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坠落前的场景,久世真理记得很清楚。
私人飞机是母亲朋友找人安排的,从机长到空乘都是俄罗斯人,以确保消息不会传回国。
飞机起飞没多久,久世真理还在准备对费奥多尔的收养手续,机舱内突然出现一股巨大的热浪。那股热浪最先从机舱的过道出现,强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火焰和浓烟充斥舱内。
只一瞬间,原本安逸的旅程就化为人间地狱,久世真理只觉得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了过去,身体好像坠入一个黑洞。等再睁开眼,就出现在这条小巷里。
她的视线再次飘到广告牌上。
时间不会骗人,城市蓬勃生长的痕迹更不会骗人,面前这个稍显陌生的横滨市足够让久世真理看出,她刚刚完成了一次时间穿越,而这里是十三年后的横滨。
久世真理还不知道那个诡异的黑洞是什么,不过眼下,有一件事她倒是很清楚。
飞机爆炸不是意外。
专程来接她的私人飞机上藏了炸弹,很明显,这是一场针对她本人的暗杀。
至于幕后黑手——
久世真理能确定,异能特务科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下,绝无可能走漏消息。那么……军部?政府?还是圣彼得堡?
一时间她的脑海里闪过好几个选项,仿佛成了道多选题。但久世真理向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苦恼,她脱下身上沾灰的外套,朝异能特务科的方向走去。
虽然不知道对手是谁,但她要做的事情从来都不会改变。
……
坂口安吾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他九楼的办公室。
他已经超过40个小时没合眼,又刚结束一场身心俱疲的会议,急需补充咖啡因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推开门,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女人,手拿一份文件翻阅。
女人的模样颇为狼狈,好像刚从火灾现场跑出来,脸上蒙着一层灰,衣服下摆有烧焦的痕迹,但她坐在椅子上的姿势优雅得像在欣赏歌剧。
房间里弥漫着温润的红茶香。
听到推门的声音,女人抬头,对他举起茶杯:“你回来了,安吾。”
“?!”
坂口安吾有一瞬以为是自己加班太累产生了幻觉。
“久世大人……”
坂口安吾下意识出声,他永远不会忘记这双含笑的银眸,如此耀眼,如此熟悉,仿若年少初见。
可他很快反应过来,他敬仰的那位大人早已消失在异国的大海中,带着他们所有人的悲痛长眠于深海。
年轻搜查官目光警惕地盯着女人,手移到后腰。
“你是谁?是怎么进来的?”
异能特务科是只有特务科搜查官们才能进入的机密场所,外面的人没有权限是进不来的,眼前这个女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还有这双和久世大人一模一样的眼睛,简直是从他记忆中复制出来的。
如果是模仿犯,未免也太像了……
久世真理挑了挑眉。
她没理会坂口安吾的头脑风暴,把手上的外套丢过去,下摆被烧成不规则形状的风衣轻飘飘落下,在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毯上。
“别害怕,安吾,你的异能力会告诉你我是谁。”
【堕落论】,读取留在物品上记忆的异能力。
只要坂口安吾接触那件风衣,使用异能力,他就能看到风衣主人前不久经历的事情。
坂口安吾狐疑地盯了她一会儿,握紧后腰的枪,缓缓走上前,伸出右手。
久世真理去卫生间洗了把脸,露出灰尘之下精致的容颜。洗手台上的射灯打在镜子中,愈发衬得她眼神冰冷,仿佛可以穿透人心。
异能特务科的最高指挥官种田山头火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科长?”
光头长官露出罕见的震惊表情。坂口安吾在电话里只告诉他有位重要人物来访,要他尽快回来,谁能想到安吾口中的重要人物竟然是他们的科长?!
种田不可置信地看着坂口安吾:“这是怎么一回事?”
坂口安吾正在为两人沏茶,闻言推了推眼镜:“如你所见,种田长官。”
种田知道坂口安吾的异能力,也知道他是个多么严谨的人,如今这幅态度……是已经确定了吗?
可是科长早就死在十三年前,怎么可能突然出现?
看到种田思维混乱的模样,久世真理失笑出声。但笑过之后,她也明白种田为何会是这个反应。
若不是亲身经历,久世真理也不相信有穿越时空一说。
她走到沙发前:“安吾相信我,是因为他的异能力。但是种田,你的异能力难道就不能告诉你正确的选项吗?”
