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肉？”
“经过一些特殊处理的海鱼肉。”
“……特殊处理？”
“嗯，味道也会比较特殊。”
一位戴着宽檐笠下的客人在摊位前驻足，从身型上猜测不出具体性别，显得有些神秘。
不过从其身穿着的柔软袈娑与帽檐浅色绢纱下若影若现的白皙面庞，还有那通身不凡的气质，就已完全彰显出这位客人的独特身份了。
外出游玩的贵族，还是游行到此地的僧侣……
总而言之，是个不该出现在这样鱼腥味弥漫的市集中的特殊存在。
若是寻常摊主，可能要使上浑身解数来讨好这样一位贵客，只可惜现在这位并没有足够智慧的头脑，只懂得躲在树荫底下乘凉。
不时抚摸着怀里黑猫，有一搭没一搭回应客人的问题，态度有些许敷衍。
其中一位妇人看不下去，带着讨好的笑容向贵客解释道：“萤总是能找到些寻常人看不见的好东西，还会经常分一些肉给我们呢，口感比一般的鱼都要好吃。”
“不过萤她独自住在海边，不怎么爱说话，请您莫怪。”
贵客没有回话，微微低头扫视地面破布上随意放置的大块海鱼肉，肉质上乘紧实，不过倒不像是摊主口中的海鱼肉，更像是蛇肉，还是那种散发着浓郁怨念的蛇肉。
耳边可以听见刺耳的尖叫声，浓郁黑气聚集成了一个虚幻的半人半蛇长发女人的模样，察觉到他的注视后立即伸出尖锐指甲，嘶吼着朝他的方向袭来。
浅色绢纱被风吹开一角，露出几缕银白色短发和毫无波澜的双眼，嘴唇微动，轻声吐露出两个字——霜凪。
黑色虚影在顷刻间变成冰雕，在阳光照耀下又化为无数晶莹点点的颗粒消散于空气之中。
风停了，不过周围气温骤降，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贵客看向树荫下已经开始打瞌睡的摊主，没再多问些什么，直接打包带走了摊位上所有的蛇肉，丢下比标价至少多两倍的钱后转身离去。
虽说是一场有些怪异的交易，但总归赚到了不少钱。
妇人叫醒眯着眼睛犯困的萤，提醒她把钱藏好，那么多人都瞧见了，若是一个不小心，恐怕就要落得个人财两空。
刚刚躲在树杈上的黑猫一跃而下，将钱叼在口中后又消失不见。
“哎呀，这可怎么办才好？”
见此，妇人忧愁地皱起眉，扭头看向正慢吞吞揉着眼睛的萤，许是进了沙子，眼眶微红，让那张寡淡无味的脸上终于显现出些活人气色。
萤起身将摊位的麻布收起，把仅存的一点海鱼肉送给了妇人。
几番推脱后强硬地塞进对方怀里。
萤抬起头，说：“要下雨了。”
她的嗓音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沙哑，眼角仅存一点朱红，然后背着东西离开了市集。
妇人看着晴朗的天空，又瞧了瞧怀里散发香气的鱼肉，她叹了口气。
多么好的孩子，虽然性子孤僻了些，怎么就没几个同龄的朋友呢。孤零零住在海边，多可怜呀。
未等她再想些杂七杂八的心事，本来晴朗的天空落下几滴雨珠，与这场雨一同降临的还有个好消息。
——平安京要派出专门的术师来歼除海边妖怪。
啊啦，真是太好了。
终于又可以安心捕鱼了呢。
*
顺利收摊的萤独自走在回家的静僻小路上，可惜时间不怎么赶巧，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让本就泥泞的土路变得寸步难行。
木屐陷入淤泥之中，十分费力地拔出来。
这时候再赶路就不是明智之举了，好在不远处有一间宅地神的小庙，在用荒草铺盖的简陋檐下避雨。
萤看着面前荒废已久的小庙，稍加思索后用衣袖轻轻擦拭石碑上的污垢，真诚谢过宅地神。
安静等待着这场雨的落幕。
大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林间飘起一层薄雾，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
