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你的剑，似乎想跟我说点什么”，如同一道来自九幽的魔音，精准无误地钻进了大殿中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瞬间。
整个凌霄宝殿，那数十位刚刚才因为凌霄仙尊的惨状而陷入极致恐惧的天仙巨擘，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那个角落里，那个浑身都在剧烈颤抖的身影。
无量剑尊！
北境剑冢之主！
一个以剑入道，以剑证道，号称剑心通明，万法不侵的绝世剑修！
在所有人的印象中，剑修，尤其是像无量剑尊这样的顶尖剑修，是仙界最刚硬、最宁折不弯的一群人！
他们的道，就是手中的剑！
他们的心，就是无瑕的剑心！
让他们下跪，比杀了他们还难！
而此刻，这位以“刚硬”著称的剑尊，他的身体，却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那不是恐惧。
不，不仅仅是恐惧！
那是一种，他体内的力量，正在与他自身的意志，进行着一场惨烈无比的战争！
“嗡——嗡——嗡——”
一声声越来越高亢，越来越尖锐的剑鸣，从无量剑尊的背后响起！
那柄他温养了数百万年，早已与他心神合一、性命交修的本命仙剑——“斩天”，正在他的剑鞘之中疯狂地冲撞着！仿佛一头被囚禁了亿万年的凶兽，即将要破笼而出！
一股股肉眼可见的、足以撕裂虚空的恐怖剑意，以无量剑-尊为中心，不受控制地向四面八方疯狂肆虐！
大殿中，离他稍近的几位天仙，只觉得自己的皮肤像是被无数柄无形的刀子在疯狂切割，他们的护体仙光在这股纯粹的剑意面前，竟然发出了“滋滋”的腐蚀声！
“退！快退开！”
“疯了！无量剑尊要失控了！”
“他的剑意……在排斥他自己！这怎么可能？！”
众仙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生怕被这股已经彻底暴走的剑意搅碎成渣！
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看到了无量剑尊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青筋暴起，七窍之中，竟然都开始渗出丝丝缕缕的血色剑气！
这是道基不稳，剑心即将崩溃的前兆！
“我的……剑……”
无量剑尊死死地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与不甘。
他能感觉到。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
他那柄与他相伴了无数岁月，比他自己性命还要重要的“斩天”，此刻，正在向他传递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情绪！
不是战意！
不是杀气！
而是一种……卑微的、狂热的、如同游子见到亲娘，如同臣子见到君父一般的……顶礼膜拜！
它，在渴望！
它渴望挣脱自己这个“虚假”的主人，去朝拜那个站在大殿中央，那个仅仅只用一道目光，就让它从灵魂本源深处开始颤栗的……真正的“源头”！
这个认知，像是一把最锋利的刀，狠狠地捅进了无量剑尊那颗号称“通明无瑕”的剑心之中，然后疯狂地搅动！
“不……”
“不可能……”
“我的道……我的剑道……怎么可能会是假的？！”
他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他毕生的骄傲！他存在的意义！他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地动摇了！
而叶星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在自己意志之下，苦苦挣扎，信仰正在一寸寸崩塌的“剑尊”。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玩味的、猫戏老鼠般的笑容。
“假？”
“不，你的道，不是假的。”
叶星辰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压过了那刺耳的剑鸣，响彻在所有人的神魂之中。
“它只是……”
“太低级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叶星辰甚至没有动手。
他只是，轻轻地抬了抬眼皮。
锵——！！！
一声响彻九天，仿佛要将整个紫薇大世界都一分为二的清越剑鸣，轰然爆发！
无量剑尊背后那柄“斩天”仙剑，再也无法抑制那股源自本能的冲动！
它，强行挣脱了主人的束缚！
它，化作一道璀璨到极致的流光，冲天而起！
然而！
它攻击的目标，不是叶星辰！
它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自己那已经呆若木鸡的前主人一眼！
它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无比谦卑、无比虔诚的弧线，然后，在一众天仙那足以把眼珠子都瞪出来的惊骇目光中——
“噗通”一声！
剑尖朝下，剑柄朝上。
就那么直挺挺地、仿佛一个正在行五体投地大礼的信徒一般，插在了叶星辰面前的地板上！
整个剑身，都在剧烈地、欢快地、谄媚地……嗡嗡作响！
仿佛在说：主人！我回来了！我终于找到您了！
这一刻。
时间，静止了。
空间，凝固了。
大殿中所有天仙巨擘，他们的大脑，彻底宕机。
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柄金仙级别的本命仙剑！
一柄号称能“斩天”的无上凶器！
它……它……它给那个男人……跪下了？！
如果说，之前凌霄仙尊的溃败，只是让他们感到了恐惧与绝望。
那么眼前这一幕，则是将他们残存的所有世界观、所有认知、所有常识，都彻底地、无情地、碾成了最原始的、连一丝一毫都拼凑不起来的……粉末！
“啊……”
无量剑尊看着那柄背叛了自己的仙剑，他那双原本如同星辰般锐利的眼睛，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了“嗬嗬”的漏风声。
噗通。
他，双膝一软。
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一般，瘫软在了地上。
他的剑，跪了。
他的道，也就……崩了。
叶星辰缓步走到那柄“斩天”仙剑面前，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它的剑柄。
嗡——！！！
仙剑发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欢快、都要激动的剑鸣！
一道道精纯无比的、甚至带着一丝混沌气息的原始剑道法则，从叶星辰的掌心涌入剑身！
咔嚓！咔嚓！
那原本就已经达到金仙级别的剑身之上，竟然浮现出了一道道更加古老、更加玄奥的黑色神纹！
它的品阶，在这一刻，竟然还在疯狂地向上攀升！
“看到了吗？”
叶星辰握着剑，缓步走到了瘫在地上的无量剑尊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所谓的剑道，不过是本帝君当年斩断因果时，随手遗落的一丝法则碎片。”
“你们这些后世的生灵，捡到了这丝碎片，奉为至宝，穷尽一生去参悟，自以为得道。”
“可笑。”
“在本帝君面前，你们所谓的‘道’，连萤火之光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