此话一出,对方立刻冷静下来。
种田的异能力名为【铁钵声中闻落霰】,当有人在他周围发动异能力时,他可以知晓对方异能力的运作原理,也就是说——
久世真理含笑点头,银眸微微亮起。
种田的表情先是震惊,而后转为喜悦。
“科长,真的是您!您回来了!”
久世真理用歉意的眼神看着两人,尤其在种田山头火光亮的脑袋上停留几秒。
“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离开前她隐瞒了自己那趟行程的终点,但部下们知道她会回来,因此飞机失事后,他们来不及消化噩耗,就不得不背负起整个特务科。
偏偏异能特务科在那时还是一些人的眼中钉。
在异能特务科成立之前,所有异能力者都由军部监管,里面多的是利用异能力者中饱私囊的政客和看人下菜碟的垃圾。这导致异能力者的处境混乱不堪,强大有背景的异能力者会得到上位者盛大的招待,那些非战斗型的,地位低下的异能力者却被人呼来喝去,毫无尊严可言。
这样混乱的局面必须被制止。
久世真理使用各种雷霆手段,从军部那里硬生生撕下一大块肉,她参考了那几个欧洲国家,在横滨建立全国第一个异能特务科,还把它推行至全国各地,在全国八个地区都设立了一个至多个分部。
人员大量扩招,但掌管权始终被久世真理牢牢握在手心,所有异能特务科里的成员都是她和部下们精心挑选的,不给外面的人半点乘虚而入的机会。可以想象她失踪后,肯定会有人迫不及待来夺取特务科的权力。
因此,她能想到种田等人面临的压力。
“为了特务科,这算不了什么。”种田摇头。
坂口安吾端着蛋糕走过来:“久世大人,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久世真理收起笑容。
重逢的喜悦褪去后,现场的三人都是出色的特务科干部,很快恢复冷静,开始分析当下局势。
久世真理还没有忘记自己为何会穿越。
有人想杀她。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对方都成功把她从横滨这片土地上驱逐了整整十三年,她的计划被迫中止,当初既定的格局被破坏殆尽。
既然如此,她就不能遂了对方的愿,她要找到幕后黑手,让他为自己所做之事付出代价。
为此——
“给我安排一个职务……”
“科长之位永远为您保留,久世大人,请您再次带领我们吧。”
两人同时开口。
语毕,久世真理吃惊地看向种田,种田却只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神色坚定。
久世真理没有立刻反驳对方的话。
她确实打算回到特务科,她那些未完成的梦想和野心,绝不可能轻易丢弃。
只是,她本打算让种田随便安排一个清闲职位,没想到他竟直接说让她回归科长的位置。
种田认真地说:“相比您为横滨所做的,我还差得远呢。”
“如果你是指我与军部的斗争,未免过奖了。”久世真理摇头道,“当初要是没有你们在背后支持,仅靠我一个人根本说服不了那群老头子。何况我建立特务科没多久就失踪了,种田,你才是支撑异能特务科延续至今的最大功臣。”
“您或许只当了一年的科长,但在这之前,是您把我们护在身后,从0到1为我们打造庇护的堡垒。”种田站起身,把头顶的软帽取下来,“在我心里,您永远是我们的科长。”
种田言辞恳切,他也确实是这么想的。久世真理失踪后,他临危受命,哪怕在最危急的时刻,也坚持让外人称呼自己“最高指挥官”。
话说到这个份上,久世真理再推辞,只会伤了两人的心。
她思索片刻,点头,答应下来。
“既然你们相信我,我就不会让你们失望。”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地,种田却觉得心头无端燃起一团火,仿佛有什么沉寂已久的东西再度被点燃了。
他下意识站起身,右手按住左胸口,旁边的坂口安吾也做出同样动作——向沙发上端坐着的女人毕恭毕敬地低下头。
“是。”他们说。
久世真理用手支着下巴,脑海中飞速思考。这么多年过去,她需要补充大量情报,横滨的变化、异能特务科这些年的工作、政府和军部的动向、与国外官方异能机构的协作、她过去朋友的现状……林林总总,她需要好好工作一阵子。
嗯,那么首先,要考虑的第一件事就是……
久世真理看向坂口安吾眼下的黑眼圈:“安吾,你有多久没休息了。”
坂口安吾愣了一下。
扑通,他倒头就睡。
真理:年轻人睡眠质量就是好啊。
安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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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