若是不纠结面前一团又一团长相古怪恶心的咒灵，那么闲时观雨也算得上是件悦事。
「有趣的造物，这个世界还能继续存在真算是个奇迹」
作为测试员，萤经历过许多世界。
每位造物主都有不同的奇特想法，例如让全人类感染病毒互相残杀，亦或是创造出超人类和异端的存在来控制人类数量，再不济也要安排十几个小行星撞击星球。
就像是数据策划师，当名为人类的物种数据过载时，就需要采取某些方法来消除无用数据了。
而时空管理局，一个小偷般的存在。
妄想超越造物主的控制，窃取世界能量，成为永生的至高存在，美名其曰为宇宙中亘古不变的星辰。
萤伸出手，本来处于待机状态的咒灵瞬间被唤醒，疯狂向她的方向涌来，最后通通撞在由宅地神设置的结界之外，发出咚咚的沉闷声响。
见到如此神奇的一幕后，她转过身，嗓音带着几分微弱的颤抖。
墨色长发被雨水淋湿，湿漉漉贴在脖颈处，在雪白肌肤的映衬下格外引人注目。那本是惨白的脸颊也因赶路而显出几分红晕，平淡无奇的脸上凭空生出些楚楚可怜之意。
“太感谢您了，神灵大人。”
萤收回了那只淋雨中的手，语气诚恳，接着缓慢眨了眨眼，眼眶中布满水气与信赖，俨然就是这位神灵最忠实的信徒。
不知是不是错觉，原本牢固的结界忽然闪了闪，将本来还在撞门的咒灵弹开，转瞬间化为某种黑色物质，渗入大地后消失不见。
萤舔了舔唇，干涩的嘴唇终于有了些许血色，嘴角露出一个很浅的微笑，湿润的掌心再次抚摸过石碑，她皱起眉，问道：
“能否再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我不喜欢被雨淋湿。”
——「听起来可不像是个小小的要求」
“神灵大人，我会不会有些太贪心呢？”
——「十分贪心」
“......”
——「但她好像要哭出来了，在说出这么无礼的要求之前就要做好被拒绝的准备吧！」
“雨停了，下次见面时会给您带来更好的供奉，请记住我的名字——萤。”
——「就这样随意离开了吗，果然是冷血的人类，什么名字，我才不会记住」
——「啧，萤，勉强能算入耳的名字吧」
戛然而止的雨声恢复如常，一只巨大白色妖狐浮现在宅地神庙之后，它望向远方那个渐渐离去的模糊背影，明明知道人类都是狡猾阴险的存在，可还是没忍住动用力量去实现这个愿望。
毕竟那是个脆弱无力的人类，可怜到似乎它一掌就可以把人拍死。
啊啦，说什么感谢神灵大人，但这种鬼地方哪来的神灵，就算是神灵，也不会接受那么无礼幼稚的要求。
它觉得自己的功劳被那什么神灵冒领了。
算了算了，不去再想这件事了，只不过是顺手救下一个人类，还不值得自己挂念那么多。
不能记住那个名字，它摇头警告自己。
名字是最短的咒。
妖怪不可以被这些无聊的东西束缚。
这么想着，白色狐妖也离开了这里，穿梭于丛林树木之中，如同鬼魅残影闪过。
……
雨继续下，在萤踏进自己的木屋后。
黑猫坐在壁橱上舔着爪子，它看了眼心情明显不错的测试员，开口提示道：“除去任务目标外，其余所有角色均为可攻略对象，你刚刚遇见的狐妖就是其中之一。”
萤将湿发挽起，慢慢用毛巾擦拭身上残余的雨珠，她问：“那只妖怪的名字是什么？”
“斑。”
黑猫大致查阅了名叫「斑」的角色日志，在目前这个世界估计不会再产生交集，要等到几百年后的任务里才会相遇。
——而「斑」的任务进度，已经达到100%。
等等，为什么仅是几句话就完成了一个并不简单的任务。
黑猫瞪大双眼，对如此异常的数据感到惊讶。
管理局内不乏有利用姣好容貌让任务目标一见钟情的测试员，不过单纯依靠美貌是无法支撑过多情感的，这里面参杂了太多**，不够纯洁，犹如一碰就碎的镜花水月。
这就需要测试员有足够聪明的大脑来维系。
只可惜有脑子的人不多，大部分测试员会沉浸在假象中无法自拔，最后以失败告终。
