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天明领着一大家子人走过长廊。
“我们会不会来的太早了？杨嫂子不会还没醒吧。”胡秀有点担忧，这才八点多呢。
艾天明知道她担忧什么，“不会，这点是查房时间。”
“再晚随便聊聊就是午饭点了，到时候，这饭吃不吃？你让宁家请午饭？人家本来就拮据。
我们请也奇奇怪怪的。”艾田力道，其实他是不想和宁家吃饭，他怕待久了，儿子没了！
都城医院，住院部。
宁兆元看着妻子和小舅子，问：“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杨凤一愣，似乎终于想起什么，她深呼吸几口气，扯出一个敷衍的笑容，
“没有，我就是觉得孩子过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打扰他？”
宁兆元不信，还要再问，对面两人却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了。
这是八人病房，人多眼杂，也不适合谈事。
杨龙又问了杨凤几句身体情况，便带着护士离开，要去下一个病房。
就在这时，半掩着的房门被推开。
正是艾天明。
“舅舅。”
杨龙抬起头，目光与艾天明相遇的瞬间，他看到了艾天明身后的人，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
他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只含糊应了一声，“嗯。”
病床上的杨凤正靠在床头，见状，忘了病房要安静，急切地冲着艾天明喊，“呀，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
她的声音很大，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杨龙趁机侧身挤出房门。
和艾田力擦身而过的瞬间，他抬起手，假装扶了扶眼镜。
嗯？艾田力突然眼角抽了一下，他疑惑的摸摸眼皮，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而且这份奇怪的感觉一直挥散不去。
他机械的打招呼，看大家尴尬地问好，脑子里却一直浮现刚刚打开门看到的人，那张很熟悉的脸。
突然，他听见了胡秀的话。
“杨嫂子，你这孩子几个月了？”
顷刻间，脑子里如电闪雷鸣，他心砰砰跳了起来。
杨？杨！
那个医生，天明的舅舅？杨医生？
“天明，你舅舅叫什么？”艾田力手微微颤抖，问的是艾天明，眼睛却死死盯着杨凤的脸。
杨凤脸色更加惨白，慌乱地伸手，拉住艾天明，硬生生打断他的回答，
“天明，妈妈有点不舒服，你去给妈妈叫护士过来。”
艾天明愣了愣，事有轻重，他顾不得回答艾田力，忙跑出门去叫护士。
其余众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捂着肚子的杨凤身上。
杨凤不舒服什么样子，照顾了半年的宁兆元怎么可能不清楚，夫妻二十载，他也足够了解妻子。
她在逃避话题，宁兆元确定了，心里有不祥的预感，他看着同样皱着眉头的艾田力，说：
“天明的舅舅叫……”
“元哥！”
杨凤的伪装戛然而止，她惊恐地看着丈夫，又看看艾田力，最后目光定格在艾六一身上。
“叫杨龙。”宁兆元还是说完了。
杨龙！艾田力瞬时看向杨凤，见她眼神闪躲，抖着唇似确定似疑惑地说：
“你早知道我换了孩子？”
“你换的？！”
完全超出意料，宁兆元声音近乎咆哮，他真想给艾田力一拳，但是他素来文斗，只敢气的握拳，青筋爆起，
又联想到杨凤种种异样，他恍然转向妻子，“你早知道？”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杨凤垂下头躲开他的视线，还想隐瞒。
艾田力却越想越慌，他看着搞不清楚状况的胡秀，和胡秀对视，语速明显加快，
“秀儿，你还没发现吗？杨龙啊！杨医生，那个帮我换孩子的医生就是天明的舅舅啊！”
这消息，连艾六一都被炸的张大嘴，他往后一靠，让吕谚修撑住自己，眼睛亮闪闪的，只有等着吃瓜的焦急。
这时艾天明也回来了，正好听见了这话，一脸懵逼，他身后的杨龙叹了口气，让护士们离开。
“病房需要安静，去我办公室聊吧。”
病房早早就安静如鸡的路人们纷纷用谴责的目光看向他，杨医生，我们不介意吵一吵！
肚子里的娃娃们都想听完再出生！
可惜，饶是他们再想看乐子，一行人还是换了扬地。
*
主任医师诊室。
门被关上，就像一个信号。
“到底怎么回事！”宁兆元除了咆哮，他已经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为什么小舅子要和别人换了自己的儿子？
为什么除了小辈，大人里，只有他一头雾水？
回应他的先是一阵沉默。
随后，胡秀率先开口，“其实有一点我没有骗你们，20年前，我的确怀了双胞胎。
我肚子一直大的不正常，田力为了安全，我们早早就住了院。
结果检查说是双胞胎，我们很高兴。可没想到我难产了。”
想到那天，胡秀依旧红了眼。
“还是我来说吧。”艾田力皱着眉，眼神涣散，陷入了回忆......
20年前，县医院。
“这个孩子在肚子里闷死了，另一个我们发现心脏有点问题，越早安排治疗越好，而且，以后估计也要花不少钱调理……”
产房外，护士将两个襁褓递给艾田力的时候说，语气不忍。
艾田力接过孩子，半天回不过神。
两个孩子，一个白白净净却早就没了呼吸，另一个安静睡着，却脸色铁青。
怎么会这样？艾田力茫然无措，腿一软跌坐在地，他看着昏睡的胡秀被随后被推出，送回病房。
他知道他应该去关心妻子了，但是他却站不起来，他浑身痛苦的痉挛着。
他怎么给秀儿交代啊？
仿佛天黑得再也看不见五指。
突然，他听见一阵嘹亮的婴儿哭声，是两个护工抱着个刚出生的孩子去洗澡。
“这孩子真可爱，除了个头小点，一点不像早产的呢。”
“是啊，命也好，家里可有钱了，什么都用最好的，就是奶妈还没找好，听说要找两个呢……”
艾田力像着了魔一样，跟着那串哭声走，看着孩子健健康康的，擦身体的时候小拳头还在空中挥来挥去。
直到看见他们进了一个单人病房。
这得多有钱啊？如果是他们，一定有钱做手术的啊。
依旧像着了魔，艾田力等护士走了，病房只剩下昏睡的产妇和已经睡了的孩子。
我就抱抱，我就看看。
艾田力放下自己怀里的两个襁褓，抱起了那个健康的孩子。
越看越喜欢，原来，健康的孩子这么可爱，皮肤一点都不皱巴巴的。
“你干什么？”
一个声音打破了他的魔怔，艾田力瞬间泪崩，他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怎么解释。
来人戴着金丝眼镜，正是接生的杨医生。
杨医生看了他许久，突然走上前，抱起了那个生病的孩子，说：“你抱着你的两个孩子，快走吧。”
艾田力呆呆地看着他，又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孩子，
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眼睛雾蒙蒙的，一点点大还皱着眉，可爱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