等我们取经归来，我把师父送货上门！”
一边的二师兄也附和道：“别忘了给俺老猪也介绍个！”
话毕，台下一阵嘘声。
见他们去了后台，方悦又忙说：“你们先玩儿，我去帮她们换衣服！”
这时，主持人已经在台上宣布下一个节目，又是唱跳表演，阮眠没什么兴趣，终于得空去厕所了。
锦城一中哪儿哪儿都好，唯一一个缺点就是，只有教学楼有厕所。
这次表演高三学生虽然不参加，但学校还是大发慈悲给他们留了一晚上，让他们可以放松一下。
于是，现在绝大多数学生都在操场上，为了节约用电，教学楼里头漆黑一片。若是全黑也就算了，偏偏走廊上有微弱又昏黄的灯光，靠近走廊的玻璃窗上，影子和人同步而行，不免有些惊悚。
阮眠没往里走，就去了离操场最近的废弃教学楼。
从洗手间出来，正要打开水龙头洗手时，突然听见走廊上有脚步声，还是一深一浅。
阮眠没敢将水龙头开大，只拧了四分之一，水柱悄然流下，她麻利地搓了搓手，又迅速关掉水龙头。
她在洗手间里待了一小会儿，等脚步声消失后，她才小心翼翼准备离开。
刚走到洗手间门口，一个女声闯入了她的耳膜，听起来有一小段距离，但能很清晰地听见她说的什么：“程澈同学，这个请你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