不过新开设的「白月光部门」，倒是个最适合利用外在容貌来经营的部门。所有员工都是这么设想的，连它也不例外。
最开始接触91366号测试员时，对方的外表与想象中完全不同。不能说美，也不能算是丑，就是太普通了。
每一处五官都是普通的，拼凑在一起就显得更加平淡，甚至称得上寡淡无味。只皮肤还算白皙，可惜是偏灰调的惨白，若是直白点儿说，那完全就是一个放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人类。
作为人工智能，黑猫并不在意人类所制定的美学标准，它只关心任务是否可以高效顺利进行。显然，按照以往大数据来看，这样一位测试员明显不符合这个部门的任务。
它不由得继续追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萤点燃了烛火，摇曳的光微微照亮了她的半张脸，长发披在肩上，张开手一点点梳理有些打结的发尾，动作中带着难以言说的韵律感。
她垂眸轻声说：“名字，妖怪记住了我的名字。”
“就这样简单吗，那只妖怪的身份可不一般。”
萤笑了笑，
何为白月光？每个人都有不同定义。在漫长岁月里，那只妖怪自然遇见会许多形形色色的人类，也会记下无数不同姓名。但第一个名字总会是特殊的存在，也许会在某刻恍惚时回忆起那场朦胧大雨。
这样就足够了。
看来这个新开设部门的任务要求比想象中还要宽泛许多，不过这种模糊的定义也就意味着——不能依靠传统方法完成任务。
她伸出食指放于唇前，反问道：“当然不简单，每位测试员都有完成任务的秘密，不是吗？”
黑猫知道自己无权再追问什么，它岔开话题，想要缓解一下目前不算融洽的气氛。
“顺带一提，重要角色里梅的进度已为10%，你做的很好。”
萤慢吞吞打了个哈切，不再回话。她半靠在有海边咸湿气味的墙上，半干的长发随意散落，垂着眼，双眸里只有不停燃烧着的蜡烛。宛若浮世绘中最为静默的一副画作。
那张苍白的脸上流露出常人难以形容的复杂情感，孤僻、脆弱、黯淡、以及触手可及的诱惑，犹如一株罂粟花。
抓住她，让她的双眼只为你一人停留。
黑猫盯着她观察许久，心脏像是被痒痒挠划过，它舔了舔爪子，忽然明白这位测试员为什么可以成为当时的王牌。
还真是个难以抵抗的可怕存在。
“他们选择你是个正确的决定。”
“谢谢夸奖。”
*
平安京，五条氏家宅内。
“此次是杀死两面宿傩的最佳时机，不能再让那个恶心的诅咒师活着了。”
“我们得到消息，在骏河国处发现了两面宿傩手下里梅的踪迹。”
“骏河国？那里最近并不太平，许多咒灵聚集在此，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阴谋。”
“......”
嘈杂的议论声在屋子内循环往复，更多的是对那位名为两面宿傩诅咒师的愤恨。
随着两位仆从掀开纱帘，众人的谈话停止，不约而同看向门后那人。
海蓝色双眸扫视一圈，明明是微笑着的面庞，却让人感到几分不寒而栗。跪倒在地，不敢直视的人们说着奉承的客套话。
“五条大人，这次的围剿全仰赖您了。”
“五条大人——”
又是此起彼伏的声音。
五条家主随意回应几句便消失不见，也不知他究竟听没听清，不过当然没人敢质疑这位大人的话。
……
平安京，要变天了。
萤——长相普通，非绝美玛丽苏（但神秘值Max）
有点儿像是女巫[眼镜][眼镜][眼镜]
ps：【斑】夏目友人帐的娘口三三
pps：普通人，但万人迷（吃一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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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